第六十九章
镇川口依山而建，辖制山间通口要道，是沟通草原与河东的重要关卡。在云中划归契丹境内之后，其军事意义有所下降，但是经济意义大为提升，平日里往来商队络绎不绝。所以平时镇川口都是城门大开，给予通行的商队方便。
太阳西落，天色渐黑的时候，镇川口的驻守士卒正准备关上城门，忽听得一队从南方奔来的骑兵高喊道：“慢关城门，我们是龙泉堡的士卒，奉耶律休哥少主急令出关。”
这队骑兵只有几百人，守关士卒隐约看到都是契丹人装束，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士卒们没有马上关闭城门，但是也不敢直接放他们过去，急忙抬了几个拒马放置在城门前。
那队骑兵由远及近，放缓马速，来到镇川口关下。头前一人看不清样貌，身边围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都留着契丹人特有的髡发。
守关士卒刚要上前询问，就听那领头的人恶声恶气的喝骂道：“老子是耶律休哥少主麾下的牙将，奉少主急令出关去丰州，还不快给老子挪开！少主就跟在后面，要是等少主来了少不了赏你一顿鞭子！”
守关士卒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心中有些慌神，讷讷的道：“这位大爷，我们没有接到你们要来的通知啊。您说您是龙泉堡的人，有没有什么凭证啊？请交给小的送到城里请关守大人过目定夺。”
那领头的人气急，举起马鞭作势要打，骇的那个守关士卒连忙躲闪。
“滚你娘的，那关守还不是少主家的人？现在少主有急事要出关，你胆敢在这里拖延。不用少主过来，我先赏你一顿鞭子再说！”
守关士卒连忙打躬作揖，直说自己只是个看门的，人微言轻，做不得主。那领头之人旁边的一人拉住他的马鞭，和颜悦色的说道：“先别急，这位兄弟也是职责所在。不过我们的确是有紧急军务在身，耶律休哥少主马上就到，我们也是在前面开路的。”
那人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布袋，递给守关士卒，说道：“这是我们少主的印信，兄弟你仔细查验一下就放我们过去吧，若是耽误了少主的军务，只怕你也不仅仅是挨顿鞭子了。”
那士卒恭敬接过布袋，掏出里面的印信，只见上面用契丹文字写着“林牙逊宁”四个字。士卒有仔细查验，确认是真品无疑，方才原封不动的递了回去。
这时，又从南边传了一阵马蹄声，众人扭头望去，看到又是几百骑朝关下疾奔而来。
“看看，兄弟，我们少主马上就过来了，赶紧那开那些拒马，为我们放行吧！”
领头那人又扬起马鞭，呵斥道：“还不快点，等少主过来还不扒了你的皮！”
那士卒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再犹豫，连忙唯唯诺诺的指挥其他士卒，挪开拒马。等他们刚挪开，后面那只骑兵队伍正好赶到。早到的那些骑兵分列两旁，把那些守关士卒都挡在马后，低头行礼，目送那些骑兵狂奔而过。
那个守关士卒在马后探头探脑的想看看那队骑兵，刚找到个空隙伸过头去，就看见那队骑兵停也不停，策马狂奔，穿关而过，反倒是扑面而来的尘土，呛的他睁不开眼睛。
等后来的那队骑兵穿过去，先来的那些骑兵也跟在后面走了个干净。等那个士卒睁开通红的眼睛，关下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他跟他手下的士卒面面相觑。
穿过镇川口，奔行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古寿他们兴奋的人笑马嘶。无拘无束的自由在每个人的心底蔓延，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是四蹄翻飞，龙游大海，虎啸山林的畅快感让所有人都停不下奔驰的脚步。
夜深以后，古寿他们终于跑累了，挑好地方，点起篝火，安营下寨。篝火燃烧的声音给空旷无际的草原增添了一份温暖，士卒们都带着疲惫的微笑进入了梦乡。古寿等人却是毫无睡意，围坐在篝火旁。
“刚刚急死我了，就怕那小子不放我们过去。不过幸好有小折那个印信，要不然真的没那么容易过来！”冯磊手舞足蹈，兴奋劲还没过去。
折御勋从怀里掏出那枚印信，扔给古寿，得意的说道：“在龙泉堡的时候，你们忙着砍头，我就到里面转了一圈，顺手拿的，没想到真有用！”
古寿拿着印信，仔细看了看下面的刻字，问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折御勋道：“这是契丹文，刻的是‘林牙逊宁’。‘林牙’是耶律休哥的官名，相当于咱们朝廷里的学士，‘逊宁’是他的字。”
古寿点点头，又把印信抛给了方仁伟。
呼延赞突然说道：“古子哥，现在咱们既然已经来到这大草原了，接下来咱们上哪？也不知道爹的头颅在哪，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呼延赞脸色一暗，虎目泛红。
方仁伟说道：“不是在幽州就是在临潢府，这个不用担心，呼延老爷那边一直在多方打听，只要咱们能联系上呼延老爷的人就知道。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想想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这里已经算是契丹腹地了，我们一支孤军，若是行差踏错，那就万劫不复了。”
“小折，你不是熟悉这里的道路吗？你说说我们往哪走合适？”古寿问道。
折御勋不好意思的笑着道：“草原我也没来过啊，不过我看过舆图，大体方位应该不会差。草原跟咱们中原不一样，没有城池乡镇。草原上的牧民逐水草而居，放牧为生。这里地广人稀，散布着大大小小无数的部落，有的小部落一年也见不到几个外人。不过为了货物交换买卖方便，在一些地方会有集市，时间长了，这些集市就变成了草原牧民的集散地，等若是咱们的城池。”
折御勋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其实咱们这还不算是深入大草原，从咱们现在这里一直往北，应该就是白鞑靼人的聚集地。往西则是丰州、东胜州，往东则是归义州、奉圣州。”
古寿沉吟道：“北边的白鞑靼是什么人？那是什么地方？”
折御勋说道：“白鞑靼人其实就是黠戛斯人，算是当年回鹘人的一支。后来因战乱南徙，其中一部被当年的李克用征召到沙陀人的军队里。剩下的就留了下来，在此定居。为了与更北方的鞑靼人区分，所以称为白鞑靼人。那里还有契丹人、党项人、沙陀人、奚人混居，虽然名义上都是契丹人的领土，但是其中各族势力错综复杂。”
“不管去临潢府还是幽州，当然往东走。不过东边都是契丹人苦心经营的城池，里面也都有重兵驻守。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往北走，再绕道东南，而且越乱的地方对我们越是有利。”古寿缓缓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古寿伸了个懒腰，笑着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往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