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天微凉，骄阳耀眼。
“芸姑娘？”白蝶正准备出门，在胡同口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衣女子。她依然孤傲冰冷，浑身尽是不容亲近的寒气。
看到她，白蝶耳边又响起了扬州雨中传来的叫床声。
那女子听到呼唤转身，看到白蝶，微微行礼道：“请问白老爷在家吗？”
“家父外出了，请问姑娘……”
“那就麻烦通传白夫人吧，只道扬州李少芸前来拜访。”
白府厅堂。
白蝶看到黑火燕对少芸女客气中不失慈爱，拉着她的手久久不忍放开。黑火燕红着眼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和你白叔叔去找过你，可是一直都……”
“少芸多谢白叔叔、叔母垂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少芸女还是冷冷清清的回复。
“为掩人耳目，也只得委屈令妹，不过我们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吃的用的都跟小蝶没什么差别的，只是身份上……”黑火燕满是抱歉。
雨婵接到夫人的传唤，一脸笑容的跑来过来，看到家里来了客人，礼貌的上去行礼。只见黑火燕拉着她们的手，红着眼道：“雨婵，这个就是你的亲生姐姐。”
雨婵伏在姐姐怀里哭作一团，李少芸依然那样冷冷淡淡的，道：“我们家本也是富甲一方，可惜家道中落，只得无奈将你寄养在白叔叔、叔母家，现在才来看你，勿要怪罪姐姐。”她轻描淡写的叙述着往事，只字之间隐去了太多凄苦往事。
“爹爹母亲呢？他们还好吗？”雨婵噙着泪水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李少芸还是淡淡的道：“他们已经过世了，临终前他们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人固有一死，你不要太过难过，他们走的很安心。”
雨婵哇的一声痛哭不已，引来旁边的黑火燕也是垂泪不止。
“芸儿这些年是怎样过的？我听说你随神医笑世间云游四海……”黑火燕拭泪问道。
“师父很早就不在了，我有幸得到恩人帮助在扬州开了个客栈，这些年倒也过得殷实许多。”她依旧轻描淡写的说，眼中微微掠过一丝柔情。
“那今后有何打算？你们女儿家孤苦伶仃的，我们也舍不得雨婵离开，不如，你也在我家吧，叔母保证待你们如亲生女儿般。”黑火燕词语恳切。
雨婵也舍不得白蝶，央求姐姐一同住下来，李少芸见此般，便同意暂住一阵子。
安置好了她们姐妹，白蝶得空来到母亲房间。
“雨婵有家有亲人，为什么从来都没听你和爹爹提起过？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白蝶看出了其中的不妥，狐疑起来。
黑火燕看着女儿，笑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家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十七年前他们被仇家所害，少芸随神医笑世间云游，躲过一劫，雨婵也是被送到咱们家才保住了性命的。”
“啊？！是谁做的？竟如此残忍！”白蝶张大了嘴，惊叹不已。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是无益的。”
白蝶闻之，不再多问了。
“夫人！不好了，白木将军回来了！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报告。
黑火燕和白蝶都大惊失色，急忙跑出去，半道上遇见浑身是血的白木。
“老爷呢！出什么事了？！”
“小人护送老爷去龙潭宫，那柳双双用毒茶伤了老爷，将他囚禁在龙潭宫里，留我一命叫回来给夫人报信。柳双双说，想要保住老爷性命，就要夫人亲自去和她做个了断！”白木跪在地上，如实的禀报。
原来，白家收到龙潭宫的请帖，庆贺新主成就。因是柳双双，白长青执意要亲临恭贺，不想却在龙潭宫落难。
黑火燕闻讯，顾不得考虑许多，直接吩咐一匹快马奔赴龙潭宫。临行前，她千万嘱咐白蝶道：“不管我能不能平安回来，答应娘，你一定不能去冒险！”
白蝶早已泪流满面，反驳道：“柳双双这是摆明了要向你们报仇，爹爹如今已经落难，您若再感情用事，咱们家恐怕就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我们联络些帮手一起去龙潭宫，柳双双新继大统，不会不顾江湖舆论的。”
“来不及了，且不说各大门派都只顾自保，就是联络了帮手，只怕耽误了时间。如今你爹爹性命在她手上，我们耗不起的！我意已决，只要求你绝对不可轻举妄动。她武功虽高，可如若我拼全力也不一定就没有完胜的可能，我只求把你爹爹就出来，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黑火燕心急火燎的要牵马离去，未走几步，又郑重地警告道：“记住，千万不要去龙潭宫！为了玥珠，千万不能冒险！”
只是一瞬，黑火燕便消失在了白蝶的视线中。
白蝶止不住的泪流成河，今天的生离死别能换来明天的全家团圆吗？
“为什么要这样！”她撕心裂肺的哭诉。
整整三天的提心吊胆，她每日如坐针毡。
白家护卫头领白木、白石亲自带领众护卫请命去龙潭宫营救主子，被白蝶一顿呵斥道：“你们身为白家的护卫，竟如此感情用事，如果你们全部葬身龙潭宫，一旦天地教发兵，谁来守住白家？！夫人临行前千万叮咛不许冒险，你们却做出此等蠢事，真是匹夫之勇！从现在起，你们追随白木、白石将军好好练功，以听随时调令。我亲自去龙潭宫，不许任何人跟随。雨婵去把师父请来，有师父在，那些不安分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小姐！您不是答应了夫人不去龙潭宫冒险的吗，如今说我们匹夫之勇，您又何尝不是感情用事呢？！”雨婵跪在白蝶脚下，死死抱着她的腿，泣不成声。
“混账！我和柳双双的交情岂是你们所能知道的？柳双双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多言，我答应你我会平安回来好不好？”白蝶扶起雨婵安慰道。
“我不，我不同意你去冒险！”雨婵依旧不依不饶的哭泣。
“我爹娘生死未卜，我岂能安心守在这里？我都说了我自有分寸了，谁要再多说一句，定斩不饶！”她甩下一句冰冷的话，不顾身后万般眼泪，自顾跨上马扬长而去。
一路飞驰。
白蝶闯进龙潭宫的时候，正好听到柳双双冲着黑火燕狰狞的说：“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不远处，白长青尚存一丝微弱气息的被关在一个铁笼里吊在半空中，笼子下面，是一锅沸腾的油！他蜷缩着，浑身是血，微微颤抖，完全没有人样。
白蝶的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多想一把冲上去将铁笼斩得粉碎，将父亲的尊严拾起，可是，她不能，她似乎感觉到了蛰伏在暗处的一种威胁。
黑火燕看着不可一世的柳双双，她的眉心吊着那个传说中的御毒神器龙牙，它隐隐发出幽幽的蓝光，似是妖邪缠在柳双双身上。她怀里依然抱着红海燕的红玉宝琵琶，满眼怒火，嘴角微翘，冷道：“来呀，有本事就杀了我，救下你男人。”
黑火燕果然受不了这样的挑衅，舞弄了黑玉宝笛厮杀上去。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结局，可是明知是飞蛾扑火，黑火燕依然那样大义凛然无怨无悔。柳双双天资，本已武艺超群，夺得龙潭宫宫主宝座之后，更是近水楼台，悄悄的取得了《凤舞九天神功》的遗谱，只不过修习数月，武功早已更上几个台阶。面对急火攻心的黑火燕，柳双双胜券在握，只是随意拨弄着琴弦，一个个音符如子弹般化解了黑火燕的攻势，将其穿透！几个回合下来，黑火燕明显已力不从心，只得勉强应付。
白蝶躲在暗处看的焦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见母亲一个飞跃冲上星空，一招“飞流直下”集了浑身所有力量，奋力一冲，唯见一股破军之势化成白光冲向柳双双！那柳双双见此也是一惊，一个躲闪不及，慌乱中将琵琶横在胸口挡住了那股夺命的力量。只闻“啪”的一声，那玉琵琶立刻粉身碎骨，一颗颗粉碎的玉石被冲击的四处飞溅，借着月光，如点点繁星。柳双双虽未受伤，却也被那致命一击冲击到十米开外，倒在地上，不免吐出一口鲜血。
看到这一幕，白蝶立刻泪流满面，母亲这是拼了命了。只见黑火燕趁柳双双尚未起身之时，飞到油锅旁边，抽出根根火木扔向双双，似流星般的攻势，让双双只得暂且后退。黑火燕灭了熊熊大火，泪流满面的看着吊着半空中的丈夫，“啊—”撕心裂肺的一怒，她拼了最后的力气，打翻了滚烫的油锅。热油立刻滚落一地，噼里啪啦的烧焦了周围的花木。丈夫终于不再命悬一线了，黑火燕缓缓舒口气，飞上铁笼，如鸟儿般牢牢攥着笼子。
“长青。”她轻轻的唤了一声，他们就那样在半空中荡着，白长青微微张开眼，早已老泪纵横，道：“让你受苦了。”听到丈夫这样说，黑火燕更是落泪不止，她一脸幸福的摇头，相顾无言。冰冷的铁笼将他们隔离，此刻倾国倾城相守成永远。
柳双双缓过神来，看见他们夫妻二人的幸福，更是悲从心来。她又想起来父母在临死前那紧紧地相拥。她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红玉，母亲唯一的遗物，就这样粉碎在她的面前！
“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柳双双飞跃升空，十字手出，幻化出无穷力量，放佛要摧毁世界！
此刻的白蝶，再也顾不得等她自投罗网的陷阱，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父母在她眼前化为灰烬！她一个“火凤冲天”扑上前去，抛出玥珠，动用意念御玥，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瞬时放射出七彩光芒，那耀眼的光芒，只是一瞬便吞噬了柳双双所有的攻势。白蝶眉头紧蹙，一抬眼，看见冷漠孤傲的柳双双，想到命悬一线的父母，那句杀人的咒语竟不由自主的从她口中念出来！白蝶脑子一片空白，她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口中的咒语。只见玥珠旋转着放射出无尽的光芒全都冲向柳双双！柳双双看到那个白衣蒙面的女子，就是她将自己从李少卿的魔掌中救下的，可是，此刻，她夺命的攻击却是向自己的！柳双双被耀眼的光芒死死缠着，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突然，只听轰的一声，开天辟地，混沌初始，柳双双鲜血四溅，染红冷漠的半边明月！
“小蝶？！”黑火燕不由轻轻惊叫，一脸不可思议。
白蝶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还沾染着柳双双的鲜血，她不住摇头，极力想否定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是，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柳双双的身体不得不让她面对最最不能面对的现实！
柳双双的身体在血泊中微微挣扎，她还活着，白蝶稍稍宽了心，想上前一步去扶起她，可是，走了半步之后她迟疑了。她缓缓走到双双面前，取下她腰间的钥匙，她温柔的看着她，她们四目相对，无言，唯有清泪。
白蝶终于打开了父亲的铁笼，一家三口刚刚要逃离，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围上了千万士兵。
柳欣的白衣在月色中格外显眼。
天地教的火把将夜变成白昼，白蝶不禁微微后退。
“白叔叔、叔母，念在咱们旧日的情谊上，我不想为难你们。我们潜伏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个蒙面的女人。”柳欣面带微笑，永远是那样自信和骄傲。
白蝶记得，以前听李少卿说过，天地教准备派人到龙潭宫，假借恭贺之名，实际上是为了抓那个武林大会上救下双双的女子。“怎么会是柳欣？他呢？也来了吗？”白蝶突然很想李少卿。
“这个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算死，我们也绝不会弃她不顾的！”黑火燕用身体挡在白蝶面前，道。
“你们果然没有你们女儿识时务。既如此，那休怪我不客气了。”柳欣脸上依旧是淡然和自信的笑容。
天地教众弟子闻令举箭，战火一触即发。
白蝶见此，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黑火燕，内力传音道：“混账东西，就凭你们，也敢跟我‘蓬莱仙子’撒野？！不怕死的就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定海龙珠’的厉害！”
她的一番话倒是让柳欣惊愕了半天，柳欣狐疑，虽然内力传音很难让人辨别出真实的声音，可是他还是觉得有几分熟悉。为了一探究竟，他又问道：“蓬莱仙子？为何从未有过耳闻？什么定海龙珠？难道不是玥珠吗？”
白蝶见他不依不饶，呵斥道：“汝等无名小辈怎配同本仙子问话，若要拜见，叫你们头领斋戒沐浴后到东海蓬莱仙岛找本姑娘就是了。至于你们两个，”她微微转头，对着后面的父母，故意冷冰冰的道，“本仙子只是随手救你们一命，不用感恩戴德，希望你们不要像那个女人一样恃强凌弱，否则下场同她无二！”
白蝶说罢，瞟一眼周围的天地教弟子，洒出玥珠，意念驱动，顿时彩光迷漫，刺得人睁不开眼。许久之后，待彩光渐渐散去，白蝶早已不见了踪影。
柳欣愤愤的看着四周，喝令道：“四处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众弟子闻令散去，白氏夫妇稍稍松口气。
白氏夫妇正要趁机下山，却见龙潭宫众弟子在柳双双的带领下杀了上来。二人做困兽之斗，混乱中被人群冲散，黑火燕心里牵着丈夫和女儿的安危，却正巧在后山碰见换了装的白蝶。母女二人又是一阵厮杀，血雨腥风，只是机械的杀着人。半个时辰后，终于可以稍作喘息，黑火燕早已体力不支，柳双双带领更多的弟子眼看就赶过来了。此情此景已再劫难逃，黑火燕突然转过身，紧紧捧着女儿的脸，道：“你听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记住，你已经违背自己誓言一次了，娘亲再信你一次，你修习过闭气大法，趁柳双双没有追上来，你躲在龙潭底下，一直等到外面风平浪静了再出来。你发誓，不要再辜负娘亲的信任，不管等会儿看到什么，为了白家，为了玥珠，为了天下苍生，千万别再这样冒险，一定一定不许再出来！你发誓，发誓啊！”
白蝶当然明白母亲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早已瘫软在地上，死死抱着母亲泣不成声。“不，不……”此时此刻，她只想说这一个字。
“小蝶！你是我和你爹爹爱情的继续，我本已遁入空门，是你爹爹的爱让我义无反顾的下了峨眉山，我想要向全世界证明我是对的，所以求求你，好好活着，不要让我们的爱情轻易熄灭好吗？”黑火燕也是哽咽的说不出话，从她的泪光中，白蝶看到了幸福和希望。
白蝶终于点点头，在柳双双看到之前，闭了气纵身跳入湖底。
白蝶的眼睛立刻被湖水淹没，她努力张望着，看到一把冰冷的剑在微红的天际边闪烁着白光。
“啊！”
白蝶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同一时间，几滴鲜血溅落在湖面，迅速散去，瞬间消失了。白蝶看到，那把刚刚还白森森的剑，只是一瞬，就沾染了鲜红的热血，几滴被剑冷却了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岸边的石头上，滴答滴答，汇成小河流入湖中。
白蝶的泪水像母亲的鲜血一样，还未流出来就被冰冷的湖水稀释了，她多想冲出去手刃仇人，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让母亲失望了！她双手紧紧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任凭湖水在眼前流动，任凭寒冷侵入骨髓，她的眼中，只有湖面上漂浮着的那具尚未冰冷的母亲的尸体！浓浓的血从胸口流出来，顷刻间染红了整个龙潭湖。黑火燕似乎看到了湖底的女儿，嘴角挂着微微笑容，轻轻的闭上了眼。白蝶蜷缩着身体，张大了嘴想要哭出声音，她突然发现一切都已被冰冷的湖水淹没了。
人好无能，永远不能随心所欲。甚至，连活着都成了奢求。
她就这样和母亲共享着湖水的冰冷，那从湖底到湖面的距离成了她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死去的黑暗是像夜一样可怕吗？她期盼着明天的太阳。
岸上。
柳双双看着染红的潭水，冷冷的道：“污了我的龙潭圣水。”说罢，转身离去。
“宫主，”一个侍卫似乎看出了湖水的异样，道：“湖底好像有人。”
柳双双留步，回看一眼那不太深的潭水，又冷冰冰的转过头，道：“离开这里。”
柳双双带着侍卫们走了，刚走不几步，正好碰见柳欣带着天地教的弟子迎上来。
“你们龙潭宫势单力薄，如果识时务就交出《凤舞九天神功》，向天地圣教俯首称臣，否则，本公子今天就踏平龙潭宫！”柳欣依旧一脸挑衅的笑。
他们对视，无言。
从小到大，他们互相容不下对方，无数次冷战，每次都是柳欣先笑，笑的胜券在握。
透过柳欣的笑容，柳双双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一排火箭。万箭齐发，燃着不灭的毒火，划过微微苍白的拂晓青天，齐刷刷的刺向势单力薄的柳双双！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在烈火中，柳双双拖着疲惫的身体负隅顽抗。她不知道自己身中几箭，她早已忘却了疼痛。她只知道，自己寡不敌众的倒在火海中的时候，柳欣玩弄着那把价值连城的古扇，满脸不屑的走上来，轻轻抽出腰间软剑，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别怪我。”
一语未了，一剑刺穿她的身体！她终于知道，原来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她最终竟是死在自己弟弟的剑下的，人，总是争不过老天的，她无奈的笑了。
她微微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亲手杀了黑火燕，她的遗憾终于没有太多。
可是，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竟不可思议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子龙冷冷地挡在柳双双的面前，抽出宝剑抵在柳欣的脖子上。
天地教众弟子见此，不得不后退百步。子龙轻轻抱起双双，喂她吃下止血药，附在她耳边道：“还能跑吗？”双双微微点头，他又道：“我留在这里挡住他们，你快逃走。”双双喘着气，道：“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冒险的。”子龙笑道：“守护你是我的责任，快跑，不许回头。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子龙温暖的手离开她的身体，她满眼热泪的看着那个男人被包围在人群中间，似困兽。
“快走！走啊！你想让我分心吗！”
子龙在拼杀的时候也不忘催双双快些逃离，双双最后看一眼爱人，头也不回的逃离。
原来，自从那日扬州一别，子龙便辞去了镖主之职，因怕双双觉得负担，他只是选择一个不远不近的地点留宿，时刻守护着双双的安危。
子龙武功高强，剑法一流，只可惜孤身奋战，寡不敌众，他没想过要活着走出去，只是想尽量的拖延时间给双双逃离创造机会。血战一个时辰之后，子龙早已浑身是伤，只见柳欣一剑刺来，子龙躲闪不及被扎在右臂上，顿时血涌如泉。
“爱是要付出代价的。”柳欣挥了剑砍向子龙的头颅，却只是一曲箫声传来，他浑身顿时没了力气，落了剑在地上，他也不由跪在那里站不起来。
箫声依旧，柳欣看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也软在地上，他不觉暗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可以用箫声传播蚀骨散！”正在狐疑，却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似九天玄女。看到她，柳欣不觉忘乎所以，沉浸在她超凡脱俗无与伦比的容颜里。
“姐姐。”子龙面露微笑，唤了一声。
那女子也不顾周围的危险境地，淡然的为子龙包扎着伤口。
柳欣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勉强站起来，道：“敢问姑娘尊名？”他真的想知道她的名字。
那白衣女子连瞟都没瞟他一眼，只顾给子龙包扎。
“谢谢姐姐。”子龙一脸幸福，柳欣看到这一幕，很嫉妒。
柳欣还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痴痴地看，看她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天地教的弟子渐渐苏醒过来了，此时子龙的伤口也大概包扎完毕了，那女人扶他起来，淡淡的道：“我们走。”
天地教见此不由提了剑做好迎战准备，却不料柳欣命令道：“不许胡来！”
那女子看了柳欣一眼，面色冷清，未支声，依旧扶着子龙自顾离去。
眼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朝阳的红光中了，柳欣还是那样呆呆的回味。
“大公子，山下的兄弟们来报，说白石率领千余士兵赶过来了。咱们伤亡惨重，不如……”
柳欣闻此，看看所剩不多的弟子，道：“柳双双呢？”
“她身负重伤，走不远的，要不要追？”
“不用了，撤。”
晨曦。
双双微微张开眼，旭日东升，终于天亮了。四周静悄悄的，落叶缤纷，萧瑟秋风。
她还记得自己自从迈开双脚，就一直在跑，不顾方向的一直跑，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记得她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双腿一沉，再也迈不动一步了。她倒在这里，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当阳光穿透她的眼帘时，她终于苏醒，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活下来了。
子龙还活着吗？她没有心力去担心许多，可是那个肯为她舍弃性命的男人依旧是她心中唯一的牵挂。
她努力回想了昨夜，她回味着手刃黑火燕的那一幕，她终于报仇了，可是为什么她竟没有一丝快感呢？她还记得，黑火燕的怀里总是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是白蝶，另一个就是双双。
她不想看到阳光中明亮的世界，她紧紧闭上眼，紧紧地，可是，还是没有锁住眼中的清泪。
复仇之殇，无穷尽的伤害。她在做的只是用一个伤害去弥补另一个伤害。
那眼角滑落的清泪，灼痛了她最最真实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