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还是刚才那个乐天派的女侍,言笑晏晏过来,先向灵熙脸上瞅,等看到灵熙满脸骄阳,才很满意地道:“这就对了嘛小姐,以后要多笑,不然真是白白浪费了小姐一张好相貌。”拉话长的架势一点也不输中国人。灵熙好笑的不行,学着她的口音答应着:“不错,不错。”两人都笑起来。
女侍就又道:“我叫莉莎,小姐以后可要常来喝咖啡,我们美浓咖啡厅可是个能让人哈皮的地方。”灵熙笑起来,暗道这莉莎真是有张会说话的嘴。这不,又开始拉回头客了。哈皮,哈皮,难道来你这个咖啡厅就会变哈皮?灵熙摇摇头,示意孟云浦可以走了。根本没有预料到,还没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发生了件令人目瞪口呆的事。
咖啡厅过道尽头处“嘭”地一声有人在摔杯子。而且不是一个,接二连三,噼里啪啦!莉莎尖叫一声奔过去,就再也哈皮不起来了。地板上盘子杯子碎片溅的到处都是,一个年轻姑娘歇里斯底哭泣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情绪激动,几近癫狂。莉莎“啪”地一拍额头,焉了。
而那厢被这突发状况吓一跳的灵熙,也顿住了。她有些张口结舌,眼望着那边脾气高涨的姑娘,半天才道:“那。。。那不是席瑶吗?”然后,踮了踮脚,望了一望席瑶对面背着人群而坐的端正身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秦烨是和席瑶约会啊。我说他突然出现在咖啡厅做什么。。。”她念叨着摸摸下巴,就想起了当时在火车上与秦烨席瑶初遇的情景,可不是嘛,那会儿人家两人不就是一副情侣的样子吗?看这情形,小情人正在闹别扭,灵熙边看热闹边嘀咕,可这席瑶脾气也太大了点吧,另外,秦烨怎么一动不动的,应该上去哄哄啊,女孩子一哄马上就好了。摩拳擦掌的,一副秦烨不上,她就要上的样子。都没想到,人家秦烨根本都不认识她。
最后还是对座一直默不作声的孟云浦实在看不过,出口提醒她:“小熙,我们该走了。”可是,灵熙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迫不及待回头看热闹去了。孟云浦无奈摇摇头,凑热闹不嫌事儿大说的就是灵熙。他走过去站在灵熙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馆子吃饭。”见灵熙眨巴眨巴眼睛嘟嘴道:“一会儿再走嘛。”就眼睛一眯道:“那好。一会儿走的话,我们就直接回家。”把灵熙说的瞬时回过神来。
回家?那可不行!说好的在外面吃饭的!灵熙一下子急了,哪儿还有心思看人吵架,目光全回转过来投向了孟云浦。“云浦哥哥,你可不能变卦呀,我们说好在外面的。”拽着孟云浦的手臂摇啊摇摇啊摇。可孟云浦绷着脸不为所动,只是瞧瞧她道:“那现在是走,还是不走?”把灵熙听得哪儿还有二话,立马咋呼道:“走走走,现在就走。”一副急切地生怕孟云浦改变主意的样子。根本就没注意到孟云浦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好笑流光。
不过,孟云浦最终还是失策了,他们没能说走就走,因为就在他和灵熙准备离开座位向咖啡厅门口走的时候,过道里骤然奔出的一个身影,把灵熙一个趔趄又撞回了原位。而那个始作俑者,气势汹汹,连停都没停一下,哭着跑着,转瞬间就夺门而出。
灵熙都呆住了,趴在卡座上懵了半天。孟云浦则脸色一阴一个箭步过去扶起她,沉着嗓子问:“撞着哪儿了?”见灵熙揉着肩膀勉强坐稳,又问:“肩膀怎么了?”“手能动吗?”一连串地问了个遍。听着甚是担忧。根本没想到,灵熙会慨叹地回一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席瑶竟然比我还暴力。”一副过来人看到江山代有才人出时的既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孟云浦脸色更阴了。
可灵熙没有发现。因为她呲着牙,揉着肩,视线又投向了过道尽头处那厢她刚才就有些意犹未尽的地方。那里,秦烨正在帮女侍收拾桌子和玻璃碎片,认真的侧影在她这个方向看来,既镇定又平静。灵熙就纳闷了。刚才席瑶分明是负气出走,这秦烨怎么就不急呢?不但不追出去,反而还在这里帮忙打扫卫生。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她这样想着,根本没有防备,那厢秦烨帮女侍做好清理欠着身向女侍道完歉后会向她这个方向直直而来。
一步一步,须须从容。在正午日照的斜晖中,与她直面相对,彼此凝望。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灵熙揉着肩的手都定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秦烨却已经在离她三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处,一个淡漠,一个惊讶。一个冷然,一个热忱。
空气中风云变幻了几瞬,最后终于一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个人不是秦烨,也不是灵熙。
而是孟云浦。
孟云浦对着秦烨无声地盯了一瞬,出口即道:“秦先生,别来无恙。”
一瞬间就将三人的记忆拉回到半月前的那场劫后余生。
奔腾的列车,濒危的生命,少女芊芊素手拔刀相助,将危难彻底掩在哐哐当当的车轮深处。
灵熙脑海中闪过一片血染的白衣和一张瘦削的脸,那厢秦烨眼神泠泠,已经欠着身向灵熙和孟云浦两人轻鞠一躬。
这一躬带着无声的感谢,和一丝别样的讯息。
孟云浦看着眼神一闪。
灵熙却泛起了疑问。
她上前一步,仰着头望向秦烨琥珀一样深浅难明的瞳孔,迟疑道:“秦先生,我们在婚礼上曾经见过一次,你记得吗?”
秦烨将目光静静投向灵熙,半晌,微微点了下头。
“我知道。”
嗓音漠然疏离,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不妥。
灵熙听着心里顿了顿,就将余下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这样之后,孟云浦和秦烨两人走到一起低语,灵熙远观着,再也没有搭腔。直到,三人分开,秦烨向她点了一下头,转身而走。
凛冽的背影,让灵熙看着,心里没来由就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失落,又自觉自作多情。偏着头和孟云浦一起出了咖啡厅时,还望着正午白花花的阳光出了会儿神。
根本没有看到,在孟云浦护着她消失在人群中后,美浓咖啡厅背靠的小巷里,走出的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