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慕漓坐在所谓的梳妆台前,冷冷地看着欲给自己上妆的一众嬷嬷和丫鬟,就是没让她们动手。
咳咳,她们倒是想动手啊,只是,靠近太子妃方圆半米以内的人已经全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谁还敢再往前啊。
关于化妆这件事,慕漓实在不在行,也不喜欢。先不说慕漓的容貌根本无需化妆,即便需要,拿那些粉抹在自己脸上,也实在让慕漓厌恶不已,比被人碰触还不适应。
而如今,这一群人,想把让慕漓厌恶的两项全占了,慕漓又怎会让他们如愿。
于是,从头至尾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慕漓缓缓吐出冰冷的话语,“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终是有一个略大胆的嬷嬷战战兢兢地开口,“这…太子妃,今儿可是您出嫁的大日子,总要让奴婢们给您上点妆,打扮得美艳无双,这样才能虏获太子殿下的心啊。这皇家的媳妇儿可不比寻常人家,稍一不察,可能就被别人踩下去了……”
慕漓神色渐冷,她又不是为了嫁人而来,太子殿下的恩宠?她尹慕漓可丝毫不稀罕。
“太子妃,您看……”
“我不想说第二遍。”
嬷嬷和丫鬟们终是记挂着自己的性命,悻悻地退出了房间。
慕漓微吐气,可算是清净了。若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克妻病,她又何须在这里听那群比麻雀还吵的女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
慕漓利落地给自己梳好发髻穿好喜服,而后优哉游哉地品着茶,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净。稍后的游街,可是得做好心理准备呢。
品了好一会儿的茶,才终于有人来报“吉时已到,请太子妃上轿。”
慕漓默默地放下茶杯,拿起半透明的盖头盖上,率先出了门。诗诗和梦羽随即跟上,那群一直在门外战战兢兢鸦雀无声的无措的奴仆,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坐上花轿,耳边是喧闹的人声和喜庆的鞭炮,甚至可以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与奔跑声,慕漓略显烦躁地用手堵着耳朵,果然是吵得可以。
从太子府出发绕城一圈再回到太子府,这就是所谓皇家的气派。
意料中的繁琐,意料中的让人无语。是不是意料中的宾客满堂,却不得而知了。
踢轿门、跨火盆等等等等,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到了正厅,开始传说中的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于是慕漓终于就解脱了。再不解脱,这场慕漓的婚礼,很有可能会变成许多人的忌日。
水溪澈的婚礼,并不会有太多人抱着祝福,只是碍于他太子的身份,也都违心地说着祝福的话。
只是有一人,一个从来知道水溪澈是假装痴傻的人,一个从来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的人,今日却呆愣很久了。
那人便是柳若寒。
他本不是很在意水溪澈娶的是何人,但毕竟是自己的多年好友,毕竟是太子娶妃,不管是以好友的身份还是以丞相之子的身份,他都不该拒绝参加。然,当他看到诗诗的时候,握杯的手便不自觉收拢,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诗诗,确信自己没认错人之后,便一眨不眨盯着今日的新娘。盖头虽是半透明,却看不太真切。似乎天也助他,此时一阵风吹过,慕漓的盖头稍稍掀起。只是稍稍,却已让柳若寒窥得佳人容颜。
他曾无数次想过他们的再次相遇,甚至做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的觉悟,却不曾想,他再见她,竟是在她嫁做他人妻的婚礼上,而那个所谓的他人,还是自己的好友。杯盏落地,因着地上铺了毯子,落地无声,却溅起无数酒水花,一一落在柳若寒的袍摆上,他却无所觉。
回了所谓的新房,慕漓便让候着的下人们退去了。但他们却意外的坚持,无奈之下,慕漓只得让诗诗药物解决了。所谓药物解决,就是迷香。
掀掉了那阻碍呼吸的红盖头,拆下头上重重的凤冠,瞥见桌上N多精致的点心,慕漓对着那四盘尤为精致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默默无语。看了那么多小说电视,慕漓自是知道它们的含义的,于是果断无视,开始啃起点心来,忙了一天,是有些饿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福伯的“太子殿下,您小心点。”,“吱呀”一声,门开了。然后所有声响都没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眼前美得让人窒息的画面里。
今夜的慕漓,妖娆而美丽,一身火红的喜服把她本就如此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如玉瓷,把她本来稍显稚嫩却倾城的面容,衬得越发魅惑人心。
红颜祸水。水溪澈心里默默地想,然行动却大大相反。他挣开福伯扶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拽住慕漓的手,“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
慕漓一把挣开水溪澈的手,然后淡淡地掸了掸袖子,然后继续吃自己的,丝毫不把水溪澈、福伯还有后面一众侍卫放在眼里。
太子妃的冷漠,这五日他们都领教过了,但当他们看到喜婆、嬷嬷、丫鬟们都倒在门边时,愤怒的小宇宙爆发了,“太子妃,你这是何意?”
“她们太吵了而已。”慕漓冷冷的话语,把众人给雷得,纷纷嘴角抽搐。
“好了,你们把她们带出去,太子殿下,今日开始就由太子妃照顾你睡觉了,你要乖,老奴先告退了。”福伯最先回神,转身吩咐完,嘱托完水溪澈,便也一并退下了。诗诗和梦羽也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在门外尽职地守护。
慕漓不说话,水溪澈更是在斟酌自己该说什么,他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于是,房内一片寂静,沉默啊沉默。鲁迅爷爷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慕漓此刻深深觉得,名人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于是两人继续相顾无言,在沉默中更加沉默。
直到慕漓吃完,水溪澈都不曾有过动作,只是状似天真地看着慕漓,然脑子却飞快地转动。慕漓甚至怀疑,他已然站成了一个摆设。直到慕漓拿帕子抹了抹嘴角,某人稚嫩的话语突兀地响起,“姐姐吃饱了?姐姐好会吃哦。”
“水溪澈,现在没有别人,你不必装傻,我会想吐。”慕漓淡淡地放下帕子,然后起身,往床走去。
水溪澈却愣了,她知道自己在装傻?不可能的,她肯定在试探自己。“姐姐说什么啊?咦?姐姐要睡觉了吗?澈儿也好困哦,姐姐帮澈儿脱衣服,澈儿也要睡。”
慕漓厌恶地回眸一瞥,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铺床,脱衣。
水溪澈却被那一瞥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好像是她自己要做他的太子妃的吧,现在这算什么状况?转念一想,心里便有了计较。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罢了,反正也活不过明天,像这些恶心的女人,都该死。
眸里的阴狠一闪而过,看着已经只剩内衫的慕漓正欲爬上大床,水溪澈一把拉住慕漓的手,然后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大眼,“姐姐,你还没给澈儿脱衣服呢,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先睡啊?澈儿也要睡觉啦。”
水溪澈似乎拽得很用力,慕漓一下竟没挣开,眼眸微眯,“放开我。”
水溪澈一时竟被那森然的口气震慑住了,不自觉便放开了,待反应过来,慕漓已经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准备入睡了,他不禁觉得有些气绝,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你凶我。”为了配合这句话,水溪澈眼里甚至氤氲着水汽。
慕漓抽了抽嘴角,语气更显森寒,“水溪澈,我不喜欢重复说话,你最好自己立刻停止这种装傻的愚蠢行为,否则,就只有强行让你闭嘴了。”
水溪澈充耳不闻,继续撒娇。他丝毫不认为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装傻。
“诗诗,梦羽。”随着慕漓清冷的声音落下,两人便已在房内。而水溪澈,却已被点住了穴道,当然包括哑穴。
慕漓起身,披上外袍,缓缓移步至水溪澈跟前,“装傻这种无聊的把戏,以后没别人的时候最好给我收起来。你别觉得我是在试探你,我没那心情也没那闲工夫。”然后示意诗诗解了他哑穴,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你怎么会知道的?”
慕漓给了她一记“你是白痴”的眼神,便不再理会,倒了杯茶,静立窗边。夜色很柔和,月光落下,为慕漓本就秀致佳绝的容貌更添一丝不可亵渎。
“你嫁我是什么目的?”
“明日,若我还有命,自会相告。”
“你果然是有别有目的的。”水溪澈气愤难当,无奈自己现在全身不能动,否则,他一定去把这个女人扔出去,更为自己刚刚迷失在她容貌中感到羞愧。
“是。太子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
“太子大可放心,我一对你们皇室中人的性命不感兴趣,二不缺金银财宝,三不要功名利禄无上权势,当然,家父亦然。所以,你没必要知道太多,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你知道。而现在,太子该做的,便是睡觉。不过奉劝一句,太子最好别碰我,免得不小心缺胳膊断腿,民女概不负责。”
诗诗解了水溪澈的穴道,随即和梦羽出了房门。恢复自由的水溪澈一边不情不愿地走向床边开始脱衣,一边默默诽腹,真是不要脸的女人,除了脸蛋你还有什么啊?谁稀罕碰你啊?不过你最好别做出什么伤害我周边人的事,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却各怀心思。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然而不眠的,不只慕漓和水溪澈,还有柳若寒。
渐渐的,慕漓总算是进入了梦乡。
不多会儿,慕漓突然全身如置冰窖。不,比之更甚。应该说,仿若她已然成了冰人。慕漓想开口,却似乎连声带也已冻住,心跳渐缓,应该,也正一点点凝结成冰吧。四肢百骸,似乎都不能动弹了。意识,似乎正一点点抽离。她,这是要死了的节奏么?这就是那些女人死前的感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