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慕漓走回几步之后,看见的却是,梦羽,持着滴血的剑,正打算去扶起金桀楠。
慕漓饶有兴致地挑眉,有意思啊,梦羽的冷漠虽不及她,却也从不多管闲事,此番所做,真是耐人寻味。况且,梦羽本是隶属紫淙门,虽说莫然山庄已经被紫淙门买下,但大家总觉得是不同的隶属,所以两不相犯,两边的人都甚少出现在另一边的地盘。慕漓走到梦羽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梦羽的动作。
梦羽动作一滞,抬头看见自家主子看着自己,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主子为何一直看着属下?”
“这是作何?”
“属下受蝶衣堂主所托来山庄带些东西,方才出来看见这些尸体,原想处理下尸体,却不想还有两个活人,便一并解决了,现下正打算处理尸体。”
慕漓挑眉,梦羽的话还是如以前一般让人不辨真假,却也抓不到破绽。“你抱着的这个还活的。”
“活的?!”梦羽的眸倏地睁大。
“是。”
梦羽似是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略显尴尬地重又低下了头。
“认识?”
“是,曾有一面之缘。”
“他是何人?为何会来此地?”
梦羽不动声色地敛眸,看来主子还不知他的身份。不错,金桀楠的表妹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抱着他的梦羽。
“属下只知他并非水国人士,姓路名楠,曾替属下赶过几个登徒子,当时他并不知属下会武。”
“想救他?”
“擅闯莫然山庄方圆百米内者,杀无赦。”梦羽不卑不亢。
“他并未过界。”
“这,所以,属下可以救他?”
慕漓挑眉,“自便。”
话落,便径自下了山。
梦羽背起金桀楠,吃力地跟上慕漓,“主子可否救他一命?”
“此人来路不明,即便救过你,与我又有何干,我为何要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梦羽却暗暗舒了一口气,看这样子,主子并不知晓他是金国太子,也没怀疑自己刚刚说的话,那招欲擒故纵用得还是不错的。
“是,是属下逾越了。”
梦羽把金桀楠安置在了月满楼,以梦羽的身份,在月满楼要一间长久的中等房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这伤,她第一个想到了诗诗。
诗诗在听到梦羽说有事要她帮忙的时候,那个震惊啊,然还是欣然同意了,也因此,金桀楠本来可以算是很严重的伤,没几天就治疗得七七八八了。
金桀楠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当他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顿感不解,尤其感受到来自腹部的疼痛之后,更是大为震惊,他居然还活着!难道…是尹慕漓救的他?似乎不大可能吧。
正在不解中的金桀楠,听到门开动的声音,倏地抬起头,却见自家表妹进了门,“是你救的我?”
“是。”梦羽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毕竟这是月满楼,是主子的地盘,隔墙有耳这句话她可是铭记在心的。
“她…呢?”
“既然路公子醒了,就先喝药吧。”梦羽端着药过去,在把药递给他的同时,还暗暗递了张纸条,然后退出了房间。纸条上面写着他想知道的一切。
金桀楠轻抚着腹上的伤,他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了?但是就这么回去,才更损失重大吧。不管怎样,紫淙门,必须得到!而现在,他却只能先疗伤。他现在深深地知道,苦肉计什么的,对那个冷血的尹慕漓根本不管用。看来自己要另辟蹊径了。
而这厢,水溪镜默默松了口气,现在大局已定,他应该可以安心去找他的漓漓了吧。是的,他还是不愿相信他的漓漓就这么离世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且,他有强烈的感觉,漓漓没死,漓漓一定还活着。
于是,每日水溪镜都是早上上朝,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一切奏章亦或是其他事务,吃饭神马的都是尽量从简,粗茶淡饭也不介意,他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没有漓漓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这日的水溪镜,也如平日一般带着人皮面具亲自上街找人。只是,已经快一个月了,所有他知道的紫淙门或是莫然山庄门下的店铺他都有派人驻守,整个水国到处有他的死士,可是他的漓漓,难道真的已经与世长辞了么?
他其实早就让人去祁山山崖下探查过,甚至开过棺。
万分绝望的水溪镜此刻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在往小巷子里走,更不会发现,小巷子里正阴笑着等着他的人。
忽然一阵异香传来,待水溪镜反应过来时,后脑勺却中了一棍。失去意识前水溪镜却是带着些释然的,这样,他是不是就会死掉,是不是就可以和漓漓重聚了?呵呵,这可不是他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这次是真的被暗算的呢。
待水溪镜醒来时,却万分郁卒,谁能告诉他,他所在的这件妖娆的红艳艳的房间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也喜欢穿红衣服啦,可是,这样满室的红,也太俗气了,而且空气里飘着的浓郁的花香也令人作呕,尤其是眼前这个打扮得异常花枝招展的人,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哟哟,我说小少爷啊,你可醒了啊,让我们等那么久,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秀色可餐的份上,也就算了,饶你这一次,你这滑嫩的皮肤啊,给我们一折腾那可就惨了。不过,你今晚就必须上台,以补偿我们等了那么久。看小少爷这样子,应当还没跟男人做过吧,呵呵,那今晚就拍卖你的初夜好了,呵呵呵呵…”老鸨笑得异常奸,让水溪镜怀疑她脸上那一层层的粉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水溪镜当即一个机灵,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人皮面具还在,不然的话,他可就真的惨了。试想一下,一国之君居然被掳来当小倌,要上台,还要被拍卖初夜!水溪镜颇有些抓狂地扶额,奈何他现在全身无力,武功更是使不出半豪,眼前的五个壮汉看样子也不是吃素的,天哪,他只是求死,不用这么对待他吧。
“等一下,我上台,干什么啊?就是站那儿拍卖?”
“你想的倒美,表演,必须要让那些老男人迷死你,这样价钱才高,你懂不懂啊?不卖个好价钱怎么弥补我们啊?”
水溪镜微微蹙眉,他想赌,如果漓漓还活着,如果漓漓还在水国,那么只要有办法让她知道现在自己身陷青楼,她或许会来救自己的吧。但是,只是或许,而且还是在那么多如果的前提下,他,是不是真的注定要栽在这儿了啊?
水溪镜一咬牙,“可以,我可以上台表演,但是,内容订好了之后,你要想办法让全水国国都的人都知道,知道你这里来了个新的小倌,知道小倌的表演内容。”
老鸨默默思忖了一阵,“好,你马上写下内容,我就这去让人传出去。”
水溪镜心里默默舒了口气,随即写下内容。其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项,曲目,《江影沉浮》,这是当初他寄宿在莫然山庄的那段时间硬拉着漓漓出去游山玩水时,有次游江漓漓即兴而弹的,应当没有除漓漓之外的别人知晓吧。
慕漓一直知道水溪镜这段时间都在找自己,而且亲力亲为,但她实在不想去管。只是她颇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就还不死心呢?
正在街上边走边思考的慕漓,忽的被前方的吵闹打断了。慕漓不耐地蹙眉,随行的寒立即尽职地前去打听。慕漓不得不承认,寒很懂得察言观色,尤其对象是她的时候。
不一会儿寒便回来了,“漓儿,听说是春花院今日新进了一名小倌叫清尘公子,堪称绝色,今晚要拍卖初夜。”
“走吧。”慕漓无甚兴趣,转身欲走。
“漓儿…”寒欲言又止。
“还有事?”
“他表演的内容也都传遍大街小巷了,其中,第一项内容,是弹奏古筝,曲目是《江影沉浮》,会不会是漓儿的那首?”
慕漓略微愣怔,江影沉浮?确实她曾经弹过这曲子,但除了她之外只有小念、寒和镜知道。当然,也不排除同名的可能。只是,若是确实是那首…而且,这位清尘公子的行为也让人颇为不解,怎么会把内容事先公之于众?不怕别人来个模仿抢了他的风头么?难道真的会是镜?若是镜,那目的便肯定是引她出来,若是这般,就不知道他是真的深陷泥沼还是苦肉计了?
“什么时辰开始?”
“戌时。”
“现在什么时辰?”
“快要酉时三刻了。”
慕漓挑眉,戌时,就是晚上7点,酉时三刻,就是5点45了,一个半小时都不到了,“走吧,去看看。”
“漓儿,时间还早啊,女孩子…不太适合去那种地方。”寒略微有些尴尬。而且,他也从没去过。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我现在是男装。”
寒的头垂得很低,样子十分滑稽。
慕漓忽的想到曾经琴儿的查访,据说寒是不近女色的,“第一次去?”
“啊?是…是第一次,怎…怎么了?”
“没什么,早点去是要去订个房间,今晚人会很多,难道你想让我在大厅里跟那些恶心的人一起看戏?”慕漓很好脾气地解释,因为,寒的头都已经快垂地上去了,她再不好好解释,她今天唯一带出门的随从估计也要吹了。
“…哦。”寒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想到漓儿居然还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就为了跟他解释清楚,心里便暖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很快到了春花楼,在这些烟花之地,只要有钱,那些姑娘自然将你奉为上宾,所以慕漓不费吹灰之力就订到了雅间。
慕漓孤身进了二楼的雅间,然后颇有兴致地看着楼下被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围着的寒,玉面通红,即便是隔了层人皮面具,也已经到这般地步,神色窘迫地无以复加。
只看了一会儿,慕漓便稍稍凝聚内力,“够了,小爷的随从小爷自己还要用的。”
楼下众人被慕漓冰冷的语气震得一哆嗦,就这么一愣神,寒飞快地跃上二楼雅间内,拍着胸口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其实他是觉得有些委屈的,他觉得有种被玩弄了的感觉,于是想也没想就颇有些怨气难当地开了口:“漓儿觉得玩我很好玩么?”
慕漓并没有看寒,躺在窗边不远处的小榻上小憩,她的印象中,那个温柔的人儿从来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的,想必这次是真的受到打击了,“越是惧怕什么,就越要更多地去接触。”
寒愣怔了片刻,所以,漓儿是为了让自己克服心里的那些别扭和胆怯?
“对…对不起。”寒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尴尬地低着头,一双手默默地绞着衣服。
慕漓却并不再理会,自顾自闭眸小憩。
寒稍稍定了心神,看着小憩的慕漓,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开始沏茶,像个小厮一般侍奉左右。
“你晃来晃去的我根本没法休息,安静点,坐那儿别动。”慕漓知道寒还是很紧张,所以不停地靠做这些杂活分散注意力,可是这样真的很吵,尤其是对慕漓这种能把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人来说,无疑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哦。”
寒听话地傻坐着,一动不动,慕漓便只顾自己安心地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