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慕漓一直期待的皇帝驾崩的时刻,终于到了。
她本是想延长最后那段时间的,只是,对水连律来说是煎熬的时间,对她来说亦是格外漫长。这个人,早就应该死了,像木茜茜一样,安静地死去。
那个木茜茜,一样是中了“噬”,却是被缩短了时效的。也许不应该说缩短了时效,因为原本做出的“噬”,便是见血封喉瞬间就将人体吞噬殆尽的毒,只是下在水连律身上的,是被慕漓将时效延长N多倍的,而下在木茜茜身上的,只是延长的时效短了些罢了。
这两个月,慕漓除了全力治疗尹萧和小念,完成她的日常工作以外,剩余的大部分日子,便是在享受水连律一点一点在她的“噬”之下,慢慢地痛苦地逼近死亡。
戒备森严的皇宫,对于慕漓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早在水连律还能听到声音的最后一日,慕漓便来到他身前,眼里闪着幽暗的光芒,用森然的口气问他,“水连律,你就快死了啊?可惜了,我尹慕漓却还活得好好的。”
水连律才终于知道何为恐惧,想要大叫,奈何,他除了还能听,其余一切感官都没用了。
“害怕么?很快,你连声音也听不见了,然后,就只能任由你体内的小虫子们一点点吃掉你,直到你只剩一层皮。”
水连律好恨,他确实是在怕。可是他更恨,为什么会遇上尹慕漓,为什么与她为敌?他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却不想,反而赔了自己的命。
慕漓虽是杀人无数,但她其实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一来脏,二来累,三嘛,无非是她爹的念叨。而这一次,慕漓却是极端享受的,那种感觉他的生命一点点流失而他毫无反抗招架之力的无助,让慕漓难得地体会到了一种名曰兴奋的情绪。
她花了整整半个月没日没夜地制出的“噬”,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而今日,看着只剩一层皮的水连律,慕漓真是恨不得连他的那层皮都融化掉。
水溪镜的效率很高,看着召集来的众人,他的邪佞和智慧便再也不隐藏。大殿里的众人才终于明白,这位传言中风流窝囊的镜王爷,根本就是扮猪吃虎。先不论他此刻让人不自觉臣服的气度,单是他这么多年的隐忍,便已不容小觑。
对于只剩一层皮的水连律,水溪镜丝毫没有感到吃惊,他知道他的漓漓的手段,既是说过会生不如死,那么不管何种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知道皇帝的死状的人并不多,入殓什么的也都是由他的亲信完成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哀痛,水溪镜吩咐,登基大典一律从简。
但毕竟是新皇登基,再怎么从简,即便早已准备良久,也要等一周以后。
而第二天,便是皇帝出殡的日子。
慕漓并无兴趣参加,尹萧的身体在这两个月由慕漓和所谓的神医夏柯的双重调理下,已渐渐有了起色,但也只是回到慕漓落崖前的状态。毕竟,那一个月,他的身体恶化得实在太快。
倒是小念,是真真有了起色,只是还需卧床静养。但也因为这次的事故,变得更黏慕漓,生怕这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的姐姐,也只是他众多梦境的一个。
这日,哄睡了小念,身着男装的慕漓无情绪地晃荡到庄外。其实,流云峰的景致本是极好的,慕漓颇有些如释重负般地往山顶走去,然后在山顶的一棵树上半坐半卧着,小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无所事事地酝酿着睡意。
正当慕漓盯着天空盯到几近放空状态的时候,远处却隐隐传来打斗声。
慕漓微微蹙眉,这流云峰向来人烟稀少的,倒不是凶险什么的,具体原因她也不甚清楚,但这也是她挑选这儿做为莫然山庄的原因之一,够清静。然,今日的喧闹却又为何?
听着那动静,分明是从山下一直往山上打,只怕在这么打下去,会惊动她那个忧国忧民的爹。
也许果真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她对她爹,永远不能似对其他人那般冷绝。
慕漓飞身至莫然山庄百米之外,依旧只是悠闲地坐卧在树上,只是眸里泛着寒光,只要那群人接近莫然山庄方圆百米之内,那么,杀无赦。
“呵呵,太子殿下以为自己还反抗得了么?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把储君的位置让出来吧,否则,我们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折磨太子殿下的事呢。”
“哼,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死,本宫也不会妥协半分!”
树上的慕漓眼眸半眯,太子?
这声音分明不是水溪澈的,况且,水溪澈已经把储君位置让给了镜,而镜也已成了皇帝。那么,是别国的太子么?
“太子殿下乖乖地坐做着笼中的金丝雀多好,安心地听从国舅的安排,怎么就偏偏非要忤逆国舅呢?既然你的翅膀已经渐渐硬了,不再那么好控制了,那就只好在你完全成熟之前,将你彻底毁灭。”
“国舅?呵,本宫也曾一度当他是本宫的好老师好舅舅,可谁曾想,他竟只是想通过本宫操纵金国的未来,觊觎我金家的国土!你们已经操纵了父皇,让父皇成为你们的傀儡,还想操纵本宫到几时?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父皇?这是他尽其一生辛劳打下的江山,是他穷尽一世想要守护的江山,你们却借他的手毁去!本宫不会认同你们,不会妥协的!”本来该是怒吼的一句话,却意外地失了强硬。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身上的药,也该发挥作用了吧。”
慕漓在树上悠闲地挑了挑眉,金国太子,记得好像镜提起过,大概是叫金桀楠吧。
所以说皇宫是个让人厌恶的地方。
慕漓对这些皇位之争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不惹到她,一切好说。
眼见那群人越来越逼近慕漓所定下的百米之限,慕漓眼里寒光愈盛。
众人都不开口,一群黑衣人紧紧相逼,穿白衣的公子虚弱地步步后退。眼见着那位白衣公子就要过界了,那群黑衣人却突然一个猛扑,而白衣公子拼全力一跃,跃到了黑衣人后方,然后倒地不起。而那群黑衣人却已冲进了百米之限内。
“啊!”刚刚扑倒的黑衣人们同时发出一句惨叫,齐齐望向自己的腿,已被齐腿根切掉。
慕漓从树上翩然落下,眼里犹闪着微弱的寒光。
金桀楠费力地起身,然后吃力地回眸,一身白衣的尹慕漓如谪仙般默然而立,让他没法移开自己的眼。金桀楠满眼的不可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很美,美得不像人,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略偏白色的粉嫩的唇色,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只是脸色过于冷漠。
他这次会来这流云峰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知道最近被紫淙门买下的莫然山庄就在这流云峰上,因为自己的表妹便是紫淙门里的一员,所以他知道所有关于尹慕漓的底细,所谓买下莫然山庄,只是尹慕漓金蝉脱壳的借口。通过自己表妹的描述,他深知许多尹慕漓的习性,包括女扮男装以及让人无法直视的美貌。所以,仅一眼,他便可以肯定眼前这位眼里泛着寒光的白衣公子便是女扮男装的紫淙门门主以及曾经的太子侧妃尹慕漓。纵然他听过无数对于她的相貌的形容,却还是没法平息他此刻心内的震惊以及那颗不安跳动的心,他承认,拥有这般美貌的女人,男人定是无法抗拒的,自然包括了他。
然他这次的目的,不是给自己找太子妃,而是,把紫淙门据为己有。他明白紫淙门有多巨大有多少财富,这是他夺回金国实权的不可缺少的条件,他必须成功。
他之所以会在那个地方奋力一跃,也是他表妹告诉他的,近段时间,莫然山庄拒绝了一切访客,甚至外人不可接近莫然山庄百米范围之内,否则杀无赦。这是不成文的规定,那些国舅手下的人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慕漓眼不斜视,只是望着那几个意欲嚎叫却被慕漓隔空点了哑穴的黑衣人,他们眼里的惊恐,让慕漓心生舒畅,眼里寒光也渐渐散去。
剩下还有两个黑衣人并未过限,呆愣了许久,随即转身抓住了仍在沉思中的金桀楠,手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虽是恐惧却还是瞪着慕漓,“你,你是想救他么?你,你想都别想!”
慕漓转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两黑一白的人,并不说话。
“你,你瞪我也没用,你如果杀了我,我就让他给我陪葬。”说着,手中的大刀更贴近了金桀楠的脖子几分。
慕漓挑眉,“随意。”
金桀楠有些愤怒,“喂,你杀了那几个人,为什么不把这两个也杀完啊,你这样,他们很容易把仇算我头上诶,新仇旧账一起算,我死定了啦。”
“与我何干,况且,他们明明还活着。”慕漓的声线冰冷清浅,如淙淙的流水划过心间,听的人身心舒畅,但,目睹过那几个大汉的惨状之后,只会觉得更加惊悚。
“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帮我把这两个也干掉,怎么样啊?”金桀楠脸上带着讨好的嬉笑。
这般开朗的人儿是少见的,尤其身处皇室却还这般开朗更是难得。慕漓随意扫了一眼金桀楠,一张爽朗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发髻有些散乱,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俊美阳光。
慕漓挑眉,果然古代都是孕育美人的。然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没兴趣。”
金桀楠的浓眉倏地蹙起,嘴唇也孩子气地嘟起,“怎么这么小气,就是帮一下啊,又不会少块肉。”
他自是听表妹说过,这个尹慕漓无心无情无爱,对别人的美貌更是无动于衷。只是,现在这般亲身体验了一番,还是让人很难接受啊,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金国第一美男吧,就算是放眼天下,这天下美男确实多,可自己前十应当还是排得上的吧,可她居然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也太让人挫败了,以前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争先恐后地冲过来啊。
慕漓不答话,只是看着金桀楠,手未见做何动作,那几个倒地不停蠕动却发不出声音的失了双脚的男人,这下连蠕动都做不到了。慕漓随即转身往山下走去,仍旧未发一语。
剩下两黑一白的男人,呆愣了片刻,两个黑衣人顿时炸毛,“你这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今日即便是死,我定要与这小子同归于尽!”
话落,大刀直插入金桀楠腹中,然慕漓的脚步却未见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回头。
金桀楠吐了一口血之后,随即认命地闭上眼,也许是他赌错了,这次会在这水国国都碰上国舅的人,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虽说他早已有了收服紫淙门之意,却还只是在筹划之中,这次上流云峰,说是故意,却也是无奈之举。他知自己获救的可能很小,但他在赌,赌尹慕漓的人性,赌遇见表妹的可能性。可是,显然连上天都不愿帮他,看来他金国,要变天了。金桀楠慢慢失去意识,再也睁不开眼。
慕漓却转回了步子,有些无力,她倒是忘了,还得找人处理一下这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