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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象鼻山下(2)

很快,我们几个知青都喜欢上了她。小胖说她是既聪明又愚昧,既可爱又可笑的山村野姑;豆豆却把她视作梅里美笔下充满自然天性的卡尔曼;我对她的评价则比喻为一块未经任何雕琢的野生玉石,虽然带着某种野气,但却浑然天成,熠熠生辉。

我为自己落户于是男家而庆幸。其他几个知青也羡慕我运气好。我在给母亲的信中,也多次提及黄家父女“待我像亲人一样”。

然而,和我在黄家的处境相反,我在村里的遭遇却不妙。半年后,其他知青都参加了民兵,豆豆还当上了副连长,又兼任了报道员;惟独我被排斥在外。不用问我也知道,又是我的家庭出身问题。我心里极为烦闷郁悒,但又无处可说,只得闷在心里。

这情绪却被是男看出来了。

“你有心事?”有天晚上我独个儿关在屋里,是男闯进来,劈面问我。

我摇摇头。我不愿把自己的苦恼告诉这位纯洁善良的姑娘。

“还瞒俄?俄看出来了!三天了,看你脸色就知道,蔫耷耷的像个霜打的秋茄。”她扬着眉凝望着我,见我没吭声,又板起脸来,“你骗俄干啥?好人面前不说假你把俄当坏人啦?”

我涩然一笑,“我会把你当坏人吗?”

“那就别瞒俄!”她谲然而笑,“其实,你不说俄也猜出来了:你没当上民兵!”

我微微一震:她怎知道我的心思?

“你们这种人啊!唉,真是没话说!”她睇视了我一眼,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当个鸟民兵有鸟好处?大不了别人干活,他们开几次会,‘训’几次‘练’,赚几天吃饱饭弄弄肚饥的白工分?你眼红了?嫌干活苦了?俄帮你干!再讲这鸟民兵有鸟用处?打谁?东洋人?美国‘狼’?还是抓村里的坏人?象鼻全是贫下中农,没一个敌人就算俄阿爹是个‘非正式’的,你说说,他会去破坏吗?要不要去抓他?······”

她显然是在竭力说服我,那么言恳词诚。我被感动了,为她的好心。但却丝毫消除不掉我的烦恼。我并非因为民兵“没啥用”而发愁,全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啊!

真的,在当时,我们这些知青差不多个个都渴望有朝一日远走高飞,但又没有一个敢说自己不想“扎根一辈子”的。所以即使在把我视作亲人,也被我看作纯朴的“好人”的是男面前,我也未曾向她袒露过真实的思想。有一次当她说到我们这些人可能呆不长时,我也说了假话,表示一辈子要“做个象鼻人。”这倒不是我不相信她,怕她“揭发”我思想不好,而是太相信她,担心她心直口快的好心会无意中把我这“见不得人”的“邪念”泄露出去,如此而已。

“怎么啦?俄说的对不?”是男见我缄默沉思,疑虑地望着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心扉似的。“好啦好啦!你是为了一个面子跟俄阿爹一样,觉得低人一等是不是?嘿,让他们看不起吧,俄看得起你!唉,真没办法!总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真是老顽固!”她恨铁不成钢地睨了我一眼,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忽然道:

“这样,既然你这么要当民兵,看你魂灵都没了,那你就去当吧!······”

我一愣,以为她是因为正面说服不了我而生了气,才说出这种赌气话来反激我,好让我死心,但料不到她接着竟正经地说:

“真的嘛!让你去当,包在俄身上!”

说这话时的神气口吻,俨如一位言成鼎的皇后向臣下应允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但我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信?俄去跟黄阿富说嘛!”

“黄,黄主任?你去说?······他肯?他听你的?······”

“这还不容易?只要俄答应嫁给他的大儿子,他敢不听俄的?”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黄阿富的大儿子?那个三十多岁了,还不会干活,整天涎着口水傻痴笑的呆子?是男居然要嫁给他?!

“你疯啦!”我急急地说,“你怎么可以嫁给他!”

“不是俄肯,是他求过俄啊!”她一脸揶揄的神色,“那是俄阿爹‘整’出后,黄阿富托人来说,只要俄答应,保俄阿爹没事。俄倒心动过,觉得这买卖合算,值得;可阿爹一口回绝,他说整死他他也不会答应······”她说着竟笑起来,“眼下,为了你,不是蛮好吗?”

“不!你不能!我不能······”我嗖地站起来,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几乎喊起来。“我绝不让你嫁给他!我决不让你为我作这样的牺牲!我······”

她定定地望着我,目光中似乎凝聚着某种异样的,但又无法说清的神情,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直至半年后我也想起它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却看出来了:她脸上平时常有的那种野气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既兴奋激动,又羞涩惶然的表情。就这么默默地望了我一阵,她才像醒过来似的,脸上重又恢复了野气,笑着说:

“看你急的,俄是开个玩笑呐!不是跟你,是跟黄阿富。”她见我不解的样子,哼地一声冷笑,“你以为俄真的会答应?做******青天白日梦!俄宁可死,宁可嫁狗也不嫁他!俄只是耍耍他,先答应他,让你入了民兵,俄还不是可以再赖掉?”

“这······”我听得呆了。

“这什么啦?这不是一笔好买卖吗?这叫以毒攻毒,别看俄天生讲真话,可俄也学乖啦!对好人讲真话,对坏人讲假话,没错!俄说这办法准灵!你不信?还是怕俄不敢做?上次俄就想做呢,要不是俄爹死劝活阻的······”

我望着她那挑战似的火辣辣的目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相信她敢做,且不说灵不灵我是断定会产生难以设想的恶果的但她的好心足以使我感动了。我只得劝阻道:

“是男,这玩笑开不得!我决不同意。我宁愿不人民兵其实,入不入民兵有什么关系呢?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才不希罕······”

“看你!倒像是俄劝你去入似的!”她莞尔一笑,旋即又真诚地说,“好啦!既然你想通了,那也好,往后安安耽耽高高兴兴过日子,不也蛮好?有啥苦处,向俄说,莫闷在肚里。别老是自家看不起自家。别人怎么看你,管他妈!人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的!再讲,让人看不起就坏啦?出头露面,风光体面就好啦?俄看不见得。喏,拿你们那个豆豆来说,多顺利!民兵连长,还写报道,红不红?还不是靠黄阿富的牌头俄看就不一定好,还险着呐!谁不知道黄阿富是个老色鬼?说不定就在打她的坏主意呢!这种事多了,他看中谁,姘上了,谁就得好处,连军属都不放过······俄前天碰到豆豆,就提醒过她,当心中了圈套你们一道来的,也跟她说说,叫她留点神,要不就搬出来,没处住,俄家东厢房让给她······”

听了是男的话,我的心又收紧了。我自己的烦恼早已丢在一边,转而为豆豆担忧起来。我也知道豆豆处境顺利是有黄阿富的关系,但我没往坏处想,甚至也为她高兴。虽然我也知道黄阿富的劣迹,却没想到他在生活上也会那么卑鄙丑恶。

第二天晚上,恰逢我和豆豆的“例行约会”这是我俩下乡后偷偷约定的。我上面说过,我们是说好在上调之前决不公开我们的恋爱关系的。所以我们都以一般同学的关系出现的,即使其他知青也不知道这事。我们约定在每月的阴历十五晚上在象鼻山脚见面一次。之所以选择这一日子和地方,说来似有点罗曼蒂克:圆月象征着我们纯洁的心;此外,那里比较僻静,不大有人发现。这也说明我们两个年轻人在这特定的时代,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爱情。真的,每逢这时候,面对那高高的象鼻山,我和豆豆就能倾诉平时见面时不能说的心里话,忘记了一切烦恼,沉浸在真诚的爱情之中。

这一次我却再无心思谈情说爱了。一见面我就把是男说的话告诉了豆豆。

“她已跟我说过,我知道她的好心。”豆豆慨然道,“其实我早已知道了。”她接着又说了一些黄阿富家的丑事。不但黄阿富是个老色鬼,连他老婆也不是好东西。有次豆豆睡到半夜,被吵闹声吵醒。原来黄阿富和陈家岙一个女人姘上,对方男的打上门来。他老婆却说:“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小气?我家黄主任还看得起你呐!只不过灌一点蜜,又没把你的蜂桶背走······”

“其实我也不怕老家伙,谅他也不敢对我怎样。”豆豆接着又说,“倒是他那在公社的二儿子,虚情假意地装正经,我知道他对我不安好心!······”

我听得心砰砰跳,“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怕你担心。”豆豆目光中闪了一下。我心里发痛。她在忍辱、受苦,独自承受着一切。我却至今才知道。我为自己作为一个男子却无法保护她而深感惭愧。

“你快离开!豆豆,搬出来,搬到是男家来她也说过呢!”

她低着头,“我开头也想过,而且痛苦过,可现在我已经想透了······”

“想透了?”我大惑不解,“什么想透了?”

“对生活,对现实,对一切我都想透了。”豆豆提起头来,望着月光映照下朦胧的象鼻山峰,“我原以为在城里坏人多,到了农村总会好一些。但到处都一样,一样的丑恶,一样的卑鄙。所以我才看透这一切。明知他家不安好心,我就利用这一点,跳出火坑。吃他的食饵,不上他的钩我不是当上民兵连长了吗?我还要利用他!······”

我惊讶地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

“你放心,文秋,我自己会对付的。”她反而安慰起我来,“在这个社会,就像是男说的那样,人变坏了。我们只有想透才好。别人要掌握我们的命运,我们便只有反过来掌握别人。这是我半年来的体会。我们不能太单纯。所以我倒是劝你,你还是从是男家搬出去······”

“我?我搬出去?”

“是的,这些天我反复考虑过你的事。我也在黄阿富那里说过不少你的好话我是以知青组长的名义,他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不单是民兵,我还推荐你去教书。学校还差一名老师。这样我才知道,你之所以被歧视倒不在于你的出身,而是住在是男家之故。你也知道,他们两家有仇。”

我愣住了:原来这样!

“文秋,你就听我一句话吧!”豆豆激动地说,“说心里话,我知道是男家好,我还羡慕你呐!我自己也真恨不得离开那狼窝!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我们的前途,为了我们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只能这样了!你别再犹豫了,当机立断,赶快搬出来!······”

我心里再次失去宁静了。想不到豆豆这半年来会变得这么快。这变化是好,是坏,我说不清。对她的担心消失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当然,我不怀疑她对我的爱情,也觉得她老练了,比我能干。对她那一套“办法”,从感情上来说,我实在不敢苟同,无法接受;但从理智上来衡量,我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有道理的,尤其是对我的处境的分析······

对啊!我是该从是男家搬出来啊!

可是,我又犹豫起来:“怎么向黄家父女说呢?”

说真话?就像是男那句口头禅:“对好人说真话?”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这不是太伤他们的心了吗?且不说是男父女对我的好处,单就是男为了我能当个民兵,居然宁愿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做那笔“买卖”(我一点也不怀疑她真的会去做),就足以使我感动了。说什么也不能往他们伤口上撒盐。······此外,还能用什么理由呢?尽管小胖前不久已从他的落脚户搬了出来,住到队里的仓库里去了,那是因为发生了矛盾,实在住不下去。可我呢?黄家待我不好吗?好得已经让我心里不安了······对!有了,只能用这个理由:说是太麻烦他们,所以才······

过几天国庆,队里放假,我去镇上买来三斤肉,一条鱼,加上两瓶绍兴加饭酒,交给是男,说是晚上过节会餐。

“啊哎,你太客气了!”吃饭时候,黄大叔感激地说,照例又漏出几句酸话。照例又遭了是男一阵嘲讽。我却连忙接过话头:

“大叔,是你们待我太好了!我太麻烦你们。该是我过意不去啊······”

“麻烦?你说俄麻烦?”黄大叔咕噜噜喝了一口,摸摸发红的脸,“不瞒你文秋,该是俄向你道歉哪!春上你来时,俄还嫌过你啊!是俄对不起你。可你看得起俄,没把俄当坏人看。这就够了,就是俄一生有幸啰!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面子。俄家也能住知识青年,这就够了,该让俄风光了!”他夹上一块肉,有滋有味地嚼着。“俄就要这个面子,别的啥都不要。不像他其昌,让人家小胖住不下去。真是塌台啊!连俄都替他脸红昨天俄遇到他,俄就这么说他的。他还说小胖不好,揩他的油刮他的皮,俄说:‘你有多少油好揩,多少皮可刮?只有不客气的主,没有不识相的客。’他还不服气,‘你好,你好!看你留得住客!’俄说,‘俄留不住文秋,你拿牛屎往俄嘴里塞!’······”

他说得那么激动,几乎有点忘情了,我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直让我插不上嘴事实上我已经开不出口了,我想说的话无形中已被他阻住了。真的,我还能说什么呢?为了这个善良、厚道而又可怜的黄大叔,为了他的面子,看来我也得为他争口气啰!······算啦,以后再说吧!至少过了年,待队里为我们造的房子造好后,再提出搬走,那就有比较正当的理由······

我承认我的心肠软,也可以说是优柔寡断。正是这样一犹豫,当然,也由于我的粗心是的,都怪我粗心,毫无觉察,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么大的误会,以至引起后来意想不到的风波。

快过年了。这段日子是男父女俩待我越发好了。我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之处。事情就是这样:本来就待你好的人,现在更好一些,绝不会引起你的怀疑;只有仇人突然视你为知己,才会使你警惕。在此同时:我母亲在城里的处境更困难了:房子被收去,老人家身体更孱弱。她来信总是心灰意懒的,却又几次提到我的婚姻。“我没有其他心事,只担心这辈子看不到儿媳。”见她这么忧伤,我便写信安慰她,为了使她放心,我告诉她我已有了对象,还说春节回城时带她去。只是在信中我没把豆豆的名字告诉她。反正不久就可以见面。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宽宽母亲的心罢了。但临到过年回家时,豆豆却不回城。当时她已借调到公社的工作队,为了表示“积极”,她想不回去过年。这事应该说也很正常,豆豆的心情我也理解,我也希望她早点上调,大不了回家时向母亲说明一下就是了。所以也不当一回事。却偏偏在这时候,是男忽然问我,她想跟我去宁波玩玩,肯不肯?在此之前她多次有意无意地说起过这一愿望,我也知道她从未去过城里,除了跟队里几个人到天台华顶山买机器外,尚未走出过驻跸镇。我当然表示欢迎,而且是真心的。父女俩都很高兴,临走时还准备了不少土特产,虽然土,却已表明他们的情谊。

谁要是想知道一位第一次出门进城的乡下人的情态,我想看看是男就足够了。坐上汽车,她高兴得几乎忘了情。一会儿当着这么多旅客的面说个不停,一会儿又默默地望着窗外急速退去的树木、田野,痴痴地发呆。驻跸到宁波三个小时的路程,中途因为公路拥挤,车开得慢,停停开开,开开停停,惹得旅客们骂骂咧咧,我因为一年未回过家,更渴望早点见到母亲。但是男却说,最好开得慢一点,拿出钱了,能多乘一些时候才合算。到宁波已是傍晚。看到满街通明的电灯,是男很显出愤慨:“伤阴骘!这么多电灯干什么,太浪费了!这一幢房子的灯给象鼻一村都够了!”看到街上摩肩擦踵、逛来逛去的人们,她又感叹不已:“唉,农民是弄不好了!怪不得种田人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原来是城里这么多人逛大街,吃闲饭,唉!”

第二天,我陪她去玩。先到中山公园,却一点也没引起她的兴趣,“这有什么好玩的?堆个土疙瘩就算山?看山,看树,象鼻还不够?”于是我又带她到闹市区,她又抱怨:“连走步路都顾东顾西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象鼻的山路方便!”我笑笑。看来城里对她什么都新鲜,但又什么都不习惯。

我这次回家,母亲高兴得可以,连病都好了许多。她对是男也极为热情。吃饭时不断地夹菜,是男总是说:“太多了,太多了。”直到我说:“你再客气,就对不起我妈了!”这是向她学的她才笑笑,再不推辞了。

本来我想再陪是男好好玩玩,但因为下乡第一年回家,碰到了不少同学,特别是那些去黑龙江、云南支边的,聚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连晚上都干脆睡在同学家里。倒把是男晾在一边了。好在母亲会招待她,我也没在意。这样过了两天,待到年三十我回家时,不料母亲告诉我,是男已于上午回去了。

我很是懊悔。还以为是男怪我怠慢了她而使她生了气。但母亲却笑着解释说:“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想玩,也不想叫你陪。她说村里规矩过年要赶回家才回去的呐!”母亲又讲了她这两天忙着做事,打扫、洗被头、拖地板,就像自己人一样。“真是一个好姑娘,看见她我就想起当年来你家做女佣时的样子。”母亲感慨万千地说,“以前你来信总讲她人好,待你怎么好,我还不大相信呢!这次见了,我才算放心,有这么一个姑娘照顾你,你就不会吃苦了!······”

“是啊!要不是为了前途,我也真舍不得搬出去哩!”我也深有感触地说。

“你搬出去干啥?她家又没有儿子,过几年你结了婚,住在她家不是蛮好?是男也这么说呢!······”

“结婚?”我一愣怔,“你说什么啦?好?我怎么会在那边结婚呐!我想上调啊!”

“我看你也算了。”母亲说,“人家上调有后门,有路道,我们可能吗?我是看明白了的,一切都是命,命里有九分,不该谋十分。你在那边安个家也好。妈也是山里人,哪里来哪里去。当年要是不进城,说不定不会遭如今这个罪呢!以后我也可以跟了去是男也这么说。她说,哪怕你吃不消干活,她愿意一辈子养你······”

我犹如醍醐灌顶,弄了个没头没脑。蓦地,终于醒悟过来:啊!原来闹了个误会,母亲把是男当做我的对象了!我简直哭笑不得,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不是她?是豆豆?”母亲听了也吃了一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唉,我还把一只戒指送给了她,是当年我和你爸订婚时的,前几年好不容易才藏下来这倒也算了,无所谓······可是,我已经和她什么都说了啊!······”

“你说什么?”我急急地问。

“我说你喜欢她就是你信上说的······我还以为你是指她······”

“唉!你胡说点什么!”我腾地站起来。也直到这时,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也懊悔万分,当时信上没有说明白,回家后又没有向母亲讲清楚······

“这,这,都怪我糊涂!”母亲虽然也很着急,“可她,怎么也这么说呢?”

“她说什么?”

“我跟她说到这事,她说早就欢喜你,说你人好,还说她爸也这么说······真的,她真的是这么说的!”母亲望着我,“文秋,我看你就算了吧!她的确不错。至于豆豆,人家是干部家,有出头的日子,不比我们······”

母亲唠唠叨叨在说些什么,我似乎已经听不进了。我只感到头在发胀,发麻,简直想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跑出家去。

我踯躅在南江边,望着汹涌的江水发呆。脑子里仍然昏昏沉沉的,仿佛梦游者似的。除夕夜的宁波城,到处都是霓虹灯,闪闪烁烁的使人目眩。直到一阵寒风吹来,才使我清醒了许多,但对眼下发生的事仍感到不可思议。居然闹了这么一个大误会!唉,怪谁呢?怪母亲?不,只能怪我自己粗心。那么怎么办呢?难道像母亲说的那样,承认这一既成事实?开玩笑!那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我和豆豆多年来坚贞不移的爱情,即使没有豆豆,我也绝对不会去爱上是男的,尽管我对她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喜欢她,哪怕她有点邪,但我也觉得她邪得善良,邪得可爱,邪得纯洁;但我也决不可能和她结合,而且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也许,惟其没有想过,所以我才粗心,粗心到没有发觉是男会在喜欢我,爱上我!······

该怎么办呢?看来,无论如何得赶快向她说明。明天就去象鼻,向她当面解释?不,还是写封信去吧!说这样的尴尬事,写信比当面说方便些······

当晚我就写信,但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信纸撕了十多张,折腾了大半夜,仍不知怎样落笔。怎么说呢?我不爱她?已另有所爱?都似乎不妥当,又无法说明问题。直到初一拂晓,鞭炮声齐鸣时,我才草草写了十几句话。我只是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一切都是误会。此外,又诚恳地感谢她父女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将永生不忘······

信发出,虽说最尴尬的一关已过去,但我心里仍沉甸甸的。春节几天,过得索然无味。半个月假期未满,我就提前回去。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驻跸的汽车上,回村的路上,我脑子里尽是盘算着怎样和是男父女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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