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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象鼻山下(3)

虽然仍是正月初头,村里却那么冷清,没有一点节日的欢愉气氛。天很冷,初春的夜风割人。进村已是黑天了。走到象鼻山下,朦胧中我发现那棵大樟树下有个人影。待走近,那人突然闪现在我面前。

“谁?”

“俄!”

“啊,是男?”我愕然一惊,“你,你在这里······?”

“等你!”

“等我?”

“等你几天了!”她低着头,呐呐地说,猛地又仰起脸,“你,你作啥不要俄?!”

我怔住了!尽管这几天我什么都想过,包括和她父女见面时的情景,也设想过好几种可能性,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着我,而且等了“几天”,我更想不到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竟会这么问我······

“你为什么不要俄?俄要你!你咋好不要俄?”她再一次通问。声音变了调,似乎在颤抖,但语气却是那么激动,那么坚决。就像她以前帮我洗衣服,或者端给我一碗新鲜小菜,我客气地推辞时,她就是这么反问我的,所不同的是那时是喜笑盈盈的,而此刻,她却是明显地透出愤懑,怪怨,仿佛我真的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我慌惶万分,“是男,你,你听我说······”

“你别说了!你看不起俄!”她声音呜咽,蓦地背过身去,“你是陈世美!”

“不不!······是男,你听我说······”我语无伦次地说。我尽力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辩白都起不了作用。但我还得辩解。巳经逼到悬崖上了!我惟有和盘托出,把什么都摊开,甚至包括豆豆的事······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上调······我已经有了朋友······”我把一切都说了。

她默默地听着,定定地望着我。黑暗中我看到她的眼睛在闪着亮,那一定是泪水。就这么过了一会,她又恨恨地说:“你骗人!你骗我!······”

“不不,这都是真的!我没骗你······”我几乎要发誓了。

“俄是说你以前,你不是骗俄啦?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骗俄?你把俄当坏人?”她愤怒地逼问我,旋即又咬着牙说:“你是奸臣!你是坏人!俄恨你!恨不得把你······”

说完,她突然捂住脸,跑了。

“是男!”我惊叫一声,但又木愣愣地伫立着,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突然想到:她会不会想不开?甚至······?于是我连忙奔向她家。我得告诉她父亲啊!土院里黑沉沉的。我叫了一声,没一点声音。黄大叔不在?我心里更急了,就决定先把行李放在西厢房,再去找他,要不然我自己再去寻是男。可是到我来到屋里,放下东西,却见黄大叔已经站在门外了。

“大叔······”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地走进来,坐在凳子上。

“大叔,是男她,刚才我碰见了······她会不会······”我把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

“不会的。让她去吧,她心里难过。”他低着头说。“收信以来,她每夜都去那里。她还不相信其实也应该相信的,只是她心里······唉!”他哀叹一声,“你,你把是男毁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张铜铸般的脸。然后又鼓足勇气,把我的真实思想说了一遍。

“俄知道了。不怪你,也不能怪是男,她心纯,但不懂世事······都怪俄,怪俄糊涂······唉!”他沉痛地说,“这些都别说了,没意思了,是男是配不上你的,捆绑不成夫妻明天,就只有委屈你搬出去吧,队里的仓库别怪俄,俄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他歉然看了我一眼,又从袋里摸出一只戒指,放在桌上,欲语又止。

“大叔,请你原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您。这,就算给是男留个纪念吧!”

“你想还债?你欠俄的还得清吗?你欠了俄的脸啊!”他突然激动起来,但随即又平静下来,颤声说:

“文秋!看在这一年俄和是男对你的情分上,俄只求你一件事······”

“大叔,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俄只求你对外面说,是你求是男的,俄们不肯,所以才赶你走······”

“这······”我茫然不知其意。

“你听俄说。本来也没有什么事,都怪俄们······”他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我,像是认错似的。“是男从宁波回来,很高兴,俄也是唉,这些就别说了就对村里人说了······可现在,唉,叫俄怎么说呢?俄塌了台啊!村里的习俗,男求女,女不肯可以回头,男的不塌台;女求男,男的不要,女的就失面子了······唉,就这样······你不要是男,俄塌台;所以俄只能说你求她,俄们不肯,可人家不会相信。只有你出来说话,人家才信,才能挽回俄的面子,是男的面子,俄还得做人,是男还得嫁人······”

我惊愣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愕然望着黄大叔,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俄也知道你为难,让你说假话,让你也失了面子可你毕竟是男的,又是外来人,好歹总会离开。可俄没办法······俄一生没讲过一句假话,这回也只能······都怪俄自己糊涂,也怪俄这脸······”说到这里就老泪纵横,哀哀地望着我,“文秋,俄就求你啦!······”

我只觉得胸腔里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在搅动,在冲击。终于,我点点头:“好吧,大叔,我答应你。”

这一晚,我几乎通宵未阖眼,眼睁睁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是我最后一夜在这里了,明天就搬走,不,是被“赶”走,尽管是做做样子的······而且,还要我说假话······我不由得痛苦起来。但一想到一年来黄家父女待我的情景,想到黄大叔哀哀的目光,我又感到坦然了。也算是给他们一点最后的报答吧?蓦地,我想到豆豆啊!这事,我可得先向她说明一下啊!要不然,引起她的误会,那可怎么办?

天还未全亮,我连忙起身。不知道豆豆这几天在哪里?我想找小胖去打听一下。恰好走到半路就遇到豆豆。还未待我开口,她就急急说:

“知道你来了,我正找你哪!”她把我拉到僻静处,“怎么闹出这种事来了?”

“你也知道了?”

“当然听说了!村里传得沸反盈天的你到底怎么搞的?”

我把事情经过对她说了。

“你啊,早听我的话,早就搬出来就好了,也不会闯这大祸!”她怪嗔道,“事已至此,你赶快去向黄阿富说······”

“向他说什么?”

“说明白啊!把事情讲清楚。”

“这······”我语塞。好一阵,才把答应黄大叔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要你承认?你真的追求她?”

“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了?”我委屈地说,“我就是为这事先来向你说明嘛!”

“我当然相信你啦!昨天我回村里,听黄阿富说,是男她爹对人说你追求是男。我当即说不可能的我当然绝对相信你黄阿富还说要查清楚呢!所以我才来叫你。可你,唉,简直荒唐!······”

“我,我是考虑到他的面子······”

“你别说了!面子、面子,中国农民的面子,我看得多了,看得透了!没荤腥吃,反说蔬菜营养好,这就是中国农民的面子,统统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可你却要为这些毫无意义的面子而作无谓的牺牲?”见我闷头不语,豆豆又放缓语气,说:

“文秋,你别太软弱了!这是关系到你的名声和前途的大事啊!我就是为这事急着找你的。本来我已和黄阿富说好,让你作教师,可如今出了这事,怎么行?知青去追求一个有问题的人的女儿,这影响多不好?更何况黄阿富和她家有着说不清的怨仇和纠葛,这你也知道。所以黄阿富说要査清楚。不然就要重新考虑让你当教师的事。你难道为了他们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和廉价的面子而自讨苦吃,毁了自己的前程?更何况,你没有说假话,你没有对不起他们啊!你别再犹豫了,快去说清楚,还来得及。”豆豆几乎哭出声来,“我求你啦,为了你的前途,为了我们的前途,我们的爱情······”

就这样,我听从了豆豆的要求不,并不是她逼我的,我也是自愿的当天就找到黄阿富,说明了事情的真相。果然不久,我就到村里的小学代课,而且搬到学校里住了。可以这么说,从此我便摆脱了原来政治上的不利处境。

但我心里却摆脱不了对黄家父女的歉疚和愧愆。我为自己背弃诺言而自惭。尽管常常找出各种理由来自我辩护,自我安慰,以求得一点解脱,但总是解脱不了,心里总像是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磐石。

在此之后我也常常看到黄大叔。我也很想和他打招呼,但他却总是避开。我甚至想,要是他骂我几句,也许我心里反觉舒畅;但他却没有。我也偷偷地问过象男她在我那里读书象男说,他只是每天在家里唉声叹气,叹自己“命苦”,从没有说过我一句坏话。这更使我心里不安、痛苦。

至于是男,自我教书以后,很少见得到了。听她妹妹说,她现在也变了,变得少言寡语了。显然她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啊!但事后我才知道,当我向黄阿富“说明真相”后,黄阿富仍不相信,又派人找过是男,是男如实说了,这才最后定下让我教书的。

还有一件事曾经令我担忧,那就是我和豆豆的关系。是男既已知道,我就很怕她说出来。因为不管怎么说,客观上豆豆已成了她的“情敌”。有一次豆豆遇到她,正想和她说话,她却恶狠狠地说:“我恨你!”说完再不理睬。这更引起我和豆豆的担心,生怕她真的会做出报复性的绝事来。但这事并没有发生,我们的关系仍没人知道。直到一年之后发生了那场灾祸,我和她最后见面时,我才知道了她的心意······

说起那灾祸,是由******引起的。

当时农村分口粮是分三季的。春粮、早稻两次预分,晚稻再决算。农民一般是现实的,所谓看仓吃饭。这一年春粮、早稻丰收,预分得多,自然便吃得宽些。何况晚稻长势也好,决算一定也很满意的。谁晓得晚稻进仓后,大队作了一个规定,说是山区也要争贡献,多留储备粮。晚稻口粮大大减少,有的决算是甚至没分到多少。谁都知道这是黄阿富想出风头,但却苦了社员们。前两季分得多也吃得多,现在再省起来哪里来得及?第二年春上,大多数人家都接不上了。看着队里满满的储备仓,看得见,摸不着,人人都怨声载道,但又谁都没有办法。即使明知道黄阿富等几家有权的没少分粮,但也不敢多说,生怕遭到报复。胆大的偷偷拿点草厢之类,胆小的又不敢动手。惟一可以发泄的地方是在“田头宴会”上,当然内容已经改变了。反映在村里小学的,则是大多数学生都面黄肌瘦,且有不少人退了学。

我们这些知青尚算幸运,仍按规定标准分到口粮,再加城里家中能寄些粮票来,所以不成问题。但我们并没有饱汉忘了饿汉饥,常常在私下议论,甚至商量过向上级反映,只是到底怕得罪黄阿富,影响前途,所以才未敢付诸行动。自然也包括我,包括已借调到公社的豆豆,虽然内心极为气愤,但都觉得无可奈何。

我最掂念的是是男一家。想去看看,又不敢。于是便叫象男带去四十斤粮票,但第二天就带回来了。我很伤心,看来他们仍在记恨我。我心里更觉得不安,终于,我下了决心,非得上门去看看不可。

我已一年多未迈进她家的门了。那天傍晚,象男正站在院门外,看见我,很是吃惊,呐响地说:“陆老师,俄爸和阿姐在吵架。”

“吵架?为什么吵架?”我问。我知道她父女俩虽然性格不一样,平时免不了磕碰,但感情却是极好的,从未见过有吵架的事。

“俄也不知道,俄爸不让俄听······”

我连忙踏进大门。见里屋关着门,果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俄一生清白,让人家知道了,叫俄怎么做人?······”

“清白?饿着肚皮就清白了?哪个不在偷?还偷谷呐!俄只不过拿点草厢,有什么罪过?该拿的!”

“好了好啦!这次算了,下次别······”

“下次还要拿,还要偷!饱贼该杀,饿贼不犯法!再讲,这不算偷!······”

“你轻点好不好?让别人听见······还有,千万别让你妹知道······”

我震惊了。不由自主地退出院门外,把带来的几十斤粮票塞在象男手里。逃也似地跑回学校。回到黑咕隆冬的寝室里,往铺上一倒,心里乱得不行。偏偏有线广播正在播送本县新闻,内中有一则消息,是表扬像章大队“为革命多积储备粮”的事迹。我咬着牙听着,耳朵里只是响着是男父女的争吵声,眼前也不断映出愁眉苦脸的社员们,面黄肌瘦的学生······忽然,我的脑子变得冷静了,不,也许是激动,激动得过分之后的冷静和清醒:我不能向县广播站写一封信吗?让那些吃饱饭瞎嚷嚷的人来象鼻看看,了解一下这里的真实情况!不,一封不够,索性多写几份,多寄几份:公社不必寄,黄阿富儿子在那里,没用;那就寄给县委、地委、省委。管不管用,有没有效果,随它去了!即使毫无作用,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自我安慰,自我解脱,为村里人,也为黄大叔父女俩······

当晚我就写了四封信,第二天一早又特意跑到镇上邮局。寄出后我就没抱什么希望。果然半个月过去,犹如一粒石子投人大海,无有一丝波澜。我也死了心其实这是我早已料到的,所以也说不上多少失望;倒是后来突然出现奇迹,我的那封信引起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反使我有点不相信了呢!

说起来,这事有着很大的偶然性,但细想想又有必然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的信在县里、地区根本未曾受到注意说不定丢了都可能呢!寄给省里的那一封,当然更被搁在一边。凑巧的是,省里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干部官复原职,主持省里工作,恰好遇到批极“左”的政治形势,要找一些这方面的材料,首先就查阅群众来信,我这封信也被选中,作为一个“典型”。这位领导作了批示,说要彻底査清,认真落实,补发口粮,还点名表扬了我。这一下事情就大了,一切都朝着戏剧性的方向发展下去说起来也许难以令人相信,其实这类事在中国并不是少见的,非但当时有,现在又何尝没有呢?批示到达地区、县里,立即派了一个联合调查组下来调查、落实。我也突然交上了好运,变成一个反极“左”路线的典型。地、县都抢着抬举我,几乎到了争夺的程度:县里已经召开的知青“积代会”临时邀我出席,地区即将开始的“讲用团”也要我参加;结果互作协商,先让我在县里光临一下,再去地区。半个月的“讲用团”一结束,我又被告知,我将被选中参加地区工作队,要我回去稍作安排,等候正式通知谁都知道参加地区工作队意味着我今后的前途: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招工、提干、上调······总之,我将永远离开象鼻了!······

一封信居然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殊荣!在县里、地区的二十多天里,人们都把我当做“致于斗争”的先进人物。我怀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喜悦赶回村里。那崎岖的山路似乎也变得平坦了,一如我即将来临的人生道路。我几乎有点“陶醉在胜利之中”了······我想象着自己的美好前程,更想象着村里人补发到粮食时的欢乐情景,特别是是男和黄大叔对啰!这次我可以去看看他们了!以前我不敢,那是觉得对不起他们,更怕他们记恨着我。可现在,这父女俩至少可以改变一下对我的态度了吧?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虽然为村里人做了一件好事,却偏偏无助于是男家;别人家都补发了口粮,惟独她家没分到!

这一切是其昌大伯告诉我的。他就是小胖曾经落过户的房主。其实这是一位很好的老汉。我一进村就遇上他,他高兴得什么似的,无论如何要我到他家吃晚饭。还一迭声地感谢我,几乎把我当做了开仓分粮的李闯王。然后又气愤地告诉我,是男家没有分到粮食,说是她爸有问题,其实都是黄阿富搞的鬼。他趁机又提出要是男嫁给他那呆大儿子,遭到拒绝,于是便报复······

我听得肺都气炸了!这恶霸,这流氓!如果说原来他克扣全村人的口粮,尚可辩解说是“为了革命,为了贡献”之类的大话,至多也是他政治上的投机;那么,他居然利用职权来逼迫是男,那纯乎是强盗式的讹诈了!

离开其昌大伯家,我不知不觉地来到是男家门口。暮色中,院门关着,死一般的寂静。在刚想敲门的刹那间,我又犹豫起来:此刻我仍然无脸见是男,见黄大叔啊!······这么想着,我直觉得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我要帮助是男,保护她不再受黄阿富的欺躏!而且就在这几天,在我离开象鼻去地区工作队之前,不然我情愿不离开!

但是,用什么办法来帮助是男,帮助黄大叔呢?回到离开二十多天的学校宿舍,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再次上告?反映这件事,揭发黄阿富?当然也可以,但作用是不大的。上次这么大的事,也未能处理黄阿富,他还会怕是男一户人家?再从深处想一想,即使让我告中了,补发了是男家的口粮,但只要黄阿富仍在执掌大权,还怕今后没有报复的机会?除非把黄阿富彻底地告倒,村里才能太平。但是,告得倒他吗?他有靠山,儿子在公社,县里也有他的造反的哥儿们,要告倒他谈何容易啊!······

我一桩一桩地回想着黄阿富的劣迹,心里越想越气。蓦地,我心里一亮,仿佛一个苦于破不了案的侦探找到了突破口,我也终于抓到了能置黄阿富于死地的关键所在:告他破坏军婚罪!

想到这一点我几乎兴奋得跳起来。即使在当时那个时代,破坏军婚罪也是一条严厉的罪行,触上这一条,就算是触上了“高压线”,谁也逃不了。而黄阿富和村里一位军属玉秀有关系,村人多有传说,几乎成了尽人皆知的事。当然传说还不能代替事实,还需要有证据。而证据,不就在眼前吗?······我连夜敲开了另一位教师黄老师的家门。

这黄老师是比我们早来几年的县城回原籍插队的知青。比我早一年当上民办教师。跟我关系还不错,常常说一些心里话。他曾对我说过他能当上民办教师的真实原因。开始,村里人都推他教书,但黄阿富偏不同意,偏偏看中一个跟他一起造反的小学毕业生教书。后来,有一天半夜,他偶尔路过军属玉秀家,看到一个黑影从后门溜出来,他以为是贼,赶上去一把揪住,才看清是黄阿富。他胆小,紧张了好几天,总担心心狠手辣的黄阿富要整治他。不料过了几天,他被大队通知,接替那个小学毕业的造反派到学校当教师······

我把我的打算跟黄老师说了,并希望他能提供那天半夜的具体日子和细节时,他却吓得脸色刷白,惊恐地说:

“这不行!你千万莫讲是我······你反正远走高飞,剩下我,怎么办?告不倒他,我还能过日子?”

他哀哀地望着我,神情很是紧张,还劝我“少惹麻烦,免得吃亏”。我知道他胆小怕事也许正是这样才导致他去向黄阿富“告密”,我至今仍这么看他所以有点同情他。是的,不能使他为难,更不能连累他。当然他也劝不住我,相反使我更坚决了连他这样有文化有知识的人都那么惧怕黄阿富,更何况一般的村里人,尤其是深受其苦了!

也许是不久前那轻易而得的胜利鼓舞了我,也可能是为是男报仇的迫切心理激发了我,总之,我的决心已定:一定要告倒黄阿富,为象鼻除一大害!

既然黄老师不肯提供证据,我只得另想办法。再找其他了解内情的人,看来也不会有什么指望,我也不想再连累别人,而证据又是那么需要。我忽然想到,要是能从当事人玉秀那里了解到真实情况,甚至由她来揭发控告,那该多好啊!但这当然是困难的。且不说她即使是受害者,也会有种种思想顾虑;单叫我一个小伙子去向一个妇女问这类事,到底也不方便啊!

事情竟会那么凑巧直到事后我才知道全是黄阿富的阴谋第二天中午,玉秀忽然来找我,红着脸对我说,要我帮她给部队的丈夫写封信,还特地说明,因为事情重要,请我晚上到她家里去写。

也许我真的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或许是我毕竟年轻幼稚、涉世不深,我一点也不曾起疑心,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向玉秀了解一些情况,我甚至这么想,可能她正是想主动揭发黄阿富,才找上了我?······

吃好晚饭,我就去玉秀家。她家住在象鼻山后面,孤零零的一个院落。走到村口的象鼻潭边,听到有人叫我,一看,原来是豆豆兴冲冲地跑进村来。

我惊喜地迎上去。真的,我们已经二十多天没见面了。昨天一下汽车,我就去公社找过她,因为她去了另一个大队,没遇到。想不到她今天回村来了!

“地区通知已到公社,要你五天之内去报到!”豆豆擦擦额上的汗,兴奋地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被公社推荐上大学了······”

“真的?”

“今天才初步定下的,过几天就可以办手续。”

“那真是太好了!”我惊喜地拉住她的手,激动得难以自制了,真的,我真想不到豆豆也会交上这么大的好运。这表示着我们俩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了!

“你是靠了斗争,是光荣的,可我······”她欲语又止。黑暗中我发现她目光在闪亮,“好啦!别去说这些了,反正我们都可以离开这儿了!我回去了,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两个消息的,估计明天公社就会把通知转到大队,你去问问黄阿富······”

我心里一咯噔。思绪一下从刚才的美好境界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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