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不知道沉眠在污泥的蛆虫正在一点点的苏醒,也或许在每一刻的沾笔一顿之时,也未免会回想那个鼎盛的时代是如此的巅峰,我也不知晓在这条我究竟能走多远,可能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儿,也可能真有扶摇直上九万里,若是……真到连起点都跨不出去我也不会认栽,我只认我从未放弃。
几个夜里,烛影永远不歇下,窗户纸上映着的人影一时屈身一时伸腰,地上铺满了紊乱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错综复杂,案上靠右手轴边上摆着莲铜盘金小香炉,丝缕清香席面,带着几些醒目的冷淡,千双扶额眼神涣散,指尖轻抠玉珠,脸色冷冷的很难判断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香炉噗嗤几颗火星,千双眼眸动了动,依旧是低着头,案上杂乱无章不容易的空出一只手从卷堆里拿起卷轴掀开,这些时候无非谈的都与东阳有关,东阳地界野鬼众多,喜铺张,恶新人。近日在这地出事最多的便是临近东野一带的游牧,骸骨接地既而繁衍绥虫,而这绥虫一旦破壳其流出囊液会迅速溃散,传染性极强,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案,再没多久又几些颗火星溅起,千双眸色沉了沉,一连卷轴齐掀,浓厚古老的文字浮于表面,千双指尖停了许久未开口的嗓音沙哑跟枯败的老木腐朽凋落一般。
“不太妙……”千双喃喃道,眼皮微垂淡淡看着禀报的杂事,手掌轻敲屋子里自然没什么人,如此安静,恍然间,千双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慢慢抚画出一个符文,静了片刻屋内卷起大风,满地的纸张一瞬成碎屑,那股浓厚的浑浊一出现就像一个可怕的怪物,千双本是低着头风起的那一刻缓缓抬起头,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平静凝视着这平地而起的风。
风云越渐浓稠,像是污水里滚烂的囊包,千双抬手向前伸,手背轻描淡写的仰着瞬然青筋暴起握紧一条幽木,窗外轰鸣一声,蹙眉难语,幽木不断渗出粘稠的污液,外面的天要砸破了一般,香炉青影一窜一窜冒起,呼吸一沉,冷道:“隔开”
此话一出,朔影一闪,沉闷夹带着湿漉漉的雨气始来,压抑的心里闷闷的,繁琐的心思始终得不到疏解。千双厌弃横生抚了抚紧皱的额头,无奈叹了口气歇了一会儿打开窗门,阴沉沉的乌云早把明月遮掩的难以一见,过了许久,啊了一口气,有些烦闷的双手抵额,竟已是深秋,更深露重最难将息,稍稍收拾了心情等到天已不在雷鸣作响,眸中复杂凝视着寥廓边际,眼睫颤了颤,偶感孤寂眯了一下关了窗重新坐回去。
东阳,略感兴趣。几年前出过一起藏尸案才约摸让人知晓这地方阴森,若非那位君子刻意提醒,就连自己也不会有想要细查的想法,只可惜此地鲜少有人过渡甚少记载,堪堪几语也仅是玄道策新盛时期的小牧动乱靠近这一带几句带过,可东阳……
千双不觉得这地方只该归于鬼界的事,野鬼不愿入地,杂鬼一列鬼界依旧不甚愿管,千双抬眸,眼眸澄澈的倒映着指尖提着的铜铃,陈旧的花纹镌刻铜环,其实里头的铃铛已经生锈的发不出声音,只是接下这枚铜铃的时候心头难以忘怀的钝痛。
“那位君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千双喃喃自语,怀疑皱眉,眼微垂回顾前后,收回手铜铃入掌,眼神一暗。
香炉火星不断,千双平复心情沾笔题写,这次字形可观一针见血,探东阳旧案,取骨髓一截,灵人幻物入其,引蛇……出洞!
千双后续处理了大小案件,在其看到几卷有意思的委托,本来委托之事不会直接递于楼主,只稍看倒都犯了难。
小仙身旁有一贵人,近日身有要事脱身不得,晓红楼极为缺少机关要务,愿供其卷册,奉为圭臬,乃……
在下近日所知往生殿行踪诡秘,手中掌握其连路要塞,望与红楼交易一人安全,得内人提醒,知晓红楼教物易事不会直递楼主,侥幸逼人,愿楼主恕在下一家之错……
北启胡斐,护一人,奉上胡斐所有消息。
千双嘴角上扬,自然还有好些篇都大抵说护这个护那个,不过这几个人有些能知道是谁,千双轻笑摇头,哭笑不得。
“我这左右两个哥哥宛实太好了些吧”千双无奈苦笑连连,细细收好这几封信卷好放进腰间别着的细嘴圆筒,等到闲下来的时候好藏在格子里日子过得不好了还可以看看逗逗笑。
只不过这最后一封却是没由来的让人深思,天上神宫的教徒怎么有闲心会莫名其妙的求保护一个人,说来真是引人寻味。
千双眼皮一翻,一册册的整理好这些卷轴一批全运了回去,好一个个整理成册,背手仰看这片天际,心情好上了不少,一时低眸浅笑看着肩上静立的灵蝶,柔声道:“你也跟着受苦了,不知道他们那儿过得如何?胡斐这人还有待考察,即便是真的在太阳底下的人也未必会心慈手软。”
长风颂歌,胖子给庭前赏月的人披上一件厚重的皮袄,就算深秋已渐微入寒但也未到着冬袄的日子,却是那人还不解寒重重咳嗽几声,亭上风月连盏小花都没有唯独有的也真是顶上一轮明月,更是黯淡无光。
男人咳嗽声停的时候,一手撑着朱柱缓了几口气淡淡道:“那儿可好?”
胖子低低应了一声,接过沾着血的帕子收入锦盒中,絮絮叨叨给男人说事。
“小公子极好,渡过那场劫接下来更是会好走些,就是见着小公子似乎和身旁那只狐狸吵了架,几些个日子也没见笑,那只狐狸倒也聪明去了北启的禁地让那些蠢物替他顶了劫,算算就剩最后一尾,到日子实力大涨,小公子就好些时候休息了。”
男人眼神冷静,平静擦去嘴角的血迹,瞥一眼胖子不以为然摇头,冷淡指了一句“那狐狸不是寻常狐狸,九幽神体也不尽然是好的。福寿,我不想错过她。”
蜷起的掌间孤零零的只有一朵蕊花,对着满园孤寂可算是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