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天老师教我叠小花啦。”小小的孩子拉着瓦莲娜的袖角，仰着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是于连，于格将军与瓦莲娜的儿子。
“你看，这是我叠的，这一朵给你，这一朵给爸爸。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瓦莲娜神情有些恍惚，愣了一下，才接过小贩递来的棉花糖，递给儿子。
“快了……”她的声音有些遥远：“爸爸就快回来了。”
不由自主说出的谎言。
连她都差点相信了。
“幸好我的花是纸做的，要是真花，早就坏掉了。嘿嘿，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就把这个藏在他的帽子里！”
于连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埋在膨大的棉花糖里，只露出两只黑眼睛眨巴着。
“妈妈，还有小城、华西、北先和露露他们呢！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这儿，昨天我还和他们吵了架……我今天想了一天。能借我四块钱吗，妈妈？我想给他们带棉花糖吃，我想和他们和好……”
瓦莲娜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于连的名字是孩子他爹起的，说是有什么意义。
帝国人的东西，她终究是不懂的。
“妈妈？”于连轻轻地揪着妈妈的衣角，问道：“你今天不开心吗？”
瓦莲娜蹲下身，揉揉儿子的脑袋。她的心情甚至好了一些，可能是因为这孩子的头长得像小猕猴桃。
是少校说服她的吗？不，不是。瓦莲娜很清楚，少校说的那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在某些方面上，这个亲手杀死于格的男人，比她高尚的多。
她决定牺牲丈夫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扔掉其他任何东西了。
什么正义，什么生命，都与她无关。
这怎么能怪她呢，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失去丈夫，失去良心，害死再多的人又能怎样，她是个医生，救下的人比她害死的多得多，上帝都不能说什么！
更何况她还有儿子，还有希望熬过这场荒谬的战争，活着，直到她安稳地老去。
但她还是想和儿子说。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和这个正在吃棉花糖的傻孩子说。
仿佛是想得到儿子的认可，或者说，原谅。
“儿子，如果你开着一列火车，刹车坏了，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上有四个孩子，另一条路上有一个孩子，你……”
瓦莲娜看着儿子的眼睛，第一次，想把他当作一个大人。
于连的眼睛像他的爸爸。
那样黑。
头发却像她，是灿烂的金黄色，在夕阳中，宛若发烫的谷仓。
“妈妈。”于连看着她：“你不要小城他们了吗？”
“可我不能不要你啊……”瓦莲娜抱住儿子，声音嘶哑：“我已经错了一回了……”
“不能再错了啊……”
于连没有说话。
也没有哭。
这个七岁的孩子，在他妈妈看不到的地方，死死地握紧了他小小的拳头。
十指纤细的指头蜷成两团坚定的小兽。
他是于格将军的儿子。
他是于连，
在不久的将来，镇守一方的帝国上将。
他还小，不到十岁。
他要保护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他的朋友们。
他发誓
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所挚爱的亲友。
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