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这又是何苦来哉?”田胜对刚醒过来的翟许说道。
翟许回答:“受人之托,生死与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看着身后的尚城、孟鲁,又看看陵寝前的一堆尸体,闭上了眼睛,不知作何感想。
一场摆人头的赌局就这样结束,本来吴元善想通过对翟许和墨家数十条性命来要挟吴越,使局势更简单一些,可没想到竟然使局势更加复杂,反而丢掉了一个大筹码,他没有赢。
可是此时站在陵寝外面的吴越,也没有赢,他损失了数十个优秀的盟友,而且不知道今天的心魔是不是已经阻挡了翟许的道心。
回去的路上,吴越问药童:“药童,你害怕吗?”
药童还是一个心性如白纸一般的少年,虽然已经十五只比现在的吴越小两岁,但心理年龄却小了将近三十年。尚未记事便跟随卢成进山苦修医术道法,他立誓拯救天下饱经病魔的可怜人,却没想到这一出山便被绞进一场阴谋之中,杀的人要比救的人多。
他略略摇头,说道:“师叔,师祖说的肯定不会有错,你穷究天地之理,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吴越心底暗暗叹息,他这样做是不是害了药童。但转念又想,世间险恶,以药童这个医圣门人和大修行者的双重身份,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超脱世外,不理这些阴谋和争斗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许是被别人有意无意强行加上去的,但正是这些使命才构成了生存最本质的动机,也许,责任就是活着的根本意义所在。
想通之后,吴越对药童说道:“等这些日子过去了,我就在三阳平原给你开医诊,开医学院,让你做一个好大夫,救苦救难,救死扶伤。”
药童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从吴元善死后,单阳城就一直这般乌云笼罩,城内的人们似乎知道三阳平原要变天,就连街上晒太阳的大妈都很少在一起聊天了。
四天过后,帝都的圣旨便已经抵达单阳城。一般的圣旨下达是由宫内的太监负责,这一次居然派来个武将,并且带了十数个侍卫装束的人物。武将宣读了圣旨,大体意思是在怀念忠勇侯爵对大夏王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对吴元达这十几年治理三阳平原表示嘉奖,赏赐黄金百两,白布千匹,下令全城缟素,祭奠大夏的忠勇亡灵。
这武将年纪约莫三十五六,一身戎马装裹住了浑身结实的肌肉,国字脸上露出军人特有的严肃和内敛的杀气,双眉见有一个寸许的刀疤,若不仔细看便发现不了,鼻下有两撇八字胡。他名叫方申,是当今帝国第一军神孙起的得力门生,也是驱物境的大修行者,再熬数年做个将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能人居然被派来下达圣旨,其中意思令人深思。方申将圣旨递到吴越手里,对他耳语道:“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单阳城,不日与你相见。”
吴越十分震惊,一个象征性的请示竟然劳烦太子亲至,实在不可思议。吴越单独将方申引进小屋,问道:“方将军,太子现在何处,如今单阳城内风云暗起,只怕太子遇到歹人,可是大大的不妙!”
方申脸上微微一笑,道:“太子岂是一般人能伤害的,公子大可放心。”
吴越本是个细心的人,他听到了“公子”俩字便明白了太子的来意。方申称吴越为公子,便是因为京城尚未定下继承爵位的人选,那太子来了恐怕就是要办理这件事情。而太子选择爵位继承人的标准只有一个,谁对大夏是忠心的,也可以说看看谁对太子是忠心的,因为继承这种事情,往往会有争夺,皇家更甚。
吴元达说过,三阳平原是大夏王朝的国土,爵位是皇帝分封的爵位,而这次太子大驾光临,明显便是来挑选他自己的臣子了。
想到这里,吴越说道:“父亲临终再三叮嘱我,皇恩浩荡,当今太子更是人中龙凤,叫我牢记。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体恤下属,关心民间疾苦,真是当世楷模。”
方申也是聪明人,这一听便明白了吴越话里的意思,心下却道情报无误,这个少爷已经突然开窍,太子的做法果然没错。他“嗯”了一声中止了与吴越的交谈,缓步走出小屋,告一声保护太子走出城主府。
吴越命德福将城主府最好的房间腾出来,以备太子下榻,然后叫来马车一路直往宣威将军府邸奔去。
宣威将军年事已高,更喜欢简单些的生活,所以府邸并不豪华,反而略显简陋。此时大厅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着华服居中而坐,顶戴珠玉,面相和善,偶尔的眼神却迸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若非久居高位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气度。
小厮传吴越进去之后,吴越跨过门槛便单膝跪地,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倒是有趣。”这个世界并不流行千岁万岁,所以吴越个性的参拜词让太子微微一笑,问道:“你就是吴越?”
“微臣忠勇侯爵嫡亲血肉吴越。”吴越这里说到了“嫡亲”二字,因为他眼睛余光看到了左手边的吴元善,这一句实在自我介绍,也是在说按规矩,这爵位继承人应该是他。
“坐!”太子说了一声,然后转向吴元善,语气里便带有些不悦:“你刚才与我说的可不是这般。”
“我这贤侄时好时坏,恐怕是太子带来福气,他这段时间好了许多。”吴元善起身回答。
“原来是再说我脑子傻呢,哼,你当一个太子那么好骗?”吴越心里暗暗说道,可太子的回答却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哦,那倒是该请个好大夫看看,长期下去可不大妙啊。”太子“关切”地看着吴越说道。
吴越眼见风向变化,太子似乎偏向吴元善啊,这可不是好事。
宣威将军说道:“老臣以为,吴越倒是个好苗子,有勇有谋,前些日子与老臣畅谈甚欢,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太子冷哼一声并未接话,显然是没说到他心里。
宣威将军见状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吴越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这老将军为了维护他甚至连太子都敢得罪,实在让人诧异。而宣威将军年事已高,哪里还在乎这些,说话只凭本心,况且面对的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太子微微摆手,起身与吴元善一道走出宣威将军府。
老将军看着吴越说道:“孩子,我能帮你也就这么多了,为了三阳千万百姓,你还要多多努力啊!”
情势陡变,太子居然偏向了吴元善,这让吴越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事情毕竟未成定局,吴越安排德福将葬礼事宜一应准备妥当,并定好两天后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