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人们依然会接受古典教育中的弊端成分。尽管这种教育让人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厌倦感,但是,人们还是不会排斥它。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人们还是会认为,从书本上吸取大量知识,然后准确无误地复述出来着实可以提高个人的智力水平。
但是,它真的能提高人的智力水平吗?不言而喻,不可能。
人生在世,要取得成功必须具备的素质是判断力,是经验,是开拓精神和个性。
可是,这些素质都不是教育能得来的,更不是书本能教会我们的。教科书和字典的角色是参考工具,必要的时候,查看一下,但是,若把它们搁置在自己脑子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么,如何才能让古典教育中的专业教育变成提高智力的方式和途径呢?对此,泰纳尔先生给过我们宝贵的意见。他说:
一种观念要形成,须得在自然、正常的环境下才行。年轻人每天从工厂、矿山、法庭、书房、建筑工地和医院获得的大量感官印象是加快观念形成必不可少的条件。除此之外,还需要他们亲眼目睹各种劳动工具、原料和操作方式与过程;需要他们亲自与顾客、工人和农民在一起……不管他们能否做好,也不管他们能否赚得利润。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理解自己从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是味觉中体味到的各种细节。
学生在不知不觉中注意到了这些细节,然后仔细地玩味,默默地推敲,慢慢地,心中的领悟与理解便逐渐成形了,这样一来,迟早都会给学生以某些提示,进而有效地为他们那全新的组合、简化、创造、改进或发明服务。
可是,法国的年轻人,却没有这样的接触和学习的机会,因为在最可能有所成就的年纪里,他们被关在了学校里,因而与所有可能的亲身体验的机会擦身而过。
试想,这样的年轻人对世上的人和事还会有形象而又准确的理解吗?而对掌握这些人和事的方法与技巧,又怎么会有一个全面而又深刻的了解呢?
可是,更让人心痛的是,在所有年轻人中,十个有九个把他们这八九年时间的辛勤付出白白浪费掉了,而这几年也正是一个人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几年。
这所有人当中,有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二的人活着不过是为了考试,这样的人,无疑,等待着他们的是淘汰。
另外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人,则可能会成功获得到某种学历、证书或文凭。这些人无不是超负荷去学习的人。他们满怀对科学家团体,包括人类所有知识的有生命的清单的敬畏之情,在规定的某一天的连续好几个小时里坐在答辩团对面的椅子上,要么正确,要么绝对正确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可是,这种正确或绝对正确的知识用不了一个月就会被他们忘得精光。
之前的考试他们可能再也不能通过了。
之前他们想方设法装进脑子里的知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断地流失。
可是,又没有新东西填补进去,这样一来,他们的精神便衰竭了,生命的活力也衰退了,而他们继续成长的能力同样也枯竭了。
结果,在这样的教育制度的帮助下,一个得到充分发展的人确实诞生了,可是,他已然是个疲惫不堪的人了。
接着,他成家立业,最终还是落入了生活的俗套当中。
要知道,人一旦落入这样的俗套当中,就容易让自己被狭隘的职业所封锁,最后安分守己地工作着,不过如此。
这就是他们平庸的生活,很明显,他们的付出和收获并不成正比。
但在1789年以前,法国和英美两国一样采取了相反的教育制度,那时候法国的教育结果和它们的一样好,甚至更好。
后来,一些著名的心理学家又向我们明确地揭示了我们的教育制度与盎格鲁-萨克逊民族的不同。结果表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我们那么多的专业学校,并且,他们偏向于把教育建立在专业课程上,而不是建立在死记硬背书本上。比如,他们的工程师不是从学校死记硬背课本出来的,而是从车间里训练出来的。
这种教育方式表明,每个人的智力水平都能得到最大化,即达到其智力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
要是他天资不高,悟性不够,那么他至少可以成为工人或领班;而如果他天资较高,那么他就能成为工程师。
把这种成才的方法和将个人前程完全寄托在他19岁或20岁时某次几个小时的考试的做法对比一下,就不难发现,这种办法不但更民主,而且对社会也更有益。
在这样的教育制度和方式下,我们通常看到这样的现象:
我们总能在医院中、矿山里和工厂中,或在建筑师或律师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些年纪轻轻便开始实习的学生们。和办公室里的律师助理或工作室里的艺术家一样,他们循序渐进、踏踏实实地完成了他们的学徒期。
当然,在正式参加工作之前,他们也有参加一些普通教育过程的机会。因为之前的实习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个框架,因此,这时候他们就可以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迅速地储存进去,而与此同时,他们也能将自己在实习时得到的各种技能付诸实践,这样一来,就能契合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获得的经验。
在这种教育制度的引导下,学生不但能让自己的实践能力得到充分地发展,而且能让自己的才能与实践同步得到提高。再者,他们将来的工作任务或特定工作的要求也正与他们的实习职业及其发展方向契合。
正因为如此,所以英美两国的年轻人能迅速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所有条件都齐全,如各种材料和部件一应俱全,那么一个年轻人在他25岁时,甚至在25岁以前,就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有才能的工作者,甚至能让自己富有创业能力——显然,他已不只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了,已成为了一部发动机。
可是,在采取相反的教育制度的法国,大量的人才被白白浪费掉。
而对拉丁民族的教育制度日渐偏离实际生活这一问题,这位伟大的哲学家还做出了如下论断:
笼统来说,教育有儿童期、少年期和青年期三个阶段。从通过各种考试获得学历、证书和文凭这一角度看,我们不得不承认,学生坐在学校啃书本的时间显然是有点长了,再者,学生的学习负担过重。显然,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完全违反自然的、与社会对立的制度和方法。
这种教育制度过分地延长了实际的学徒时间,实行学校寄宿制度,过多地采用人为训练的模式和填鸭式的教学方式,并让学生背负繁重的课业任务。它从不考虑未来时代的发展、成人的实际年龄、人们的职业和年轻人即将要融入的现实社会等,也从不曾思考过,学生若要立足于社会就必须适应或者提前适应社会,不曾想过为保护自己而必须参与的斗争,没有考虑过学生要想在社会上站稳脚跟所需要具备的条件与素质……
这些条件和素质,如丰富的生活常识和坚强的意志力,是最值得学习且具备的东西。可是所有的这些,学校全都没有教会给我们的年轻人。我们的教育,我们的学校不但没有让他们获得应对社会和生活的各种挑战的能力,反而破坏了他们的这种能力。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我们的年轻人走入社会,进入他们的工作岗位之后,面对一系列的打击与挫折,他们会手足无措。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打击与挫折给他们所造成的创痛久久不能痊愈。有时,他们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伤痛而失去生活能力。
由此可见,这样的教育制度不论是对年轻人来说,还是对整个国家和社会来说,都是充满艰辛和危险的。
要看到,这样的教育过程会对年轻人的精神和道德产生很大的冲击,自然而然,也会造成很多不良的影响,甚至会有无法恢复的可能。
这时候,年轻人看到的是理想与现实的距离,而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理想可能会彻底地幻灭。因为这给他们造成的欺骗太大,所以他们对现实和生活的失望感也会更加强烈。
上述种种是否已经偏离了群体心理学的主题呢?我想没有。因为若想了解群体今天所酝酿的信念和意见以及预知明天群体可能会出现的各种信念和想法,我们就必须了解产生这些信念和意见的土壤。
教育能让年轻人看到自己的国家未来的发展趋势和方向。可是当前我们的教育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暗淡无光的未来。
不论是对群体头脑的优化还是恶化,教育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所以,我有说明在当前的教育制度下这种头脑是如何培养出来的必要性,也有必要说明那些本来冷漠而又中立的群体是如何变成一支随时准备听从空想主义者和狡辩之徒的暗示的满怀忿忿不平情绪的大军的。
在今天,让我们找到社会主义的地方是教室,而让我们的民族走向衰败之路的,也是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