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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牵绊

"我回来了."

"怎么那么晚?"

"今天在广场有演出."

"什么演出,不过是一堆不务正业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瞎起哄而已,能赚回几个钱?"

"我们搞得是艺术,不是用金钱所能衡量的."

"笑话,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谈什么艺术!?"

"好了,好了,父子俩一天不见了,怎么遇上就吵架啊?"珍子夫人赶忙从厨房出来解劝道,夫妇俩直到将近四十岁才有了一树,所以从小就对其格外疼爱,堪称是有求必应,可或许正因如此这孩子从小就特别任性.原本丈夫桔平希望一树可以继承天源屋,可偏偏这孩子对于经商毫无兴趣,成天热衷于看戏听书,最后居然自己也开始写起了剧本,与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所谓的"剧团",对此桔平是嗤之以鼻,总感觉儿子这是在不务正业,为此父子俩的矛盾日趋激烈,最近这半年几乎发展到一见面就会吵架的地步,为此让珍子夫人是伤透脑筋.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宝贝儿子!"桔平显然是余怒未消.

"我问你,市公所的差事你为什么不去了?"

"太无聊了,整天就是重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应付同僚.根本不合适我的性格."

"可那是铁饭碗啊,我托了多少人,送了多少礼才把你安排进去,别人挤破头还挤不进去呢!"

"那就让给别人好了."

"混帐,你就这么和爹妈说话?"桔平老板一拍桌子,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还不是你先跳起来的."一平扭头说道.

"怎么,爹妈把你养这么大说你几句不行啊?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知道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还幻想能成作家.真托人让你去当文书你又不干,如今爹娘还干得动,万一哪天我们不在了,你喝西北风啊?"

"到那时我自有办法养活自己,不用您操心!"

"你这混账孩子..."桔平老板火往上撞,顺手抄起一旁的笤帚就冲一平打去,珍子夫人以及女儿明菜见状赶忙上前把俩人拉开.

"不用赶,我自己会走."最后一平气呼呼地说道,换上鞋往外边走.

"哥你去哪儿,晚饭还没吃呢?"

"早气饱了,谁爱吃谁吃!"一平说罢,重重关上了门.

新年将至,月港的街头满是寒意,北风吹在脸上宛若针扎,一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迈步走向五角街上那家常去的酒馆.

"欢迎光临,是一平君啊,又和桔平老板吵架了?"酒馆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

"那个老顽固,成天就知道生意,生意,一点都不明白何为艺术!"一平一屁股坐到了吧台旁自己常坐的位置.

"算了,他当了一辈子老板,不谈生意还能谈什么?想喝点什么?"

"老规矩."

"明白."不一会儿老板将两大杯麦芽酒递到了一平面前,附带一小碟腰果.

"我说今天似乎没什么客人啊?"一平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酒馆问道.

"何止是今天,这个月一直都是这样."

"生意怎么会这么差?"

"还能因为什么?霸邪与斯米塔人开战在既,内陆交通受阻,海外的客商一时都不愿往我们这运货,连带着其他行业都受了影响,谁还有心情关顾我们这啊?"

"这么严重..."一平看了眼窗外,街上的人行色匆匆,确实比以往多了几分萧条之感.

"其实最受冲击的还是搞贸易的,桔平老板这一段压力应该很大吧."

一平闻言眉头一皱,自己的父母白手起家,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将天源屋由最初的一家小杂货铺发展到如今业内颇具规模的大贸易行,其中的辛酸一平并不是没看在眼里,有时静下心来他也觉得很内疚,毕竟父母从小到大对自己百依百顺,在生活上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有几次他也试图与父亲和解,可刚说几句又控制不住地吵了起来.

"其实你们父子俩性格挺像的."酒馆老板说道.

"哪有?"

"只要自己认准的事即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或许正因为性格这么向,所以当意见相佐时才会越闹越僵.其实无论是写作也罢,经商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正因如此才更要相互体谅啊."

"要我们父子俩相互体谅,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结帐."一平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两杯酒六十个铜板,腰果算我请你的."

一平笑了笑,掏钱付帐,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上个月赊的账还没有结清吧?总共多少..."

"不用了."老板笑着按住了一平掏钱的手.

"别担心,剧团今天刚上了新戏,我现在手头有钱,不趁现在结清,下次领薪水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真不用了,桔平老板已经替你结清了."

"你说什么?"一平惊讶地看着老板.

"其实桔平老板真的很关心你,这几年你在外面赊得账,他都会偷偷帮你结清,你们剧团之前不能因为搞不到布景而发愁吗?"

"对啊,后来我们好说歹说,祥瑞行的老板才答应赞助我们一些次品."

"我的大作家,你好歹也是吃贸易这行饭长大,难道不清楚对于商人而言即便是次品也绝舍不得白送人吗?那些其实都是桔平老板出钱购置的,委托祥瑞行假装转交给你而已,其实你们剧团能撑到现在他出了不少力."

"那他为什么不当面对我说..."一平惊讶道.

"可能是抹不开吧,别看他已经几十岁的人了,在儿子面前似乎并不懂表达情感...这点你们父子俩还真像."老板在笑,可一平却感觉眼角有种莫名的酸楚.

"哥!"此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冲进一人,神色慌张,一平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妹妹明菜.

"明菜,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

"哥你快回去吧,爸他..."明菜不知是跑得太过剧烈还是紧张,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一平的心头.

"爸怎么了?"

"爸..,他昏倒了,哥,哥,你等等我!"明菜话还没有说完,一平早已飞奔出了门外.

"大夫,我爸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应该是中风,命虽然是保住了,不过今后行动上会有点不便,说话也成问题."

"那就没有康复的可能吗?'一平问道.

"也不能说绝对,不过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家人悉心地照料."

一平点了点头,看向床上那个虚弱的老者,无法想象这就是昔日与自己成天大吵大闹的父亲.

"多谢大夫,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

"诊金我会尽快结清,明菜,你先送送大夫."

明菜擦了擦眼泪,送大夫下楼离开.一平默默走向床边的母亲,珍子深情地看向床上的丈夫,紧紧拽住对方的左手,拽的很紧很紧.

"那天你离开家以后,他一个人气呼呼地上楼了,我本来想等他气消了再劝劝他,没想到上楼却发现他已经...已经..."珍子夫人的情绪顿时崩溃,泣不成声.

一平轻轻抱住了对方的肩头,胸中有如百爪扰心:"没事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一平安慰着母亲,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根本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自己总是在索取,却根本不可回报,甚至不停伤害着也许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快出来,快出来."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平起身朝窗外一瞧自家门外居然竟挤满了人.

"怎么回事?"一平来到门口,此时明菜以及天源屋的掌柜彦六正极力安抚着外面的人群.

"少东家,您来了,这些都是我们的供货商,听说东家病了,所以要求我们立刻结清货款."彦六解释道.

"胡闹,按规矩我们一般只预付五成作为定金,剩下的等货物售出后再统一结清,月港所有的贸易行不都这么做啊."

"谁说不是呢?可这些人偏偏要求现在就把全部款项结清..."

"不错,我们是看中老当家的信誉才跟天源屋做生意,如今老当家既然病倒了,天源屋后继无人,万一倒闭了怎么办,所以我们要求立刻付清全款!"一个供货商大声说道.

"没错,不仅如此,还要立刻中止我们之间的合约,今后不再与天源屋合作!"另一个供货商附和道.

"不错,付款,解约,付款没,解约..."顿时一堆人在门口齐声高喊道,引得周围路人不住侧目.

'够了,全给我闭嘴!"忽然只听一声断喝宛若晴空霹雳,惊得众人顿时一愣,定睛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一平.

"我们天源屋和你们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场有些人甚至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扪心自问几十年来我们天源屋亏待过你们没有!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对我们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种种丑态要不要我当场给你们复述一遍?如今我爸病倒,你们跑来也不说关心慰问,堵着我们家门口逼债,你们还有没有点起码的良心?我郑重告诉你们,天源屋虽然遇上了一些困难,可是并没有倒闭,不仅眼下不会,而且以后也不会!"一平此时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在场的客商被他气势所逼,一时间竟鸭雀无声.

"可是我们都是小本买卖,也要生存啊..."终于一个供货商低声嘟囔道.

"放心,三天之内我保证与你们结清所有的货款,如果天源屋今后真的周转不灵,我们家即便砸锅卖铁也不会欠你们哪怕一毛钱!"

"可是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就凭我一平!在我父亲养病这段时期,天源屋的经营由我全盘接手,我不仅保证不会让其倒闭,还要让其成为月港,不对,成为整个东海,甚至是天下第一的商家!"当时在场的人们不会想到天源屋真正的传奇其实正是从这一天,这一段话开始的.而眼前这个文弱的青年不久之后就将与霸邪,虎千代,玉颜,次郎等等名垂史册的风韵任务一同登上历史的前台...

"今后这个家就由我来守护!"那一刻一平在心中暗自说道.

"真美."清晨,阳光将远处的群山照耀地光彩夺目,看着这曾经无比熟悉的风景,阿蛮心头五味杂陈.

"我可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虎千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还记得五柳城之战吗?出发那天早晨天气也是这样..."

"可惜,风景没变,看风景的人却变了."

"是啊,军团长,雷利,好多人都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阿蛮德眼眶顿时湿润了.

虎千代没有说话,默默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头,他明白阿蛮并没有说出真正让她感到惦念的名字.

"都过去了,反正很快我们就应该能见到不少老朋友了..."

"怎么,你是说?"

"昨晚又有两个前方要塞遭袭,据逃回来的幸存者说敌人军中有支极为古怪的部队."

"怎么古怪?"

"据说他们的装束打扮统统都像小丑一样..."

"乔克!"阿蛮的表情顿时大变.

"那小子一直野心勃勃,想干一番事业,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怎么肯错过?"

阿蛮的思绪一下回到了数年前,夕阳下男人背对着自己,四周躺满了尸体,他身材瘦长,可偏偏弓着背,肩头不住起伏,鲜血从那对铁爪下不停滴落,忽然他慢慢扭过头斜眼看向自己,阿蛮一辈子都忘不了对方当时的表情,他居然在笑...

"铛..."忽然一阵急促的警铃打破了阿蛮的思绪.

"怎么回事?"

"报告大人,有敌袭!"

"可恶,居然来的这么快!"虎千代低声骂道,急忙赶往城楼,阿蛮紧随在后,等他们赶到城楼,矢野以及纲吉父子早已守候多时.

"如何?"虎千代问道.

"清一色的弓骑兵,人数不下三千,看样子是敌人的先头部队."矢野边观察着战场情况边说道.

"是想试探一下我军的深浅?"

"嗯,这群斯米塔人狡猾得很."

"那就不如给这帮兔崽子来个迎头痛击!"身材高大的菊丸摩拳擦掌道.

"胡闹,万一这是敌人的陷阱呢?"纲吉不住训斥道,他一共有四个儿子,唯独这个老三菊丸最为有勇无谋,让他颇为操心.

菊丸虽然凶暴,可在父亲面前毕竟畏惧三分,当下只得低头不语.

"那依城主你的意见呢?"矢野问道.

"皇帝陛下尚未抵达,我们如今尚不宜轻举妄动,依末将看不如据城固守,对方并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一时间也奈何我们不得."五柳城地处边疆,自古以来就是内陆与草原双方的必争之地,纲吉在这里出生长大,与斯米塔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假如说帝国所有将领中有谁最为了解斯米塔人,恐怕非他莫属.

矢野点了点头,转身问虎千代:"你觉得呢?"

"纲吉大人所言最是上策!"

"好吧,传令全军据城固守,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战!"

"遵命."众将齐声领命,之后便分别前往各自的岗位.

虎千代所部被安排在了北面,许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斯米塔人,传闻中他们彪悍,残忍,粗鲁,毫无教养,以劫掠杀戮为生,用活人祭祀,几乎就是魔鬼的代名词.人们此时只感到内心既好奇又害怕.

"这些斯米塔人在干吗?围着城乱转,可又不攻过来?"亚树茶小声问身边的次郎,这是她第一次登上真正的战场,对许多事都感到很新奇.

"他们是在试探城内的反应."次郎小声答道,尽管已经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可第一次面对陌生的"异族",次郎多少还是感到有些紧张,脑子里不断出现众多英雄史诗中对于斯米塔人的种种描述.

忽然只听敌阵中传来了一声呼哨,接着原本看似杂乱的队伍立刻整齐划一地向城墙冲来.

"动手!"随着乐平一声令下,城头上立刻万箭齐发,一场攻防战就此展开,虎千代所部基本都是当初跟随他"白马起义"的嫡系,久经杀场,然而这次的局面明显出乎众人的意料,斯米塔人虽然气势汹汹,可似乎根本就没有攻上城头的意思,双方只是隔空互相射击.斯米塔人的弓箭制作技术相对原始,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远不及帝国军,然而娴熟的射术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次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高超骑射能力的对手,帝国军中恐怕只有矢野,虎千代等少数名将才可以与之相提并论,而且这些斯米塔人即便中箭之后也极少落马,有些人甚至断气了依旧死死骑在马上,这份悍勇也让次郎印象深刻,这个民族能与帝国抗衡二百余年,确实有其大过人之处.

或许是见守军根本没有出战的意思,而强行攻城又几乎不可能,战斗仅仅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斯米塔人就开始全面退却,他们不存在帝国军所谓的"阵形",可进退攻防都是整齐划一,配合默契,可要说他们为此特意演练过又似乎不像,或许是他们在长期战斗中自发形成的吧?

"啊,这群兔崽子被我们打跑了!"城头上不知谁先喊了这么一句,立刻迎来了众人一片欢呼应和,然而虎千代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笑容.

"这些家伙根本就末出全力,果然只是想试探一下我军的深浅?"虎千代心中暗道.

正在此时忽然只听城东一阵骚乱,接着只见城门大开,一支军队宛若离弦之箭般向斯米塔人冲去...

"怎么回事?"虎千代惊问道,明明上峰并没有下达出击的命令啊?

左右众人面面相觑,也是莫名其妙.

不久传令兵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大人,大事不好,菊丸大人违抗命令擅自开城出战,矢野大人恐其有失,命令大人所部立刻前去支援."

"笨蛋!"虎千代跺脚骂道,原来菊丸之前的提议被父亲以及众人否决,他当面虽然没说什么,可心中根本不以为然,总觉得己方兵力占优,居然任凭对方挑衅而不出战,岂不变成了缩头乌龟?故而一见斯米塔人退却,菊丸不禁心头暗喜,感觉对方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于是便要带队追击,把守城门的军官没接到上头的命令谁敢放行?没想到菊丸蛮劲发作,最后居然抽出佩剑当场就要砍人,这回周围的人们全吓坏了,毕竟性命要紧,最后迫不得已只得打开东门,菊丸这才率队杀出.虎千代听完经过不禁又气又急,暗骂菊丸无谋,可事已至此,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无奈之下只好亲率一路人马出城追赶.

菊丸杀得兴起,一口气就追出去不下七,八里地,眼看离玉龙山脉越来越近,忽然一支响箭窜入云霄,发出一阵清脆的信号,接着伏兵四起,菊丸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追悔莫及,眼看己方就要被对方包围,幸亏虎千代所部及时杀到,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帝国军且战且走,艰难地往回撤退,然而此时是旷野作战,斯米塔人骑兵的优势开始彻底显现,战况进行地异常激烈,帝国军每后退一步几乎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啊!"亚树茶正自奋力拼杀,忽听得身后次郎发出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只见次郎的大腿上不知何时竟已中了一箭.

"次郎,你没事吧?"亚树茶顾不得其他,立刻冲到了次郎的身边.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次郎话虽如此,可脸上却写满了痛苦,此时身处战场也来不及包扎,亚树茶没奈之下只得扶起次郎向外冲杀.

"亚树茶,别管我,你这样走不出去的."次郎极力想推开亚树茶.

"胡闹,我怎么可能抛下你自己走?"

"可这样下去我们俩谁都活不了!"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亚树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次郎闻言心中一动,其实最近他也察觉的亚树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地变化,尤其是得知玉颜的死讯之后,她更是对自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人非草木,次郎对此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是一来他无法确定这一切是否是自做多情,假如自己摊牌了,结果发现是一场误会,那今后大家还如何相处?其次他内心始终把亚树茶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她相处很开心,很舒服,但并没有当初面对玉颜时那种心动的感觉,为此他也苦恼了许久,此时听亚树茶真情流露,次郎也不禁大为感动,心想当初自己答应过瓦努阿老人,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亚树茶,如今难道要让她陪自己一起送死吗?思想到此,次郎只觉热血上涌,猛地推开了亚树茶,由于有伤站立不稳,整个人立刻摔倒在地.

"次郎."亚树茶见状,正待上前搀扶,结果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将俩人隔了开来.

"亚树茶!"此时只听次郎高声喊道.

"怎么?"

"今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你说什么?"由于周围全是撕杀之声,亚树茶根本听不清次郎在说什么,她发疯似地呼喊着,冲杀着,寻找着,直到最后被同伴架离了战场,而次郎则似乎是被战场吞没了一样,踪迹不见...

一踏入房间,玉颜感觉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与外面的狂风暴雪不同,屋子里简直是温暖如春,利家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消瘦地几乎不成样子,或许是由于太累,负责照看的菊此刻也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尽管由于达郎之死,玄武与春日两家彻底闹翻,而菊更被不少人怀疑是谋害达郎的凶手,可她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即便只有一晚,可我毕竟已经是达郎的妻子,是玄武城的一分子,无论如何我也必须留在这里."她对前来迎接自己的娘家人如是说.

借着灯火,玉颜仔细打量着菊,原本自己应该有着与她一样的人生,在家人地宠爱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嫁给一位有教养的公子或者名流,虽然婚姻未必都会幸福,可至少能够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家,得到臣下们的尊重与爱戴,人世间众多的苦难应该都与自己无关.然而命运却把这些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剥夺,每当想到这些玉颜就会对菊产生一丝嫉妒.

她缓缓靠近对方,一双纤纤玉手慢慢抬起,伸向那双洁白修长的脖子...

"嗯,玉颜你来了?"忽然菊睁开了眼,迎接她的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我看见你睡着了,所以想给你盖条毯子,抱歉,把你吵醒了."玉颜满脸歉然.

"没事,最近一直陪着父亲,或许是太累了吧."菊手扶着额头,脸上写满了自责.

"父亲?!叫得还真是亲热."玉颜暗骂道,这段时间菊已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玄武城的儿媳,不但全力照顾卧病在床的利家,还把城堡内的日常事务安排地井井有条,当然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绝不过问日常的军政,因此最近玄武城内不少人都对其大为改观,甚至颇有好评,这些并不是玉颜所希望看到的.

"您也要注意身体,义父的病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康复的."玉颜满脸担忧地说道,如今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失去兄长的妹妹,一位担忧父亲的女儿,应该说到目前为止她的演技很成功.

菊抚摸着玉颜的头,如同一位温柔地大姐姐:"别担心,只要我们悉心照料,父亲一定会康复起来的."

玉颜乖巧地点了点头,按照她的剧本,目前在菊面前自己需要扮演的是一个与她同病相怜,即属于这里可又被孤立的"外来者",努力想接近菊,又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根据她对于菊这个人的观察,这应该是目前最容易取得对方信任的定位.

"姐姐要不先去休息会儿,这里我来看着."

"不用,我刚睡过一觉,现在精神好多了,还是让我来吧,这些日子你也挺忙的,先去休息吧."

"哦,那晚安."玉颜嘴上答应着,可脸上却摆出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

"玉颜等一下,你看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切按照玉颜的剧本进行着.

"没什么..."想说又不肯说,可又能表现地过分刻意,如何拿捏好这个尺度,对于玉颜来说也是个考验.

"来,坐下,和姐姐慢慢说."幸好从菊的表现来看,演出还算顺利.

冬夜的炉火旁,二女相对而坐,画面温馨而美丽.

"最近我听说城内有些人欲对姐姐不利,他们似乎依旧怀疑姐姐你是杀害达郎哥哥的凶手,我和他们争论过好几次,可根本没人相信我.原本我觉得不该把这些告诉姐姐你,可又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玉颜表现地如同所有担心家人的少女一样.

"没事,人和人之间结仇很容易,而要建立信任却要困难地多,原本在我嫁过来之前,就没指望能被这里所有人所接受,清者自清,反正我问心无愧,他们爱想怎么想随便他去."菊苦笑道,也许对于玉颜来说真正让她感到嫉妒的恰恰是菊所有的那份温柔与豁达,那是现在的她或许再也无法找回的特质.

"姐姐你好温柔,真不明白大家为何会不喜欢你..."对于现在的玉颜而言心口不一早已成为了一种本能.

菊温柔地抚摸着玉颜的脸颊,眼前这个少女,美丽,单纯,仿佛落入凡间的天使,菊打从心底里喜欢她:"玉颜你还小,人世间的许多事对你而言还太复杂."

玉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不过幸好有利长叔叔在,那些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利长嘛..."菊喃喃自语道,这位叔父大人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好好先生,虽然心地善良,荣誉感极强,可似乎并没有统辖群雄的才能,尤其是在如今这般混乱的局面下,听说各派如今对于其过于软弱的作风似乎都颇有不满,而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又偏偏不便插手,长此以往玄武城前景堪忧.

"汪汪..."忽然窗外隐约传来了一阵狗叫,接着人喊马嘶,二女似乎同时意识到出事了.玉颜忙打开窗户,只见远处的瞭望台早已变成了一根巨大的火柱,火光将夜空都映成了桃红色.

"我的主宰."玉颜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别怕,瞭望台离我们这还很远,火势应该蔓延不到这里,应该是哪个守夜的士兵不小心引起的.你留在这里,我去叫人."菊一转身,门口早已多出了一条黑影.

"啧,居然有人."对方小声骂了一句.

"你是谁?"菊质问道,然而当她看到对方手中明晃晃地匕首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玉颜快跑,他是刺客!"菊高声喊道,可是玉颜似乎是被这突如来的一切给惊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菊无可奈何抄起一旁的花瓶就冲对方扔了过去,可却被黑影轻易闪过,还没等菊反应过来,对方就应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

"你们不该在这..."男人冷冷说道,语气中似乎透出一丝惋惜,高举地匕首在炉火的映衬下闪耀出诡异的光芒.

"啊."还没等匕首落下,一旁的玉颜似乎终于从最初的惊慌中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刺客,可是她的力气太小,男人立刻从地上翻身坐起,一记耳光重重地将玉颜抽倒了一旁.

"多管闲事的丫头!"男人快步扑向玉颜,可忽然握匕首的右手就被狠狠抓住.

"住手."菊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

"可恶."男人极力想摆脱,可没想到菊从小练习弓马,臂力颇强,连试了几次居然没甩开,最后刺客一怒之下,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了菊的小腹,菊整个人重重撞在床上,感觉浑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了.

男人揉了揉被拉疼的肩膀,扭头看了眼一旁早已吓呆的玉颜.

"别过来,你别过来."玉颜无助地哀求着,宛若一只待宰的羔羊.

男人正欲上前结果她的性命,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匕首也飞了出去.

"玉颜快跑."此刻菊忍着剧痛,用自己几乎是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男人气急败坏地用另一脚不断踹打着菊,可她依旧死死抱住,死死抱住.

"找死!"男人狠狠骂道,伸手抓住菊的头发,拉住其的头从地面撞去,一下,两下...很快菊就被鲜血模糊了双眼,手终于还是迫不得已地松开了,男人立刻翻身骑在了她的身上,双手紧紧掐在了菊的脖子上.

"噗!"鲜血迸流,令人意外地是这血并不是菊的,而是那个男人,只见他的胸口不知何时露出匕首的尖头.

男人五官扭曲,挣扎地转过身,火光中玉颜正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般看着他.

"为什么..."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玉颜没有等他说完,猛地拔出匕首,血流如注,男人仰面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当啷."匕首落地,玉颜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似乎虚脱了一样.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爬到了菊的身边.

"菊姐姐,你没事吧?"

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没事,死不了."

"刚才我好害怕...害怕他会把你...哇."瞬间玉颜的情绪似乎彻底崩溃,扑在菊怀里号啕大哭.

"没事的玉颜,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菊抚摸着玉颜的头发,宛若母亲在安慰惊慌的孩子.

"少夫人,少夫人..."终于门外传来了卫士的脚步声,那一刻菊一直紧绷的心才终于放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吃吧."男人将一块窝头摆在了次郎面前.

次郎无动于衷.

"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会死的."男人似乎有些着急.

次郎默然无语.

男人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了次郎的对面,此举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看这人的穿着打扮似乎地位显赫,难道不怕弄糟自己的衣服?

"你是哪儿的人?"男人问道.

次郎依旧没有说话,自从被俘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绝不对斯米塔人透露哪怕一个字.

"我算是北疆人,不过是在京都长大,那里现在应该完全变样吧?"男人的眼神里满是忧伤.

次郎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看起来还很年轻,是被强征来的?"

次郎扭头不理.

男人接着说道:"当兵很辛苦,家里人放心得下?"

"总比你当北奸来得好..."终于次郎沙哑地说道.

"混帐!"一旁男人的手下闻言顿时怒不可遏,上来就要对次郎动手,结果却被男人给拦下了.

"其实...我有一半中土人的血统."男人解释道,这样的反应倒是让次郎有些意外.

"那你为何还要卖国求荣?"次郎虚弱地质问道.

"卖国?恰恰相反我们所要做的正是想拯救这个国家."

"用马刀?"

男人的表情有些尴尬:"要想推翻霸邪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你们自己怎么不去?"

"你们就真的如此拥护霸邪吗?"

"不,我们只是不喜欢旧帝国而已."

男人凝视着次郎,表情有些复杂.

"帝国真的那么让你们讨厌?"

"这答案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男人默然,似乎正在面对一个自己不愿相信,可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你叫什么?"过了许久,男人问道.

次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次郎君,很好,我记下了,今后我们不会过分为难你们,所以也希望你能够珍惜自己,人一旦死了,就什么事都完了。”男人点了点头,起身站起吩咐一旁的手下。

“尽量善待这些俘虏。”

“遵命。”

男人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次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转身离开,次郎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背影竟然显得如此悲凉。

“把古河公爵请来!”太阳汗在马上怒气冲冲地说道。

不久真治与贞夫便来到了山头之上,远处五柳城清晰可见。

“大汗召唤我等何事?”贞夫几近谄媚地说道,这几个月他都在极力学习斯米塔人的语言以及风俗,如今已经勉强能与人进行简单地交流,不仅如此现在他浑身上下的全套打扮也都是按照斯米塔人的标准,为此许多流亡北人都对他颇为齿冷,与之相反真治今天依旧是身着北人装束,这套黑色铠甲无论做工还是纹饰都无不体现着鲜明地北人风格,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威武之余不失优雅。

太阳汗斜眼瞧了瞧贞夫说道:“你们不是说内陆大乱,霸邪军士气低下,不堪一击吗?可如今本汗看来霸邪军人人斗志昂扬,阵容整齐,莫非尔等故意欺骗本汗不成?!”

“这。。。”这一质问弄得贞夫是哑口无言,赶忙扭头看向一旁的真治,盼其解围。

真治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便颇显无奈地解释道:“大汗息怒,关于霸邪军的战力,外臣之前就向您介绍过,您与诸位贵人不信,又怎能说我等故意欺瞒?您如不放心,外臣等愿意率所部先行出战!”

太阳汗闻言顿时有些尴尬,暗想之前真治确实有言在先,当时自己还夸奖过对方,只是内心对此并未深信,说来还真不好怪对方故意欺瞒,更何况事已至此,自己总不能临阵退缩,不如就依真治所言,试探一下霸邪与北人之间两军的战力。

“那好,就有劳俩位做为先锋,本汗亲率大军为诸位后援。”

“遵命。”真治当即领命,转身退下,忽然发现贞夫并末跟上,再一看同伴正在原地瑟瑟发抖。

“贞夫大人,大庭广众之下岂可如此失态。”真治小声提醒道。

“公河公爵,两军厮杀非同儿戏,我看不如大家从长计议吧?”贞夫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真治此时是哭笑不得,一方面为同伴如此有损武士尊严的表现深感鄙夷,可另一方面又深感同情,毕竟但凡与霸邪在战场上交过手的人大约都能体会到那份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了光复大业,我等只有舍身一战!”

“可假如死在这里还谈什么光复大业?”贞夫心中暗想,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恢复北人阶层的荣华富贵,至于谁当皇帝并不重要,这些日子太阳汗对他们待若上宾,有时贞夫甚至觉得即便无法光复帝国,留在草原混个一官半职或许也不错。不过这些话在真治面前当然无法出口,无奈之下贞夫也至好迎着头皮随前者下山出战。

真治等人所统辖的部队基本以忠于旧帝国的武士为主,配以少量太阳汗拨给他们的杂胡骑兵,只见他们以旧帝国标准的锥形阵冲向了霸邪军的阵地。人马的嘶吼裹挟着风声,鲜血将白色的雪地染成了妖艳的粉红,战况进行的异常激烈,不知为何真治发现霸邪军的先头部队一直在防守,丝毫就没有反攻的意思?是无力?不对,战斗才刚刚开始,对方应该并没有受到多少损耗,莫非他们在等待着什么?一股恐惧涌上了真治的胸口。

“哎呀,又输了。”记忆恍惚间回到了过去,银杏树下真治与霸邪面对面下着棋。

“这已经是第三局了,还不服吗?”记忆中的霸邪还很年轻,只是眼角眉梢总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老练。

“不服,明明看棋面应该是我占优势,怎么下的后面反而是束手束脚的。”

“傻孩子,在战场上台面的实力对比有时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如何活用自己手里的条件,只要调度得当,完全能够以弱胜强,以寡击众。”

“真有这么厉害?我不信。”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最好别在真正的战场上。。。”那是真治记忆中霸邪为数不多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尽管是冷笑。

“不好,这是陷阱!”真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此时队伍的后方早已是一片混乱,纲吉与矢野的旗帜迎风飘摆。

“可恶,大家不要乱,结成方圆阵!”真治高声命令道,他明白背后还有太阳汗统率的斯米塔主力部队,只要己方能够坚守住,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原本这不失为是一种保险的策略,只可惜他少算了一个人——贞夫。

这位大人明显被霸邪吓破了胆,一见战局不利,立刻调头逃跑,连带着他所部的人马也是乱作一团,如此一来战局顿时急转直下,无论真治如何高声指挥也根本无济于事。

这一切都被山头上的太阳汗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他眉头紧皱,不敢相信昔日纵横大陆的北人军队竟然已经衰弱到如此程度,而霸邪军的勇猛精锐也让他印象深刻,隐隐中他感觉自己此时贸然西征也许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然而事已至此自己根本无法回头,与其在这里后悔,倒不如与对方殊死一搏,毕竟眼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思想到此,太阳汗拔出弯刀高声说道:“长生天的孩子们,证明你们英勇的时刻来临了,让敌人在我们的马蹄下哭泣吧,求饶吧,粉碎吧,给我冲!”

一声令下,四周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斯米塔人高喊着长生天之名,宛若汹涌的潮水一般冲向了战场。曾经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摧毁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征服了一个又一个部落,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次的对手与以往不同,霸邪军摒弃了长久以来内陆军队靠弓弩对抗草原精骑的传统,而是与斯米塔人打起了骑兵对攻战,在斯米塔人看来霸邪军简直是在自杀,战局的发展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很快矢野与纲吉的部队就被斯米塔人追赶的四处逃窜,看上去似乎大局已定,然而久经战阵的太阳汗渐渐发现一丝隐忧。

“传令各部集中力量攻击敌军的大营,不要浪费精力追赶那些杂鱼!”

“遵命!”然而传令兵下去之后情况并没有朝太阳汗希望的方向发展,斯米塔人是游牧民族,没有后勤保障,一切供给全靠士兵自行劫掠,而在战斗中所获得俘虏以及物资按惯例都归缴获者私有,所以尽管有大汗的命令,可多数战士眼中依旧只有眼看就要得手的猎物,霸邪骑兵精良的装备宛若蜜糖一样将他们紧紧吸引,以致离太阳汗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

“呜~”号角声划破天际,两股黑色的铁流从左右两侧突然对斯米塔人发起了冲击,他们锐意向前,势不可挡,目标似乎只有一个,那面渐渐孤立在战场上的王旗。

“这是怎么回事?”惊慌第一次写上了太阳汗的脸。

“霸邪,是霸邪!”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惊呼,太阳汗抬眼望去,远处一面黑色的旗帜迎风飘摆,上面绣着一只造型极为丑陋的怪鸟,颜色黝黑,宛若烧焦了相似,然而其的鸟冠以及尾巴却被刺眼的金红色装点得无比华丽,在战场中显得余越加醒目。

“丧鸟旗。。。”那一刻太阳汗想起了曾经听真治说过的那个故事。

“真治,旗子送来了吗?”

“什么旗子?”

“就是由纪答应帮我绣的旗印啊,上次我们不是约定只要我成为将军,她就答应我的求婚,并绣面旗印给我吗?说好是今天的,难道还没来?”

“呃,可能是还没绣好吧,其实由纪姐姐针线活一向不好,我看不如我们自己想个旗印再找宫内厅的织造局好了,我之前刚刚想到几个有趣的图样。”

“你胡说什么,由纪的针线活一向很好,之前还得到过皇后的赞赏。等等,你望背后藏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你干么躲?让我看看!”一阵争抢之后,霸邪的表情凝固了,这是一块极为顶级的布料,无论光泽手感全都无可挑剔,然而这反而与上面所绣的图案相成一种更为惊人的反差,那是一只烤鸡,被烤焦到近乎变形,不得不说由纪的绣工的确是第一流的,否则又如何能把那张丑陋与狼狈表现地如此淋漓尽致?

"谁送来的?"

"由纪姐姐的侍女."

"说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

"我问她究竟说了什么?"霸邪厉声问道,吓得年幼的真治当场一惊.

"她说这面旗帜很符合兄长你的身份,让你今后不要再对她有什么痴心妄想..."原以为霸邪会当场大发雷霆,可是他没有,这个男人只是静静在原地坐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

真治第二次看到那面旗帜是在半年后,霸邪远征归来.

"兄长这面旗帜你怎么还留着?"

"怎么不好吗?你仔细看看上面有什么变化没有?"

"哦,经你这么一说鸡冠怎么变成红色的了?真好看..."

"知道这红色是用什么染的吗?"

真治摇了摇头.

"人血."霸邪冷冷地一笑.

"呃,兄长你是在开玩笑吧?"

霸邪冷笑不语,那一刻直觉告诉真治,他刚才并没有在说笑...

"这抹红全是用被抓来俘虏的血染成的,由纪他们不是看不起我吗?好啊,以后我每击败一个强敌,就用他们的鲜血来为这支鸟染色,烧鸡...总有一天我会让其成为令世人恐惧的报丧之鸟,对了,就叫其丧鸟旗!"真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霸邪当时说这番话时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感到恐惧,而很快整个大陆都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而现在就出现在了太阳汗的眼前.

"霸邪亲自来了吗?'太阳汗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竟然会不自禁地颤抖,他十三岁出阵,至今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将近四十年,见惯了腥风血雨,听惯了鬼哭神嚎,战场似乎已成了他第二故乡,他从末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里感到恐惧,然而这次仅仅是一面旗帜就让他感到前所末有的压抑.

丧鸟旗下一团黑影吸引了他的注目,那是一匹纯黑的马,无论是毛色还是肌肉的线条都透出一股健美之感,堪称是万中选一的宝马良驹,即便是终日与马匹为伍的斯米塔人见到也不禁感到眼前一亮.牧民们很清楚马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动物,它们对于挑选主人这种事有时甚至比人类更高明,所以草原上才会有句谚语"能降服宝马者必英雄也!”,所以他毫不怀疑马主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黑色的盔甲,金色的纹饰,长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由于面具的遮挡看不清容貌,唯一能够辨认的只有那双坚毅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利剑,当然来者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顶不可思议地头盔。

“怎么会有人在战场上这么做,他疯了吗?”太阳汗暗自想到,的确在步步杀机的战场上,人们想法设法的掩饰自己尚且不暇,会有人特意在头盔上插一根硕大的白翎来引人注目吗?那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曾经真治问过霸邪同样的问题,而他的回答是:“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敌人到我身边啊!”

当时真治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许多年后他才明白这其中蕴含了怎样的恐怖以及自负。。。

“该说他是英雄还是疯子呢?”一个皇帝居然亲自冲入敌阵,看到这样的画面,真治不禁小声感慨道。

“快反击!”太阳汗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可根本无济于事,斯米塔军的阵线拉得实在太开了,结果导致最该重视的腹心地带此时薄弱地就如同一张纸,轻轻一捅就会破。

看着王旗狼狈后撤的那一刻,真治居然并没有感到如何惊讶,似乎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地结局,只是他始终不愿去面对。

“复国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真治喃喃自语道。

“这些都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长史政景指着地上的一堆信件说道,上面的文字清楚记录了一场暗杀交易的全过程。

“我没见过这些东西,这是污蔑,一定是有人将这些偷藏到我房间意图栽赃!”利长高声辩解道,戴着镣铐的手由于激动而不住颤抖。

“可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你的!”中护军弥次郎厉声喝道。

“这是有人蓄意伪造的!”

“那你命令家臣向玄武城集结兵力的信函也是伪造的?”司寇景纲问道,或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他说话总让人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那是因为达郎暴毙,二哥又卧床不起,我恐发变故,这才命令家臣集中兵力增强玄武城的防守。我怎么可能有动机会去害二哥?”

“没有动机?未必吧,当初陛下北伐时,你就是少数主张支持恩佐的人,为此还与主公发生过争执,这都众所皆知的,原本战后朝廷的意思是想将你流放,是主公据理力争,这才只是将你减封处理,可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因此对主公颇有怨言,说其不顾手足之情,证人现在就在门外,需要我们为你传唤进来,当场对质吗?还有此番西征,主公命令你筹备物资,可你逾期就没有完成,因此受到了城主的责备,有没有这回事?”

“那是因为北部突发暴雪,交通杜塞,为此我和二哥解释过,他也接受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只要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有!可是你们听。。。“

”不必说了。”景纲打断了利长的话。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利长大人你假如还有一点身为武士的尊严就别再做无谓的狡辩,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可我是冤枉的,这一切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利长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宛若一头发疯的狮子般咆哮着冲向审判席,结果被弥次郎为首的一众家臣给生生摁倒在地。

“房长大人您看这案子如何发落?”景纲扭头问身旁的老者,只见对方皱纹堆垒,身材瘦小,眼窝深陷,给人感觉似乎就是一具骷髅上面披了一张人皮,尽管容貌恐怖,可在场众人对于他都是尊敬有加,要知道这位房长大人是玄武家族的族长,今年已经八十高龄,城主利家甚至都要称呼他为叔祖,只因这几年他年事渐高,精力衰弱,所以极少过问外事,此番实在是因为案情太过巨大,又涉及城主的弟弟,家臣们商议之下这才请他出山主持大局。

“你说什么?”老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景纲知道他听力不好,只得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哦。”老人似乎是明白了,点了点头,伸出宛若枯树根的手拿起桌上的卷宗端详了许久,似乎是费尽全力才能看清每一个字。

“此事关系重大,不可造次,以我看暂时将利长以及其家臣集体收押,将相关材料上交朝廷,听候陛下裁决。”房长慢悠悠地说道。

“遵命!”众家臣对此安排皆无异议。

“玄武城不可一日无主,主公卧病这段时间大小事务又该如何安排呢?”政景问出了众人目前最在意的话题。

“不是有你们诸位家臣吗?”

“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不然房长大人就勉为其难代理城主之位?”

“不可,不可,我已经老了,晚上脱了鞋第二天都不知道穿不穿得上,你们还是另选高明吧。”房长苦笑拒绝道。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各位,能否听我一言?”此时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旁站起一个绝色少女,身着丧服,表情凄苦。

“哦,玉颜小姐有何高见?”政景问道,尽管玉颜来玄武城时日尚短,可凭借着乖巧听话,知书达礼还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故而此番被破例允许参加家族会议,就连政景和她说话也颇为恭敬。

“不敢当,众位虽然客气,可玉颜自知毕竟是外人,原本如此大事我没有资格过问。可是义父以及义兄待我恩重如山,我实在不忍心看到玄武城因此而衰弱。。。。”说到这里玉颜玉带哽咽,双眼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

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说道:“所以我斗胆推荐一人在义父卧病期间代为支持大局。”

“是谁?”众人忙问道。

“我的嫂子菊夫人。”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不可,不可,她乃是春日城的人,少城主之死她也难脱嫌疑,玄武城怎么能交给这种人!”弥次郎是坚定的“反春日城派”故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错,况且她与少城主成亲不过一天,似乎还说不上是我们玄武城的人。”政景也点头附和道。

“可是此番行刺,如果不是她舍命保护,义父大人早已死于非命,试问假如她对玄武城心存歹意为何要这么做?”面对众人的质疑,玉颜反驳道,情绪显得颇为激动。

当日菊为了保护利家以及玉颜与刺客殊死搏斗,结果身受重伤,双手至今还缠着绷带,据说她是别有所图,故意做戏,那冒的风险也未免太大了。众人一时哑然。

“这些日子义父卧病在床,一直在菊姐姐在旁照顾着,食不知味,衣不解带,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这些大家难道没看在眼里吗?假如像你们所说她真是毒害义兄的凶手,为何春日城要求接她回去时,她要坚持留下,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危险吗?那是因为她从嫁进玄武城的那一刻就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一分子,这样的人难道没资格来守护这座城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玉颜小姐所言不假."此时忽然有人高声附和,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五官俊秀,身材高挑,称得起是个美男子,只是顾盼之间透出一股傲气.

"重光,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容得你一个小辈多口?!"景纲一见说话的居然是自己长子重光,不禁颇感不悦,大声呵斥道.

"父亲息怒,孩儿自知官卑职小,原本没资格插嘴,可身为玄武城的一分子,事关全城的前途命运,孩儿实在不忍坐视,僭越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对于父亲的申斥,重光似乎早有准备,当即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此时只听政景说道:"罢了,罢了,我说景纲大人您也不必生气,重光虽然年轻,可毕竟也是主公的掾吏(注一),当然有发言的资格,更何况如其所说此事关系到玄武城的存亡.重光,你不必顾忌,有话但说无妨!"

重光微微一笑,冲政景以及其余众人略一施礼说道:"多谢长史大人成全,其实正如刚才玉颜小姐所言,菊夫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对于玄武城的忠诚,至于说她谋害了达郎少主,原本就是猜测,至今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就将其视作外人,未免不公.无论她与达郎少主成婚多久,毕竟婚礼已经举行了,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已知道这件事,自古以来城主因故无法理事时,由母亲或者夫人代理政务的例子比比皆是,不胜枚举,以如今的局面推举菊夫人代理城主之位可说是顺理成章,而且这样一来也有利于缓和玄武与春日两家之间的矛盾,可谓两全其美."

"可万一她吃里扒外,帮助春日城怎么办?"

"弥次郎大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所以在下建议由房长大人之子利房大人,政景大人,弥次郎大人,以及家父辅佐菊夫人处理政务,如其真有不利玄武城之举便可制衡,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众人闻言不禁一阵交头接耳,重光所推举的这四人无论能力,声望,地位都是当今玄武城中第一流的人物,也基本代理了各派的势力,似乎一时间也找不出比这更稳妥的办法.

"这个方案我觉得可行..."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发话的居然是半死不活的老人房重.

在场众人以此老地位最尊,他一开口,旁人也不便反对,政景与景纲先后表示接受,最后只剩下弥次郎的态度.

"既然你们都已经同意了,我一个人反对又有何用?不过事先声明这不表示我就接受那个玄武城的女人."

"明白,明白,接不接受不要紧,反正就是要我们看住她.还有谁对此有异议吗?"政景一边安抚弥次郎一边高声问道.

弥次郎是"反春日城派"的首脑,既然连他都接受了,还有谁胆敢反对?于是众人通过决议推举菊夫人在利家养病期间代理政务,同时将利长谋反一案上报朝廷.

"这么大的决定你们事前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得知这一消息,菊夫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事发突然,大家也是迫不得已."玉颜笑着解释道.

"不行,不行,如此重任我一个外人如何担当得起?"

"嫂子,这话出自外人之口也还罢了,怎么连你自己也这么说?你和我义兄的婚事天下皆知,哪怕你只踏进玄武城一天就是这里的少主夫人,是这里的一分子.如今义兄暴毙,死因至今尚未查明,义父又是卧病在床,城中群龙无首,偏偏又是内忧外患不断,你忍心看着玄武城就这样堕落下去?"

玉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说的菊也不禁有些心动:"可是...如此重担我恐怕难以承担."

"没事的."玉颜说着轻轻从身后抱住了菊.

"嫂子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能干的多,上次你从刺客手里救了义父和我,这次也一定能守护住玄武城."

听着玉颜温柔的话语,菊虽然同为女性也不禁感到心头一热.

"你真觉得我能行?"

"当然."

"好吧,我想达郎也不希望看到玄武城就这么没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说."

"其一只要父亲大人的病情稍有好转,我就立刻交出政权."

"这个当然."

"其二,我希望玉颜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这怎么行?"玉颜惊慌地摇了摇手.

"为何不行?我刚嫁来玄武城,身边除了些仆妇并没有几个知心的人.你和我一见如故,而且知书达礼,最重要的是你想保护这个家的心不输给任何人不是吗?"

"这...好吧,小妹不才,只希望别给你添麻烦才好."玉颜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太好了,谢谢你,玉颜,谢谢你."菊激动地将对方抱在怀里,玉颜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中洋溢着一股胜利的兴奋.

离开利家的房间,玉颜走下楼梯,拐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默默守候在这里,看到玉颜出现顿时露出了笑脸.

"如何?"

"她答应了."这是什么语调?如此冷漠,莫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竟是出自那个乖巧温柔的玉颜?

"这么说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当然."

"房长已经老了,菊夫人太过忠厚,而且在玄武城也缺乏根基,只要除去以政景为首的那些重臣,玄武城就是您的了,我尊贵的主人了."男人殷勤地笑着,同时伸手扶着玉颜走下楼梯,整幅画面优美至极.

"错了,并不是我的."玉颜笑答道.

男人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玉颜看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个犯错的男子.

"而是"我们"的."玉颜凑近男人的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

"怎么,又没活?"午后,原本应该一派忙碌的码头冷冷清清,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坐着,靠打牌聊天消遣着时光.

"老朽无能."掌柜彦六满脸歉然.

一平忙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彦六叔,这不怪你,时间不早了,通知弟兄们收工吧."

自从接手天源屋已经一月有余,一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如此鄙视的行业居然这般艰难,由于战争,前来月港的外国商船大量减少,内陆需要的商品严重缺货,而本地的物资又根本销不出去,看着账本上与日俱增的赤字,一平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借款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彦六闻言一阵尴尬:"工会方面还是不肯答应..."

"怎么这样?一直以来我们天源屋一直按时交纳会费,工会派下的任务我们也从来不敢怠慢,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见死不救?"

"没办法,这段时间整个贸易行都不景气,行会方面也能为难.如今要想借到大笔资金,恐怕只有求助于新六大人了..."

"新六!"一提到这个名字一平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张布满了麻子的大饼脸,最初他不过是个从人鱼群岛来的难民,无亲无故,靠在码头当搬运工为生,后来靠走私发了家,开始涉及赌场,色情业,以及高利贷,总之不论是什么生意,只要能赚钱他就一定会涉足,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此被众多正派商人所不齿,可即便如此他如今依旧成为了月港屈指可数的大富商,外来的船队只要一驶入码头就能看到远处山坡上他那奢华如宫殿的豪宅.一平小时后曾跟随父亲在商人之间的聚会上见过新六几次,一想到对方那股浓浓的2暴发户气息,一平就本能地感到有些恶心,可如今天源屋想渡过难关,似乎也只有靠他了...

"请您在此稍候,主人正在接待其他客人,等轮到您了,我们会前来通知."

"有劳."

"需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安可,不加奶."

"好的,请稍候."女仆甜甜地一笑,转身退下.

"不愧是财阀的家..."一平感慨道,客厅里的装修华丽气派,极尽奢侈之能事,墙上挂着南陆最出名的挂毯,所有的家具都用着出自海外的名木,几排长椅上除了自己还有几个客人,看衣着俱是大有来头.

"之前的五柳城之战你听说了吗?"

"当然,这么轰动的事如今谁不知道,霸邪大获全胜,这可是自从神武皇帝之后内陆对草原最大的胜利.你突然说起这个干么?"

"你不知道,我收到消息,霸邪准备趁胜追击,彻底征服草原,所以现在需要大批战略物资,我就是看准这个时机,准备捞上一笔,可惜资金不足,故而今天特意来找新六大人借款."

"是吗?那消息可靠吗?别到时全赔了."

"错不了,我表弟在霸邪军中当军需官,就是他写信要我帮忙筹备军用物资交差,你说这算不算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是嘛,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算上我?真不够朋友."

"别急,这不就告诉你了吗?"

听着前排俩人的对话,一平不禁感到心中一动!

注一掾吏官职名,通常为官吏属员的统称,负责处理官员的日常杂务,以及文件的整理.由官员自行任免,不必通过朝廷,故与长史,参军同为下级武士的晋身之阶.

"如果消息确实,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商机,非但可以渡过天源屋如今的危机,如果能够成为霸邪的御用商,那天源屋要想成为天下第一商家就不是梦想,可怎么才能搭上这条线呢..."

"一平老板,一平老板."正当一平思索时,耳边传来了女仆的呼唤.

"哦,怎么了?"一平显得有些慌乱.

"没怎么,你的安可到了."女仆忍住笑,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来,一平很尴尬...

"哦,请问新六大人大概多久才能见我?"尴尬归尴尬,一平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借款的事.

"不清楚,最近来拜访家主的客人非常多,不少人等了整整一天也未必能够排上,所以只好请您耐心等候了.没别的吩咐,我就先行退下了."

"有劳."

女仆一笑,转身离开,裙角飞扬的画面确实很美,不过此时的一平却无心欣赏.

一杯安可,两杯安可...一平足足喝了四杯安可依旧没有被召见的迹象,幸亏当初搞剧团时,为拉赞助受过不少委屈,故而此时一平虽然焦急,倒还能忍受,无奈之下他决定先到院子里散散心.

与客厅一样,院子里也种植了来自各地的奇花异草,有许多连一平都叫不上名字,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哭声传进了一平的耳朵,寻声望去,只见在一旁的角门,一个男人正坐在门槛上低头痛哭,看上去颇为凄惨.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架不住好奇,一平上前问道.

这一下突如其来,男人也是一惊,扭头一看一个长相文静的年轻人正打量着自己,顿觉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赶忙擦了擦眼泪说道:"多谢关心,我没事."

"可您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在下不是坏人,这是我的名帖."经过这一个月的磨练,一平似乎越来越像个商人.

"天源屋!?弄了半天原来您是天源屋的少东家,失敬,失敬."天源屋是月港屈指可数的大贸易行,在业界颇有声望,故而男人一看名帖态度大变.

"这是在下的名帖."男人说着也从怀里掏出了名帖,看来对方也是个商人.

"顺丰布料行掌柜右京,原来您是做布料生意的啊.幸会,幸会."俩人互换了名帖,寒暄了几句,渐渐就谈到了正题.

"我说右京掌柜,你怎么一个人没死躲在这哭啊?"

右京闻言一声长叹:"唉,少东家你是有所不知啊.我们顺丰行长久以来一直是做布料贸易,主打内地到南陆这一线,今年南陆棉制品特别畅销,于是前不久我们东家就特意去内陆订购了一大批棉衣棉裤,准备销往南陆大赚一笔,可没想到这一打仗,海外的客商统统不敢来了,结果这批货物就砸在我们手里了,原本想低价抛售,能回收多少是多少,可没想到今年和我们打相同主意的大有人在,如今月港本地棉制品严重滞销,根本卖不出去,为了这笔买卖我们东家几乎动用了店里所有的现金,再这样下去连工人的薪水都快要发不出了.万般无奈我们东家就想到了新六大人,如今在月港还有能力吃下这么大宗生意的恐怕也只有他了,我们东家的意思哪怕是赔钱,只要能把这批东西出手也行,可没想到..."

"怎么,他不肯要?"

"那倒没有,新六大人答应得倒是挺痛快."

"那不就好了?"

"可他只肯出市价的一成啊,我们连运费都不够啊.东家求了他好几次,希望把价格调高些,那新六大人死活不松口,最后我们东家又气又急,结果病倒了,如今这买卖眼看就要散伙了,没办法,这次换我来,光是为见他一面我就跑了整整三次,今天好不容易见上了,结果新六大人还是不肯松口,他说如今棉织品滞销,肯花市价的一成都是照顾我们,我们理当感恩戴德才是,还说如今月港除了他没人有能力接下这笔买卖,要我们不想破产就乖乖考虑清楚.无论我怎么哀求都没用,最后干脆被哄了出来.要说我个人受点委屈也就算了,也让咱们是生意人呢?可一想到全店上下那么多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我就心如油烹啊,这才掉了几滴伤心泪,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一平听罢点了点头,自己家的情况与此又何其相似?其实又何止两家,这不正是如今月港所有商人的缩影吗?想到这一平对于右京不禁多了几份同情,于是便安慰了起来.

"右京掌柜你也别太着急,办法总是会有的,你们这次总共进了多少货?"

"五千套,要是按原计划所得利润足够我们行运转一年的,可如今...唉~"右京说着不禁双手抱头.

一平轻轻拍着对方的肩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

"右京大哥,你们这批棉衣棉裤在草原上能用吗?"

"草原?"右京惊讶地看着一平,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

"对,就好比东疆那样的环境."

"应该可以,我们这次进的全都是上品,质量绝对可以保证."

"这就好,右京掌柜,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

"这五千套棉衣统统让给我们天源屋行不行?"

"你说什么?右京惊讶的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少东家你没有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吗?"

'那您准备出价多少?"

"你们成本多少,我在这基础再加一成!"

"哎呀!"右京闻言是来回直蹦,倒把一旁的一平给吓住了,不知他这是犯什么毛病.

"少东家,你这可是救我们顺丰行全体老少的身家性命啊,我给您磕头."

"请起,请起,掌柜的切莫如此."

右京此时连哭带笑,一平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安抚下来,此时右京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少东家,真按您那个价位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咱们都是生意人,我丑话说在前面,天源屋能保证拿出这笔钱吗?听说你们最近情况也挺艰难."

这句话正好说到一平的痛处,年轻的商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右京掌柜,实不相瞒,我们最近的经营也不好,今天原本我也是来向新六大人借款的."

"那您还..."

"且慢,您听我说完,我为何要这么做呢?因为根据我的观察,假如再按常规我们月港商人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唯一的出路是冒险一搏,我刚才在里面听两个客商说起霸邪准备大举东征,急需大批战略物资,试想如今正是初春,草原上应该还很寒冷,帝国军肯定需要大批御寒衣物,你们的这批棉衣棉裤运到那里一定会有市场,能够大赚一笔不提,说不定还能以此与霸邪帝国搞好关系.眼下天下大乱,咱们商人要是再靠以前的方式作买卖必定举步维艰,只有想方设法与诸侯政客们拉上关系才有前途.为何同样有钱,我们这些商人就要被那些贵族武士看不起,甚至任意剥削呢?关键就是我们背后没有靠山啊,所以我希望以此作为台阶,改变我们商人在这世上的地位."说到这一平自己也觉得话似乎说的有点大,不好意思地绕了饶头.

"右京掌柜您别介意,我以前是编剧,所以脑袋里成天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老爸以前总说我脱离实际,您别见怪."

'呃,不会,不会,少东家,你2刚才那番话说得太好了,我做了半辈子买卖,深感咱们商人在社会上没地位,被人看不起,您刚才那番话让我深受感动,要是真能有我们商人与武士,官员平起平坐的一天那该多好啊.这样,少东家,我做主,这批货我们按进价给你,一分钱不挣."

"哎呀,这怎么行,你们辛辛苦苦进的货,我怎么能占你们便宜呢?"

"不是,少东家你听我说,咱俩接触时间虽然不长,可我感觉你这个人很真诚,有想法,可交.省下来的这笔钱全当我们对你宏图大计的赞助,希望你能帮我们商人扬眉吐气.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所以这货款还是希望你能尽快结清."

"这个自然,十天之内我保证全款付清,一文钱都不拖欠!"

"少东家,咱们做买卖最重信誉,您可要说话算话啊."

"当然."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天源屋拿得出?"

"天源屋暂时没有."

"那您这..."右京掌柜不禁颜色更变.

一平一笑:"天源屋虽然拿不出,可是有人拿得出."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后的豪宅.

"您是说?"

"向新六大人借款."

"少东家,这不是闹着玩啊,您没和新六接触过,那可是个吸血鬼啊,软硬不吃,水米不进,凭白无故他未必肯借款给你啊."

"要是以我们家的店铺以及房产作抵押呢?"

"少东家您这是..."

一平一阵苦笑:"没办法,反正以天源屋目前的局面也支持不了太久,反正左右都是破产,既然如此倒不如孤注一掷."

右京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究竟该说他是天才还是疯子...

"公爵大人,您怎么在这?"

"哦,是公主殿下,外臣给您请安了."

"不必,这么大的风雪,您站在外面干么?"

"哦,我有要事想和大汗商量,可大汗始终没空见我."

"事情很重要?"

"非常重要,事关全军存亡."

"哦,那您随我来."兰卓说罢下马走向大帐,弄得一旁的真治颇为突然.

"公主殿下,您这是..."

"站住!"守门的士兵高声喝道.

"大胆,连我你们都不认得了吗?"兰卓高声喝道.

"公主殿下,小人失敬."别看兰卓外表娇柔,可众人皆知她是太阳汗最为宠爱的掌上明珠,可谓说一不二,有求必应,真把她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故此众人顿时表现地毕恭毕敬.

"这还像话."兰卓一声冷笑,挑帘就欲进帐,众士兵见状立刻上前阻止.

"公主不可!"

"怎么,我想见父汗,你们这群狗奴也敢阻拦?"

"小人知罪,只是大汗有命非经他传召,外人不得打扰.如有违背,小人们吃罪不起啊."

"原来如此,我是父汗的女儿,如何算是外人?放心,父汗要是怪罪下来有本公主一力承担!"兰卓说罢挑帘便进.

"啊!"忽然帐内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叫声,真治等人俱是一惊,赶忙冲了进去,结果...

"混帐,谁让你们进来的?"太阳汗咆哮道,一边正用一条毛毯遮住自己的下体,而上身居然一丝不挂,露出浓密的体毛,更要命的不仅是他,除了兰卓,此前在帐内的其他人居然都是赤身裸体,几个少女正拼命用可以找到的东西遮挡着自己美丽的酮体,所有人几乎都已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人死罪!"顿时众人跪倒一片,连真治也是单膝着地,不敢抬头.

"本汗不是下过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的吗?你们这群家伙想造反不成?"太阳汗怒火中烧,不过遇上这种事,换作是谁心情恐怕都不会好.众人低头不语,谁也不敢吱声,最后还是真治自觉愧疚,率先说道.

"大汗息怒,只因外臣有要事想求见大汗,众卫士不让,恰好九公主路过,得知内情后冒然闯帐.整件事纯由外臣而起,与众卫士无尤."

令真治感到意外的是那位翻译珊璞此时居然也恰好在场,当然身上也是一丝不挂,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对于突然发生的一切,她显得倒不是如何惊讶,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条紫色毛毯将身子裹了起来,不过依旧无法完全包裹住那对丰满而美丽的玉兔.

"想不到她身材竟然这么好...'真治暗自感慨道,可立刻又觉不妥,自己一个堂堂贵族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想法?真治顿觉脸上发烧,头低得更低了.

听完珊璞的翻译,太阳汗的怒气似乎平息了不少,低头一看女儿兰卓正呆立在原地,满脸愕然,刚才所看到的事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冲击了.

"还不先把九公主带出去."虽然草原人热情奔放,没有内陆人那么多的顾忌,可被自己的女儿看到这种事,即便是斯米塔人也觉得不妥.

"遵命."众人嘴里虽然答应,可却没有一个敢动,毕竟只要一抬头就会看到许多自己不该看到的画面.

"公主殿下随我来."最后还是珊璞站了起来,将兰卓带出了大帐,众人谁也不敢抬头看哪怕一眼,可真治依旧能够清楚问到对方身上发出的那股香气,那股带有强烈****意味的香气,那一刻即便以礼自守如真治也感到心头一动.

"好了,公爵大人这么着急见我究竟所为何事?"骚动过后,太阳汗再次衣冠楚楚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而珊璞也依旧面无表情地侍立在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哦,我听闻大汗准备继续驻扎此地,可有此事?"真治说罢,偷偷看了一眼珊璞,对方明明早已换好了常服,可自己眼前浮现的依旧是之前那副洁白美丽的酮体.真治的脸不自禁地又红了.

"确有此事,这么大的风雪让部队如何行进?所以本汗准备等大雪停下之后再说."珊璞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真治的异样,依旧尽职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真治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关心:"大汗,此举万万不可啊."

"为何?"

"我们如今兵马不整,万一让霸邪追上来后果不堪设想,望大汗早做决断."

太阳汗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大笑.

"大汗何故发笑?"真治疑惑道.

"我的公爵大人,您太多滤了,这里是草原,是我们斯米塔人世代生活的家园.没人比我们更了解这里.如此恶劣的天气连我们都不敢轻易行军,霸邪他们如何敢来?且不说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他们如何在复杂多变的地形中找到方向,更何况这里距离边境不下五百里,内陆军多为步兵,以他们的行进速度,最快也还要两天才能抵达,到时我们早已拔营起寨了."太阳汗满脸得意,对于真治的担忧根本不以为然.

"按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可那个男人从来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真治心中暗道,他太了解霸邪了,直觉告诉他,这世上就没有这家伙不敢做的事,更关键的是他还总能做到,帐外的风雪渐渐大了,伴随着的还有真治心头的不安.

"好了,我亲爱的公爵大人,不必紧张,虽然在五柳城我们失败了,可这里是草原,古往今来除了神武皇帝,从来没谁能在这里让我们斯米塔人屈膝认输,霸邪也不可能.所以你只管安心,等明天风雪一小,本汗立刻下令拔营,就让霸邪他们在这草原上活活累死好了."

"但愿如此吧..."真治苦笑道,即像在回答太阳汗,又像在安慰自己.

"公主她...没事吧?"离开大帐,真治小声问奉命送自己出来的珊璞.

"受了些惊吓,法师已经在处理了."斯米塔人巫医不分,部落中的法师除了掌管占卜祭祀之外,大多也兼任医师,虽然许多药材与治疗方法让内陆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偏偏疗效极好.

"这样就好,过会儿我去探望一下,说来整件事都是我不好."一想到兰卓好心帮助自己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真治心中大为歉然.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公主殿下也不小了,有些迟早要明白."珊璞冷冷说道.

真治愕然,他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虽然道理上是没错,可作为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的他而言,这些话还是难以接受,更何况这毕竟是对于兰卓幼小心灵的一次打击,这种伤害有可能伴随她一生,珊璞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真治有心反驳,可又觉得难以启齿.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忽然珊璞率先开口了.

真治默然,他不便承认,又不愿否认.

珊璞见状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那是真治第一次看见她笑,本日的她始终是面无表情,起初真治以为这是她身为翻译的职业所致,可后来却发现她生活也是不苟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也难怪,看到那种事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珊璞说罢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那一刻真治心顿时软了.

"你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珊璞闻言一愣,瞪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真治,似乎很惊讶,过了许久才渐渐移开了视线.

"谢谢,公爵大人还真是温柔,虽然言不由衷,不过很中听,难怪那对父女都那么喜欢你."

"刚才那并不是假话."真治斩钉截铁道.

珊璞惊讶更甚.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有点惊讶,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你居然会是大汗的...情人,不过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你一个异族人,又是个女流,想要在草原上生存下来其艰难可想而知,即便是我们,为了得到大汗的支持不也要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吗?更何况是你?假如大汗真的要你,你又有别的选择吗?"

"请注意您的用辞,若是传到大汗耳朵里我们俩都会有麻烦的."

"周围都是斯米塔人,听不懂官话,只要你,我不说,大汗怎么会知道?"

"假如是我向大汗告密呢?"

"你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也许我是大汗故意派来试探你的?"

'不会,以前有人曾教过我,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从你刚才的眼神里我看到出你内心的苦闷与无奈,所以你不会那么做."

珊璞的身体在颤抖:"笑话,什么眼神,那是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平日用来骗女生的花言巧语吧?"

"不是,因为我现在的心境和你一样."真治淡淡地说道.

珊璞的脚步停下了,再次扭头注视着真治,仿佛从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而真治则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漫天风雪中,俩个人相对而立.

"喂,那是什么!?"不知是谁叫了一嗓子,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茫茫风雪中似乎有一条黑线正在缓缓蠕动,而且越变越粗,凛冽的寒风中似乎裹挟着人喊马嘶.

"敌袭,是敌袭!"终于人们反应了过来,整座大营顿时乱作一团,由于风雪的关系,多数人此时都躲在温暖的帐篷里,许多人冲出来时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穿戴整齐.此时那条黑线早已变成了一条凶猛的黑色长龙,远远就能看见那面颜色诡异的丧鸟旗.

"他真的做到了..."真治喃喃自语,脸上掠过了一丝无奈地苦笑.

"公爵大人,情况紧急,请赶紧随我们来."很快手下人就找到了真治的身边.

"去哪儿?"

"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啊."

"怎么,连抵抗都准备放弃了吗?"

"太阳汗本人已经跑了,大营内现在群龙无首,早已乱作一团,再不走恐怕连我们也成了刀下之鬼."

真治皱了皱眉头,结果明显比自己预料地更糟.

"大人,不能耽搁了,快走吧."众人不由分说,拉着真治便往北人的营地赶去,此刻那里早已为真治等人准备了几匹快马.

"呵呵,没想到你们也会有今天."一旁囚笼里的俘虏此时见状莫不是拍手称快,大声叫好.

"可恶,大爷我先宰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几个北人武士见状怒不可遏,立刻各拉兵刃,就要上前.

"住手,你们想干么?"真治在马上喝问道.

"大人,这群兔崽子欺人太甚,与其让他们被叛军救走,倒不如斩草除根,已绝后患.总之不能便宜他们."

真治闻言在马上一皱眉,看了看一众俘虏,只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有些甚至都已被虐待的血肉模糊,可人人眼神坚定,没有一人表现出恐惧或退缩.

"算了,这些人宁死不屈,也不愧是真正的战士,杀了未免可惜,就留他们在此自生自灭吧."

"可是大人,这太便宜他们了!"

"那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就光彩吗?别忘了我们是武士,并不是强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最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兵刃收起.

真治策马欲行,一抬头正好看见了远处的次郎,样貌虽然狼狈,可精神明显比前几天好了许多,二人四目相对,心中顿时都是五味杂陈.

"这次算你们赢了,不过下次可没那么好运!"真治撂下这句话,调转马头冲着东方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太阳汗这回居然败的这么惨."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俘虏队伍,一平不禁小声感慨道.

"谁说不是啊,据说这次自太子以下仅皇亲贵胄就被俘不下百余人,其余的官民人等更是数以千计.太阳汗这次元气不伤,恐怕是难以再起了."掌柜彦六在一旁附和道.

"不过少东家您这回实在是太冒险了,居然把房屋以及店铺全都抵押了出去,当初大伙全都觉得您是不是疯了?虽然苍天保佑,这回买卖侥幸成功,可您今后千万不可再如此了。”

“彦六叔您放心,这么冒险的事可一不可再,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不过老仆还是有点不明白,您干么要免费资助那位虎千代大人那么多药品,那可值不少钱啊。”

“彦六叔,你觉得虎千代那人怎么样?”

“倒是没什么架子,可言谈举止都挺粗鲁,哪里有半点领主的模样,感觉就是个兵痞。。。”

“是嘛,我倒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行事不拘常理,对于人情世故也看得很透,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我这次之所以肯赞助他这么大笔药品,就是希望能借此搭通这条线,这样等到他将来飞黄腾达的时候,我们天源屋也好从中获益。说来也算是一次投资吧。”

“可老仆就怕这笔投资将来血本无归。”

“那就说明我没有看人的眼光,全当交学费了。”

“可这学费也太贵了。。。’彦六小声嘟囔道。

一平闻言一笑,也不争辩。这次东疆之行,异常顺利,非但五千套棉衣棉裤销售一空,甚至连天源屋原本积压的其他物资也售出许多,计算下来抛去成本,非但足够还清所有的借款,甚至还有所盈余。当然最让一平兴奋地还是由于办事得力,天源屋被指定为帝国军的长期供货商,专门为其收购军用物资,一平本人甚至还受到霸邪的亲自接见,一夜之间身价百倍。

“这仅仅是个开始,总有一天我要让天源屋成为大陆第一的商家。”一平在心中暗自说道。

驴车不停地行进着,一路上随处可见饥寒交迫的难民,而吸引一平注意的是经常会看到一群身着白衣白袍的人为这些难民提供饮食,甚至是赠衣施药。这不,前方这个十字路口道边又出现了这群人的身影,只见他们在道旁搭建了一排简易的草棚,供难民们休息,正中央有一座高台,高台前排了一排桌案,上面摆放各种食物,难民们在白衣人的指挥下整齐地排着队领取食物,而另一些白衣人则沿街向过路人派发着传单。

“彦六叔,这些是什么人啊?”一平好奇道。

“哦,是圣母教啊,您没看见他们的白袍上都绣着一朵莲花吗?”

“圣母教?怎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哦,少东家您一直生活在月港,从来没来过内地,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是一支新兴的教派,听说最早发源于西北,他们说世人长久以来过于骄奢淫逸,道德败坏,唯利是图,故而触怒了上天,传说中的”大浩劫“即将到来,如今的乱世就是先兆,不久”审判者“就将降临人世,毁灭天下。圣母涂山不忍见生灵涂炭,故而降临凡间,解救世人,而受其点化的信徒就被称为圣母教,据说这个教派主张止战非攻,兼爱精诚,教徒之间无尊卑上下之分,全都亲如一家。他们反对战争,反对杀戮,反对世间一切纷争,认为世人只有相亲相爱才能脱离苦难,因而他们一直自发地给人们赠衣施药,行善济困,而且来者不拒,加上教义通俗易懂,故而在贫苦人中传播极快,据说如今其信徒已经不下数十万,有些地方甚至全村全镇的人都成为了教徒。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的势力居然已经扩张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听完彦六的介绍,一平不禁点了点头,果然自己窝在月港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同时他也对这个新兴的教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止战非攻,兼爱精诚,圣母灵光,普惠苍生。”此时一名圣母教徒来到了一平等人车前递上了一张传单,一平出于好奇,伸手接过,仔细一看传单制作的非常精美,正面写着刚才教徒所念的四句口号,中央画着一朵白色莲花,栩栩如生。背面则用多种文字介绍了圣母教的来历以及基本教义,内容与彦六之前介绍的大同小异。

“请问。。。”一平叫住了一名分发传单的信徒。

“加入贵教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没有,先生,圣母的怀抱对所有人敞开,无论高低贵贱,正邪善恶,只要你有一颗希望得到拯救的心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手足亲人。”对方语调轻柔,态度温和,给人感觉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家人交谈。

“那能否详细为我介绍一下贵教的教义?”

“当然可以,您今天来的正是时候,圣母为了将自己的福音撒遍每一片土地,特意派遣她最疼爱的孩子“白莲使者”游行天下,济世救民,前面的高台正是使者说法之处,您如有兴趣可以移驾一听。”

“多谢。”

“哪里,祝您早日得以解脱。”对方说罢转身离开。

“彦六叔,先把车在道边停一会儿,咱们晚些回去。”一平吩咐道。

“少东家,您不会真对这圣母教感兴趣吧?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老掌柜彦六不禁担心道。

“放心,我只是去了解一下,自有分寸,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一平说罢套上棉袄翻下了驴车,众人再想阻拦已是不及。

来到高台,四周此时早已站满了人,台上一个蓝衣少女正在给众人讲经说法,四周一众教徒在给众人分发一些小册子,一平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拿了一本,只看封面上写着《圣母福音》》,打开粗略一看内容与蓝衣少女所说完全相同,似乎这就是圣母教的基本经典。

此时只听少女朗声道:“诸位,看看你们的周围,苦难与伤痛四处横行,战火摧毁了我们的家园,疾病夺走了我们的亲人,贫穷与饥饿无时无刻不再威胁着我们。我们一次次问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责怪命运的不公,甚至怀疑上天的仁慈。可我们是否有扪心自问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是否为了蝇头小利而与人互相争吵?我们是否为了衣食享受而欺瞒他人,我们是否为了一时的虚荣而伤及无辜?我们是否曾意识到所有苦难其实都来源于我们自身?来吧,放下你们心内的贪欲,平息你们胸中的戾气,用博爱与宽容去看待这个世界,让我们在圣母的指引下相亲相爱,获得永恒的安宁与喜乐。国家,民族,血统,阶级,教派,这些全是人为设置的枷锁,让我们忘记彼此本是手足,来吧,让我们再一次回到圣母的怀抱,回到自己诞生的地方,回到我们真正的至亲身旁。来吧,张开怀抱,让我们彼此相亲相爱!”蓝衣少女声音甜美,配上那清纯秀美的长相确实极具煽动力,故而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一片欢呼.

"住口!"忽然只听得一声断喝,接着从人群的后面挤出一人,看衣着穿戴似乎是本地的杂胡,只见他此时满脸怒容,腰刀早已出鞘.

圣母教众人见状正欲上前,却被那蓝衣少女伸手拦住,只见她不慌不忙,问道:"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中土神话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位圣母涂山,普世神教中也是闻所未闻,分明是你们编造出来在这里妖言惑众!"男人质问道,声色俱厉.

蓝衣少女甜甜一笑:"这位先生有所不知,圣母是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远古大神,只因其生性谦退,故而不为世人所知,所谓天道悠远,又岂是事事都能为我们这些凡俗所知呢?"

"你这分明是在狡辩,我们东疆自古以来只信奉长生天为唯一真神,除此以外一切所谓"神祇"不过是邪魔异端!你们若不立刻停止传教,休怪大爷我翻脸无情!"他话音刚落,立刻就迎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支持.

"不错,万物非主,唯我长天."

"异端滚出草原!"

一时间群情激奋,喊叫声此起彼伏.草原地区对于"长生天"的信仰极为虔诚,斯米塔人之所以不惜拼杀二百余年也不愿彻底归顺帝国,据说很大原因就是不肯接受北人带来的"普世神教",这也就是草原上为何至今没有一座普世教堂的原因。关于这些一平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实际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眼看双方即将爆发冲突,一平本欲上前劝阻,可一转念又决定静观其变,他想看看面对这样的局面,圣母教究竟会如此处置。

“诸位安静一下。“此时只听那位蓝衣少女高声安抚起惊慌的人群。

“诸位的心情我们深表了解,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感到恐慌,要想让诸位立刻接受一位从末听说的神祇确实太过勉强,不过我们圣母教的宗旨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我们本着的是颗宽容慈悲之心,绝不会勉强、别人,更不会与人起冲突,既然诸位如此要求,那我们立刻离开。请相信我们带来的是善意与关爱,手足们,撤。”随着少女一声招呼,众教徒居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丝毫犹豫或者不满,不到片刻整座高台就化为平地,效率之高,行动之迅速令人咂舌。

“诸位,我们就此告辞,假如有缘的话一定会再见。请相信圣母大人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我们。”蓝衣少女冲着众人深施一礼,转身便走,其余众教徒随后跟上。

“止战非攻,兼爱精诚,圣母灵光,普惠苍生。。。”在这样的口号声中,圣母教的队伍缓缓消失在了天际,只留下了道旁错愕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走就走啊。”

“就是啊,好歹也应该和对方辩论几句,大家各抒己见吗?我看八成是圣母教这群人胆小怕事。”

“那也不对啊,论人数他们比对方多得多,真要冲突起来未必吃亏,莫非是自知理亏。”

“不然,你没听他们说吗?圣母教奉行兼爱非攻,不会和任何人起冲突,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他们也只是舍己从人。”

“那不是坐等吃亏?”

“你懂什么,这就是圣母教伟大之处,不是用暴力,而是用爱与宽容感动别人。”

“那要遇上蛮不讲理的呢?”

“那就一直退让,直到把对方感化为止,人都是有心的,只是你持续不断地让他们感受到善意与关爱,应该没人不会动容的吧。”

“胡闹,树有高矮,人有贤愚,岂可一概而论?这世上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难道还少啊?对于这些人你越是退让,他们就是得寸进尺,须知欲壑难填,假如他们要你死,你答不答应?假如他们要求你把妻女献给他们,你献还是不献?这不是有病吗?”

“唉,那是你心中成见太深,戾气太重,福音书上不是有写只要你完全抛弃欲望,全身心地去爱别人,那就无人不能被点化,我倒觉得圣母教挺好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一平在旁边听着,不时翻着手中的那本《圣母福音》,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圣母教。。。有意思。”

清晨,雾气蒙蒙,站在露台看去,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灰色。身材高大的老者眯起眼睛,似乎想极力在寻找着什么。

“大主教,您起的真早啊。“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人老了总是醒得比较早,你不也一样吗?”老者没有回头,单凭声音他就已知道对方是谁。

“我昨晚根本就没有睡着。”神官模样的男人边说边揉了揉眼睛,超过七公尺的身高使得老者在他身旁也显得有些单薄。

“你担心霸邪不答应?”

“那个男人与我们以往所应付过的皇帝都不一样,我很怀疑他愿不愿意接受教廷的指挥。”

“他不是傻瓜,神教传入中土已历整整四百年,自从神武皇帝开始,无论政局如何变迁,没有任何一个政治人物胆敢公然违抗教廷,因为这将意味着与遍布大陆的千万教徒们为敌。即便是霸邪,想来也不会冒这种风险。更何况此次我们送去的是橄榄枝。”

“可那个男人从来就不能以常理推断,这点您比我更清楚,否则您也不会顶着寒风,大清早就站在这里,从这雾茫茫的世界中您是否看到了希望?”

“还没有,不过主宰总会给我们以指引。”

“但愿是在我们被这混沌吞没之前。。。”说到这里俩人陷入了沉默。。。

“启禀大主教。”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侍从的声音。

“何事?”

“前往东疆送信的人回来了。”

露台上的二人闻言神色顿时一变:“居然这么快,可否带回霸邪的消息?”

“这。。。”侍从面露难色。

“怎么回事,说话吞吞吐吐的?”

“还是请您与特使大人亲自去看吧。。。”看着侍从惊恐的表情,二人的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议事堂,两百年来几乎教廷所有的重大决定都与这里有关,此时这里挤满了人,枢机主教(注一)们围在大厅正中,议论纷纷。

“大主教到!”侍从一声高呼,众人这才急忙退归原位,躬身施礼。

“参见大主教。”

“免礼,情况如何?”大主教此时早已顾不得什么仪态,急忙来到了大厅的中央,只见派往东疆的信使满脸伤痕,一看到自己顿时就放声痛哭。

“大主教,卑职办事不力。”

“无妨,无妨,先告诉我,你们怎么挥变成这般模样?”

信使此时早已泣不成声,还是一旁的随员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个霸邪!”

“究竟怎么回事?”高个子男人此时不禁上前问道。

“我们奉教廷之命,前去向霸邪示好,可没想到他居然避而不见,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才终于说服霸邪答应会面,可没想到他在席间态度傲慢无礼,对我等更是百般刁难,我等深知此行关系重大,故而也只好忍耐。可没想到在听完我们宣读了大主教敕令后,霸邪居然毫不在意,他还说。。。”

“他到底说了什么?”大主教追问道。

“他还说自己的统治不需要得到教廷的承认,相反教廷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指挥,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教廷的存续与否也在两可之间。”

此言一出,现场一阵哗然。

“荒谬!教廷是主宰在人间的代表,而皇帝不过是凡俗的君长,理应听从教廷的旨意,自神武皇帝起至今二百余年莫不如此,霸邪一个弑君叛贼,以武力夺取江山,有什么资格敢与教会分廷抗礼?这简直是荒谬绝伦!”

“不错,霸邪上台至今倒行逆施,杀害了大批教徒,并掠夺他们的财产,这原本就是公然挑战主宰,教廷为大局着想,这才委曲求全,愿意承认他为合法政权,这原本是莫大的恩惠,没想到他居然不知感恩,反而如此大放厥词,这是公然蔑视教廷,必须严惩!”

“不错,下达讨伐令!(注二)号召全中土的教众推翻他!”

此时又听那随从接着说道:“我们当时也是义愤填膺,与他理论了几句,没想到他居然当场命令士兵将我们赶了出来,还没收了我们的马匹以及行李,我等沿路乞讨,幸好后来遇到了好心的教徒慷慨解囊,资助马匹饮食,否则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教廷。”一想到所受的委屈,众人莫不流泪。

“委屈大家了,你们为教廷所作的牺牲,主宰会看到的。现在先下去好好休息,治疗伤口。”大主教将众人打发了下去,不禁面露愁云。

”大主教,下一步您看该怎么办?”高个男人此时在一旁小声问道。

“传我的命令,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神职人员集中到这里,召开”圣公会”!特使大人您也请一起参加。“大主教语气平静,可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注一枢机主教普世教会所设立的职务,教会以教廷为核心,其下设有各个教区,每个教区的负责人被称为主教,而教廷往往会从其中选拔出有功德之人为枢机主教,参与教廷的日常事务,而每任大主教通常也是从枢机主教中选举产生,后期教会规模日渐庞大,开始出现专职的枢机主教,因其没有负责的教区,故而亦称”无土主教“。

注二讨伐令由教廷发布号召所有教徒讨伐异端的敕令,凡教徒胆敢违背者一律视为异端,剔除出教。起初为神武皇帝为自己统一战争所寻找的宗教借口,后期随着教廷势力日渐增大,尤其是”圣域“的建立,渐渐演变成教廷要挟领主,打击政敌的手段。

"不能杀那些人,这太过分了!"次郎大声说道,他试图靠近虎千代的马前,可由于重伤未愈,行动不便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旁的亚树茶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可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虎千代在马上冷冷答道.

"这些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和这场战争根本无关啊.为何北人能够饶我们这些俘虏而不杀,可我们就非要去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呢?"

"平民?你别忘了这些游牧部落和我们不一样,必要时每个男人都是战士."

"那些妇女和孩童呢?"

"她们负责后勤支持,从某种层度上也参与了这场战争."

"可那也罪不至死啊."

"次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战争,在这里没有谁是无辜的,有的只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次郎盯着虎千代看了许久,双眼似乎像要喷出火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曾经我认为大哥你是对的,我极力想跟上你的脚步,接受你的想法.可目前我发现自己错了,我和大哥你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你说我幼稚也罢,天真也好,为了自己的安乐而至他人生死于不顾,甚至部问善恶黑白,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如果大哥您一定要强迫我执行这种命令,那请恕次郎不能再跟随您了."

"怎么,你想脱藩?"

次郎点了点头.

"次郎,我奉劝你最好别太任性了..."

'这不是任性!"第一次,次郎当面打断了虎千代的话.

"大哥你曾经教过我,面对苦难与其害怕退让,不如拼死一战,只有敢直面恐惧的人才有可能战胜他.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明白脱藩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今后自己有可能面对的困难,可假如仅仅因为顾忌这些,而让我去迫害无辜,我说什么也做不到.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真正想走的路."

虎千代冷冷看着马前的次郎,尽管身上满是绷带,可他的眼神是如此坚毅.当年河西城头那个连剑都不会拔的孩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长大了...

"你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

"一旦脱藩,你今后就是浪客,无论生老病死,一切都与江南城不再有任何关系,到时候即便你再求我,我也决不可能再让你回来.这样你也不后悔?"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无怨无悔."

"好,那你滚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骇,次郎心地善良,为人宽厚,在军中颇有人缘,尤其是一众将领大多与他自从自由军时期就一同共事,出生入死,感情非同旁人可比,几乎都将他看成弟弟对待,此时不禁纷纷上前解劝.

众将中数乐平与次郎交情最好,此时他第一个开口道:"大帅三思,次郎可是咱们的兄弟啊."

赫苗也在一旁搭言道:"是啊,他还是个孩子,不过一时冲动,顶撞了几句,大帅您又何必与他计较呢?"

"你们先搞清楚,现在不是我要赶他走,是他自己想走.次郎你说呢?"

"不错,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各位就不必替我求情了,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照顾,当初刚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很害怕,很迷茫,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幸好遇到了大家,陪我哭,陪我笑,陪我经历那么多事.能够认识大伙是我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后的路次郎我想学着自己去走.还望大家成全."次郎说罢,冲众人深施一礼.

众人见次郎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行坚持,只得纷纷摇头叹息退到一旁.

"既然没人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过会儿去找军需,把这个月饷银给领了,之后你和我们江南城就再无任何瓜葛,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赶紧给我走人."

"大哥...分手前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有什么事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如果能找到妃殿,请好好照顾她,拜托了."

虎千代闻言心中一动,当初在河西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可曾经生死与共的三个人,如今眼看着就要天各一方,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

"这种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

次郎笑了笑,他明白虎千代外表虽然放荡不羁,可他内心却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只可惜自己与他选择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次郎冲虎千代最后行了次军礼,拖着伤重的身体踉跄着离开,忽然有人紧紧搀住了他.

"我和你一起走."

"亚树茶你..."次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你忘了当初答应爷爷要一直照顾我的吗?怎么,现在就想把我丢下?"

"怎么会,只是你跟着我今后或许会很辛苦."

"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我也不怕."这本是一句颇为肉麻的话,可在亚树茶说来却满是挚诚.

"那今后就拜托了."面对这样的表白,试问有多少人能够不动心呢?那是次郎第一次对亚树茶产生了友情以外的感觉.

"嗯."亚树茶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微笑,那是何其温暖的笑容啊.

就这样俩个人搀扶着缓缓离开,忽然次郎停下了脚步.

"大哥."

"又怎么了?"虎千代的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谢谢,这么久以来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

"嗯,可惜教出了一条白眼狼,今后你最好别让我再在战场上碰见,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放心,我也一样,你教过我应该如何拔剑!"次郎笑着答道,接着便与亚树茶缓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都愣着干什么?天黑之前完不成任务,全部军法处置!"虎千代冲着众将高声呵斥道,接着纵马扬鞭向前赶去.

"大帅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自己的兄弟也如此绝情?"众将小声嘟囔着,可他们谁能又知道虎千代此时心中的感受呢?

"次郎,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所以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也千万不要回头啊."

"以全知全能的主宰之名敬告广大信众,霸邪,先皇之养子,自幼受帝国厚恩,及长不思报本,反而以臣弑主,以下克上,可谓大逆不道至极.及登基,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纳庶母,用幸臣,至于国家疲弊,民不聊生.教廷本着宽厚仁慈之心,再三规劝,奈何其屡教不改,甚至公然抗命.实天地不容,神人共愤.经教廷全体决议,限令霸邪六十日内至圣城山公开悔罪,宣誓效忠,否则即视为叛教.教廷将以主宰,先知,以及历代教皇之名宣布其为主宰之敌,并下达讨伐令,所有教徒都须参战,以捍卫我等崇高之信仰,凡在圣战中流血牺牲者都将成为主宰最忠诚的子民,升入天国享受永恒的安宁与喜乐,凡为圣战出力流汗者,你们的罪孽将会减轻,凡为圣战慷慨解囊者,你们的灵魂将得以升华.凡拒不参战者,犹豫不前者,甚至同情霸邪者都将被视为同罪,其死后灵魂将被打入地狱,接受火焰的炙烤,而其祖先,家人,朋友的灵魂也将永世不得安宁.圣历一千二百零三年三月,中土教廷以主宰,先知,教皇之名签发."

看完诏书,星昂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窗外,二百年来最大规模的流星雨刚刚开始,在中土神话中,流星是死神的使者,每颗流星出现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调零,一股可怕的预感渐渐升上了老星学家的心头.

"乱世或许这才刚刚开始..."星昂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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