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初也做低眉顺目状,却在心里偷笑:老太太明明已经知道是顾之遥在搞鬼,若是聪明的,就应该教训自己的女儿一顿;苏氏这样说,分明是在暗指老太太办事不利,刚到了冬天,府里的碳就都不够了。
任谁都没想到的是,打破沉默的是二房的嫡女,排行老三的顾之茗。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摆出世家小姐的样子,只见她一只娇嫩的素手掩口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怎么我屋里用的仍旧是上好的丝碳,难道是王总管偏心不成?”
二夫人薛氏不知女儿心中在想什么,当下也只能顺着她往下说,反正她向来是不惧大房的,只是不愿意陪顾之初蹚浑水。“是啊,昨儿个我遣人去王总管那儿,他还说丝碳管够呢。”
之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能明白一向明哲保身的顾之茗为何会帮助她,其实不是帮助她,而是在帮她自己。顾之茗这么一句话,明显是帮老太太打了个太极。老太太那样的身份,有些话自是不便说的。这档子事一出,她不仅会注意到顾之初,也会注意到顾之茗。之初心中一叹,好个精明厉害的女子,怪不得以后会有那样的风光。
苏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薛氏和她的女儿会出声援助顾之初,心里一个劲儿地骂顾之遥,面上却尴尬笑道:“许是王总管弄错了吧。”
王总管在府里这么多年,早已成精了,怎么可能出这样的纰漏。老太太见苏氏屡次让自己背黑锅,一时间对她的厌恶到达了极点,于是淡淡地吩咐赵嬷嬷:“你去王总管那里瞧瞧,丝碳若是不够了,只管支银子去买,让他们万万不能断了五丫头房里的炉火。”
顾之初赶忙跪下谢恩:“多谢祖母体恤,阿初若是有其他的法子,今天也不会来麻烦您老人家。”
老太太摆摆手,道:“你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惦记着你。”
赵嬷嬷走过来,轻轻把她扶起来,说:“五小姐何须行这么大的礼,你身子不好,老夫人可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顾之初惶恐地说:“阿初知晓祖母的心意,无奈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事,让祖母替阿初烦忧……”
苏氏气得面色铁青,这顾之初真是好生了得,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们大房母女身上了。
老太太凝视这个年仅八岁的孙女,说实话,她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即便是出了那事,她也是安抚了事。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敢孤身一人找到自己跟前。表面上,她是为了讨碳这件小事而来,实际上,不过是借此机会告诉所有人,不要轻易欺负她们三房。
不过,老太太唇边露出一抹晦涩的笑意,若凭这点小心思就想让自己站在她那边,也太轻巧了。
顾之初这番前来,的确没有过多的要求,如今这个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了。既打压了大房,又在老太太面前争了脸。
“今日你哥哥回来,叫她直接去拜见你的父母,不必先到我这里来了。外面风大了,没事你也快回屋歇着吧,当心再生病。”老太太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关心。
之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会告诉哥哥的,祖母也好好将养身子,阿初先行告退了。”
然后又一一给苏氏,薛氏见了礼。荣华阁外厅极大,苏氏今日却只坐在了相对靠门的位置,想必老太太早就对她心存不满了。之初走过她时,又回头无意一笑:“啊对了,阿初在您身上闻到了曼诗草的味道,那东西性寒,大伯母得当心别误食了。”
苏氏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
顾之初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满意一笑,带着握瑜和冷翠扬长而去。
顾之初怕顾青岩当先去了荣华阁,便吩咐握瑜派小厮守在门口,若是五少爷回来了先领到三夫人的屋里去。
没想顾青岩回来得这样早,刚用过午饭,他便进了屋里。十五岁的少年同样继承了唐氏的美貌,长得眉清目秀,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隔了生死的光阴,再次见到兄长,顾之初的眼泪落了下来。他虽懦弱,虽做了许多错事,虽然没有照顾好她们母女,但他毕竟同她一母同胞,毕竟是她的亲哥。
“哟,阿初怎么哭了?”
顾青岩给母亲见礼后,眼尖地看到了顾之初,揶揄道。他虽是男子,但情感却很细腻。顾之雅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他看得明明白白,因此乖巧可人的顾之初更得他的心意。
顾之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我许久不见哥哥了,倒让哥哥见笑了。”
顾之雅见状,笑道:“是啊,阿初前些日子还念叨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顾青岩摸了摸之初的头,没接顾之雅的话,对唐氏道:“我在宫里给三殿下做伴读,三殿下虽然年幼,但十分好学,因此我在宫里耽搁了一些时日,竟然连母亲病了都没回来探望。”
唐氏赶忙说道:“你的前程重要,我的病不碍事。”
青岩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顾之初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因着才情颇高,又有一定见解,顾青岩在三殿下面前很吃得开。但这却遭到了大房兄弟俩的嫉妒,在族中屡次受到打压。
现在的他,恐怕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了。
之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父亲不受宠,没人能为他们说话,顾青岩就养成了个懦弱的性格。到后来,他被害得妻离子散,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母子三人谈笑间,另一个翩翩少年走了进来,跪倒在唐氏面前,恭敬地叩首:“青峰给太太请安,愿太太身子早日康健。”
哦?顾之初眯起眼睛,打量跪伏的少年,这倒是个熟面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