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不生气便好，”之初说着，露出憨憨的笑容，又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物件道，“呀，那是琉璃盏吗？好漂亮啊，常言道君子爱琉璃。据闻大哥十分喜爱琉璃，也是，这上好的琉璃如同倾世美人，就连阿初这样愚笨的人也喜欢上了呢。”
苏氏的脸在瞬间惨白，冷汗都流了下来，顾之遥不明所以，倒是聪慧的顾之洁，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只听她开口笑言：“五妹可记错了，君子明明是惜玉的呢。”
呵，看来是想帮助大房了，这个顾之洁，倒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顾之初抿了口茶，诧异道：“是吗？原来是阿初记错了，不过我是真的听说大哥珍爱琉璃物件，不管是在何处的东西，都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呢。”
“你……”苏氏如鲠在喉，却说不出话来。
之初柔柔笑道：“早听父亲说过，大哥是咱们顾家最有钱途的少爷呢，连喜好都与众不同。琉璃，听上去别有一番雅致。”
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该听出之初是话里有话，苏氏气得狠狠拍着桌子：“你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
见苏氏动了气，之初“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委屈道：“都是阿初不好，大伯母您可别动气。”
旁人不知晓顾青睿和琉璃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不知道。那琉璃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这事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不仅琉璃活不了，就连顾青睿的仕途都会受影响。
顾之洁觉得有些奇怪，之初的一番话听上去是在夸赞顾青睿，那么苏氏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呢。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等，这丫头之前一直在说“君子爱琉璃”……琉璃，难不成？
她想到了一件事，生生把惊呼咽了回去。这府中的琉璃，只有老太太身边那个最宠爱的侍女了啊。
之初在心里冷笑：苏氏，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苏氏心里惊惧不安，却不能表现出来，喝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转眼没事人似的道：“罢了罢了，你今天除了来告罪，还有别的事吗？”
“听大伯母这话是赶我走了，”之初倒是没给她留面子，“那阿初这就告辞了。”说罢没再看苏氏三人，转身就要走出去。不知从何处蹿来一只黑猫，疯了似的跳到了苏氏身旁的案上，惊得她尖叫起来。
顾之初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因为一只猫就颜面尽失的苏氏，心里觉得格外畅快。她笑得平静，让顾之洁心里产生狐疑。苏氏养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怎么会因为无故蹿来一只黑猫，就吓得方寸大乱？
这黑猫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顾之初！你！”苏氏随手抄起茶杯，狠狠地掷到之初脚下。茶杯摔得支离破碎，瓷片飞溅起来，划伤了她细嫩的小脸。
鲜血缓缓流了下来，伤口虽小，看上去触目惊心。
苏氏如遭雷击，没想到竟真的伤到了顾之初。
“我……我不是故意的……”
之初恍若未闻，自顾自道：“这黑猫倒是看着眼熟，我记得大伯母之前也养过这样一只黑猫呢。啊，对了，那天在沁雨湖，阿初也看到了呢。”
苏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切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在之初的眼里，不过是孩童般的把戏。
之初慢慢走上前，一直走到苏氏的身旁，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然后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大伯母，阿初奉劝你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完起身，又走到了刚才站的位置。
“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门外传来一声惊呼，是老太太身边的心腹赵嬷嬷。之初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心道：总算赶上了。
赵嬷嬷看见满地碎瓷片，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又小跑着到了顾之初面前。之初故意扬起满身鲜血的小脸，声音颤抖道：“赵嬷嬷，救救阿初……”说完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五小姐，但出了这样的事，又是在大房里，赵嬷嬷还是第一时间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听后脸上没甚表情，只吩咐说把之初接到自己的房里，正好赶上唐家的小太医唐靖宇来问诊，就顺便让他帮忙医治了。
旁人都道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厌恶到了极点，发生这样的事都不动声色。只有跟随了她一辈子的赵嬷嬷才能看到，在她禀告这件事的时候，老太太的双手在不经意间发抖，这表示她内心极为震怒。
赵嬷嬷在心里叹息，这次大房怕是真的栽了。苏氏这个女人，老太太明着宠她，那是给苏家面子，谁知她屡次做出蠢事。
握瑜和冷翠一直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等着，相比于握瑜的焦躁不安，冷翠倒是十分淡定。“小姐在里面情况不明，你就不着急吗？”
“放心吧，一切都是小姐计划好的。”虽然这么说让人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布的局。
“什么意思？”握瑜压低声音，问道。
“那只黑猫，是小姐吩咐我从外面买来的，为的就是吓唬大太太；小姐算准了大太太会方寸大乱，也算准了赵嬷嬷会来。”
握瑜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之初吩咐她去向内务间打听什么时候给各方进新的布匹，这件事一直是老太太身旁的心腹赵嬷嬷在做的。怪不得选了今天，这个孩子的城府，真是深得令人感到恐惧。
“那瓷片？”握瑜问道。
冷翠叹了一口气：“小姐之前已经想好，那瓷片若是没有飞溅起来，她就会在赵嬷嬷来的时候假装慌乱，摔倒在地上。届时，瓷片同样会伤到她。”
“为了打击大太太，小姐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冷翠摇摇头，道：“小姐是个好孩子，若不是那些人不放过咱们三房，不放过三爷和三太太，她又何至于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