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前三天是之初九岁的生辰，若是在以前也只有母亲姐姐会陪她用个饭。哥哥一年到头在宫里伴读，而父亲，也许根本不记得她的生辰。但如今已是今非昔比，现在的她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地位俨然超过了她的母亲。
之初自重生以后就没再跟母亲一同睡过，她还一直把自己当成三十几岁的妇人，让她再扮小女儿的撒娇姿态，那无论如何是不像的了。可母亲非要把她留在身边过夜，之初拗不过她，生辰的前一天只能宿在三太太的屋子里。
唐氏用桃木梳子轻轻梳理之初柔顺的长发，慈爱地笑道：“日子过得真是快，一晃神，我们阿初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觉得有些心酸，若不是上天垂怜，她还哪有机会再次见到母亲呢。“娘，我还小着呢。”
“不小喽，再过几年都该许人家了。”唐氏很少用这种话打趣别人，但在这个乖巧聪慧的女儿面前，她总是十分放松，于是不由自主地说起这话来。
之初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心里却倍感悲凉。此世，她都不打算再添枕边人了。曾经许她一生一世的薛璃，让她彻底死了心。
“阿初，你是娘的好孩子，有些话，娘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和你谈一谈。”唐氏放下梳子，郑重地说道。
就算唐氏不言明，之初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左右不过是顾之雅的事，她们姐妹俩的嫌隙，就连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亲生母亲。这些日子顾之雅借着要上学堂，趁机和她疏远了许多，更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
之初能感受到顾之雅对她的恐惧，她一直害怕之初把那日推她落水的事说出去。就算她不是故意的，让老太太知道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你姐姐她心高气傲，如今见你如此得宠，心里怕是有些不舒服。阿初，你这样懂事，要多担待一些。”唐氏拍拍她的肩，眉宇间尽是愁思。
阿初见母亲这样为难，心中一痛，赶忙道：“娘您放心，阿初知道姐姐现在是心里别扭，我不会同她计较的。”
“好孩子。”唐氏轻吻她的长发，终于舒心地笑了起来。
但她怎知如今的之初根本没有把顾之雅这件事看在眼里。顾三爷是个散仙，这些年又败了许多钱，顾大爷早就看不惯他了。他会联合自己的儿子，先断了三房的财路，然后再毁了顾青岩的仕途。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他们拉拢到了顾青峰这个庶子。
就寝后她躺在唐氏柔软的床上，忽然意识到父亲已经有很多年没留宿在这里了。她转身缩进唐氏的怀里，在唐氏温暖的怀抱里安然睡去。
翌日，之初早早地起了床，看着还在熟睡的唐氏，抿唇一笑。然后伸手拿起搭在旁边的衣服，对蹑手蹑脚进来的红玉道：“我先回房换身衣裳，你且让三太太再睡片刻，过两柱香以后叫醒她便好。对了，你别忘了告诉娘亲，我会陪同她一起去荣华阁的。”
昨夜又下了雪，空气清新许多，有一股清冷的意味。之初伸了个懒腰，握瑜在身后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么冷的天，您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紫玉，快扶小姐回房更衣。”
之初嬉笑道：“你这丫头越发啰嗦了，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握瑜羞红了脸，闷不做声地跟在之初身后。
她刚一迈进屋子，大大小小的仆人全部跪下来，喜气洋洋道：“恭祝五小姐生辰快乐，寿与天齐。”
之初“噗嗤”一声笑出来，挥手让他们起来，道：“还寿与天齐，那我不成老妖怪了？”她今天心情格外好，也许是想到筹谋了许久的事，终于要开始最重要的环节了。
“你们伺候我这一年，也劳累了。如今已到年下，冷翠，你去取银子来发给大家。若是有需要的可以出府过年，记得上元节后再回来即可。”
众人又是一阵跪拜，然后随冷翠出去领银子。待人散了个干净后，紫玉捧了件衣服出来，之初探头一看，有些惊奇地问：“咦？这样花哨的衣服，是谁吩咐做的？”
握瑜抿唇笑道：“赵嬷嬷昨日给送来的，说是老太太亲自吩咐的呢。”
之初有些感叹地摸着那如水的锦缎，老太太虽没特意为她办生辰典礼，但今日宴请了四大家族的人，说是因为即将过年，正好提前聚一聚。可她今日见这身繁复的衣裳，才晓得这是老太太要把她介绍给众人了。
今日一过，年仅九岁的顾之初的名声便真的在四大家族里叫响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在紫玉和握瑜的帮助下穿上了衣裳。握瑜虽然性子泼辣，但梳妆打扮的手艺却是顶尖的。一番折腾下来，之初几乎不认识镜子里那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了。紫玉更是惊得合不拢嘴，直呼：“好……好漂亮啊……”
之初也觉得太过抢眼，但考虑到今天的场合还是忍了下来。她算着时辰已经差不多，唐氏也该准备好了。于是抬起裙摆，迈着莲步向门口走去。冷翠已经等在那里，她身边还站着个皓齿明眸的妙龄女子，赫然是雨墨！
之初走到她身边，略有亲热地笑道：“真是辛苦雨墨姐姐了，这么一早赶过来。”
雨墨赶忙道：“五小姐可别这样说，能伺候三太太是我的福气呢。对了，听说今天是您的生辰，那奴婢在这里恭祝您生辰快乐。”说罢又行了一礼。
为了得雨墨在今日服侍三太太，之初可是煞费苦心。半个月来几乎天天往二太太的房里跑，东西如流水般地送。每样送出去的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也许不是很贵重，但样样都送到了二太太的心里去。
二人说话间唐氏也走了出来，之初已经提前跟她知会了一声，说是会请二太太身边的人来服侍一天。唐氏平日虽不喜这些内宅争斗，但好歹是唐家的嫡女。因此看到雨墨她只是端庄地笑了笑，然后将手搭在了雨墨的手上。
但之初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许多事，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