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之初和唐氏穿戴整齐后就带着红玉冷翠等侍女去了二太太的府邸。头天晚上下了鹅毛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煞是好看。之初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之前的一段日子她都觉得异常沉闷。
“娘亲觉得你一向成熟稳重，很少看到你这样顽皮的时候。”唐氏轻叹了一句，回想几个月以前的光景，那时在这府里有几个人把他们三房看在眼里呢。竟然因为一个九岁的孩子，他们获得了无比的敬重。
之初弯腰，用手团了个小雪球，她忽然想到，自己那个可怜的稚子也是最喜爱雪天。恍惚间，她回答道：“我也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啊。”
唐氏心中一痛，见她迷离的目光，没有再说话。
二太太的府邸离三院不算远，走一炷香的光景也就到了。绿姚得知她们要来，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候，足以见二太太对她们母女的重视。绿姚扬起笑脸道：“奴婢给三太太、五小姐请安，新年大吉啊。”
唐氏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给红玉递了一个眼神。红玉会意，赶忙从怀里掏出已经包好的红包，硬是塞到绿姚的手里。
一大清早就得了赏，绿姚极为高兴，对她们更加亲热。到了主屋门口，发现雨墨也候在那里，面色含春。之初在心里不屑地想，怕是顾青睿已经许了她什么虚伪的诺言了罢。这些日子她可没少让握瑜盯着雨墨。
“三太太吉祥，五小姐吉祥。”雨墨娇滴滴地说了一句。
唐氏点点头，同样打了赏，然后抬腿走进了主屋。二太太抬头看见她便迎了过来，笑道：“早就盼着你过来呢。”
“那天向你借了雨墨过去，早就应该过来道谢。怎奈我身子不好，怕给你过了病气，所以一直拖着没来。”场面上的事唐氏虽然不喜，却并非一窍不通。这些客套话说出来也是十分自然。
二太太白了她一眼，嗔道：“我说阿初这孩子怎么总是跟我客气，现在一听，你这为娘的也跟我这样生分。”
唐氏有些诧异于她的热情，又笑言：“是我说错话了。”
之初见两位太太说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今儿个怎么没见到三姐？”
“嗨，她啊，一大早就跑到老太太那里去了。我母家那边来了人，是茗儿的舅太太。”薛氏竟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消息。之初心里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我与母亲这时候过来会不会耽误了您的正事。”之初谦和地问了一句。
薛氏没从之初的脸上看见什么，于是收回了打量的眼神，道：“这话说的，你们要是再不来，可真是耽误我的大事了。”二太太用指尖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我陪你们坐一会儿，再过去那边请安也不迟。”
“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二太太唇边的笑意更深，“我之前听阿初说你很是喜欢雨墨，今日便把她拨给你，如何？”
“雨墨这丫头聪明伶俐，却是很合我的意，我们倆也很投缘。”唐氏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事也得问问雨墨的意思。”
“你放心，我晓得的，”二太太点点头，扬声道，“雨墨，进来。”
雨墨迈着莲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她面前。二太太郑重问道：“我就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去伺候三太太？”
那雨墨确实是个心思精巧的人，当下诚惶诚恐道：“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您不高兴？”
二太太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好好的日子怎么又要哭，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雨墨收起了愁容，却踌躇着不敢开口。二太太见她这样瑟缩，又转头道：“这丫头就算有心也不敢说出来，旁的不提，我就把她送到你身边，让她伺候你。你可不要再跟我客气了，搞得这么生分。”
之初心中狐疑，薛氏这样精明的人，她若是把雨墨要走，她肯定要套她的话。如今这架势，怎地像是把雨墨当成了烫手山芋，非要把她送出去。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变故？
于是她试探道：“雨墨姐姐年纪大了，以后也是要嫁人的……”
话还没说完，薛氏的唇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那就任你娘亲全权做主了。”
得到了薛氏的首肯，之初垂下了眼眸，未再接话。母女二人又叨扰片刻，才带着雨墨回到了三院。
因是做了三太太的侍女，唐氏便做主让红玉带着她熟悉一下环境。待屏退了所有侍女以后，唐氏担忧地问道：“你可觉得你二伯母的态度不对？”
“女儿注意到了。”之初揉了揉额角，答道。
“那你……”
之初叹了一口气：“这事您先别管了，但千万拘着雨墨，别让她闹出什么事来。我先去给祖母问安，晚间父亲也该过来了，我会赶在晚膳之前回来的。”
说罢起身，带着冷翠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刚换了一身郑重的裙子，出门就撞上了神色匆匆的赵嬷嬷。之初诧异地问：“嬷嬷怎么这么时候过来了？我正要过去给祖母请安呢。”
“哎哟我的五小姐啊，”赵嬷嬷一见她就慌了神，“您赶紧过去吧，大太太母家也来了人，正在老太太跟前闹呢。”
“什么？！”之初大惊失色，问道。
赵嬷嬷不由分说便把她请上了轿辇，并催促轿夫快些，然后解释道：“还不是为了大小姐的婚事，我看大太太这次是铁了心非要把大小姐嫁给薛淮公子。”
“她不怕祖母责怪？”之初眉心紧皱。
赵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一句：“五小姐过去便知道了，其余的话老奴也不便多说。”
也是，现在四大家族里苏氏一族势力最大，顾氏属于不上不下，若是苏氏施压，老太太便只能跟薛二夫人开这个口。
那么她去能做什么呢？之初心里烦躁，没先到竟然出了这些乱子。薛璃呵，眼前忽然浮起那张惊为天人的容貌，她心中颇不是滋味。你我本无交集，怎奈命运错综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