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臻舔着老冰棍,陶醉在它萦绕出的几丝白气中,觉得自己像是吞云吐雾的老神仙,虽然路人觉得更像是夏天受热会深长舌头的老狗。她另一只手里提着纸袋,正大汗淋漓地走在校园的黄昏光影里。
冷不防有中年男子从角落里跳出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匪徒!夏臻臻赶紧看过去,瞬间收回了舌头,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怨烦,企图挣脱。几番挣扎下来,手腕有了红色的痕迹,中年男子怕她吃痛手上力道松了些,说着,“跟我回去。”
她字字咬得都重重的,“不,放开!”
周围开始有几个围观的人,更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起照片来,口里小声念叨着,“我要发微博@校站,最近学校风气太差了,看看在校生跟社会人士的交往都闹到教学楼前了。”
他说的还算隐晦,夏臻臻隐隐听到后,脸都黑了。
她还在努力跟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纠缠,突然感觉左手里一空,她那仙气的老冰棍不知被谁抽了去,下一秒就看见对面的西装领子被扯开,她的冰棍被塞了进去,中年男子因为皮肤突然贴到这样的冰块,身体一颤,死抓着夏臻臻的手一下子就放开了。
有人牵着她开始跑,一瞬间她觉得像是逆着风要飞起来,自由与畅快贯穿在每一根神经中枢里,如果不是背后有人煞风景说:啧啧,感情纠纷升级了,我还要@高中部心理辅导中心的话。
停下来的时候,她除了大口喘着气,暂时未能作出什么反应,只是转过头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助她逃脱的男生。
刚才只看到他牵着她的手白皙修长,没想到腿也那么长,这就是她跟不上他步伐的根本原因了。脸是挺淡的神色,但是配着这样的五官,夏臻臻还是看出了美不胜收的意味。
他被看得有些无语,一脸的嫌弃,比着她的校牌,说,“夏臻臻同学,注目礼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
“什么时候还我冰棍。”她挑了下眉毛,发现右手提着的纸袋也在逃亡中不知所踪后,又补了一句,“还有我的花种。”
这种跟恩人索要物品的精神着实可嘉,林逍不由笑了笑,“我是从花都广场跟来的。”
夏臻臻咽了一口口水,咧着嘴尴尬地笑了笑,露着一排大白牙。
一个小时前,路过花都广场的林逍被当时的情景吸引了,一群中老年大妈在广场中央跳着GAGA的歌,看着一群发鬓斑白、神色认真地中老年人在跳,感觉是相当不一样的。
他抽着嘴角,又意外又好笑地走过去,拉着一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奶奶,我去学校了。你就别跟着跳的,周围的人也就五六十岁以内,您都快八十了。”
老人不悦地朝他翻白眼,指着最前面带舞的女孩,“这个老师一个礼拜才来一次,你别搅合,快走吧。”
这真的是那个宠爱他格外有加的奶奶吗?林逍不急在这一时回学校,打量起领舞的女生。
是利落的短发,标志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配着圆圆的眼睛,整个人格外有精神,像是小宇宙爆发的圣斗士。身体的协调性很好,跳得每个动作舞步都格外带感,引得每个学徒都好认真地在学。
看着她一身大汗的离开时,跟每个说再见的大妈奶奶热情地道别,耍宝似的作出一系列搞怪的丑表情,林逍倒吸一口凉气:真丑啊。他几乎是不经大脑地跟在她后面离开了,看她在十几步前面的距离享受地舔着冰棍,林逍不知怎么就心情格外愉悦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欢喜又有趣的事。
所以,替她解围几乎也是情不自禁,此刻看着她举着他“赔给”的冰淇淋大快朵颐,林逍心里也像进了冷气,舒畅清冽,沁人心脾。看她这么容易就有满足的神态,心里盘算着,多给她买几个人冰淇淋是不是就能聘请她给奶奶做私人教练啊?老人总准时去广场集合,也是辛苦。
晚些时候,校园内的照明灯都亮起来了,林逍本着礼貌,送夏臻臻回寝室,却见她从超市出来时抱了一怀的特价面包,黄色的标志性胶带透漏出买几送几的属性来。
他挑眉问她。
她很认真地数着面包,边说,“明早中晚三个,九个够吃三天,正好撑到周末。”一副数学成绩不错的神态。
这听起来是不是寒酸了些?林逍看着她价值不菲的外套,有点迷糊,她已转身走进楼道。
抬头数着层数,算着她寝室的窗口位置。却突然放大了瞳孔,那样的阳台真是太过不同,绿意盎然,花色缤纷,在昏黄的街灯下,还泛着迷人的光彩,像是老记忆里走出来的梦境。他想,如果要是白日在阳光下看,那份郁郁葱葱一定更惹人心仪。
在夏臻臻打零工的甜品店里,专心整理着东西的她,迟钝地发觉身侧有一团黑影,久久不去。抬起头一看,才发现是林逍那张好看的脸,只是那脸上虽然温和地笑着像打招呼,却又隐隐有些吞吞吐吐。
他说,“我这有张西餐店的代金券,眼看着过期了,要不约你去祸害祸害?”
其实,这阵子以来,他们之间也算熟识起来,林逍看准了她节俭成性,肯定不舍得浪费东西,果然,听她信心满满地回复,“放心!我会给你吃回来的。”
其实,说真的,进店的时候林逍心里是没底的,他真的很怕节俭的人会把配菜的生菜叶也吃掉。
不过她让他意外了,黑胡椒通心粉,白玉蜗牛,七分熟的菲力,在她的动作下是那么优雅,林逍有种被贵族蹭饭吃的感觉。在什么环境做什么事,她似乎比他想的复杂一点,往嘴里塞东西之余,他开始猜测。
看得出他有话说,臻臻也没问,只是走在回去的路上拍着肚子,感慨金枪鱼沙拉和雪芭真是大份啊。
在忍了许久之后,林逍终于开了口,“那个……你不上网是吧……那天的照片……被转得很厉害……”
夏臻臻迅速理解他口中的照片,大概就是那天他把她从陌生男子的争执中解救出来那次吧,校园中总是蔓延着无处不在的八卦精神,抓住一点小的风波大肆渲染,夏臻臻倒也没觉得多意外,转头看他,“你一脸喷粪的不好意思是啥意思?”
“我是觉得要不是我,可能会稍稍好一点。”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时间会带走一切啦!”她笑得样子像是无比洒脱,不值得放在心上。那些亲情爱情都可以在时间中变味,又何况是大家拿来消遣的花边新闻呢。
其实,那句“要不是我可能稍稍好点”,夏臻臻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林逍在校园里也算个有些小名气的人物,虽然性格有些闷,可光是凭借那张脸,就引得校内女生自发组成花痴影卫队,没事儿跟着他偷窥,她的班里就有几个参与其中,所以他的名号其实在她耳中并不陌生。除了身形样貌,他的才华品行也没少被传送,什么帮助贫困、拯救落水儿童,什么钢琴十级,伦巴极优,再不上心,都会有印象的。
本来那种绯闻帖子不过是小闹,不过被这样一位平日没什么交往甚密的女性朋友的校园名草一拯救,就显得有那么些不一样了。以至于传得沸沸扬扬,弄得她平白多享受了不少注目礼,连班里那几个林逍影卫队的会员,都求她帮忙要几张签名照。
不过,夏臻臻是真的相信他是善良的,不然跟她这样穷酸算计的人哪里来那么多话,这种金絮内金絮外的人最可爱了。不过她倒是也没往别的方向考虑,因为恋爱成本太高,她没那么些闲钱。
但是林逍并不是这么自我感觉的,他觉得这个姑娘在网上那样被毁名誉都不跟他计较,说不定是芳心有点想许。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他遇到的女生几乎都如此,所以他脑海中想象着那个跳着广场大妈操的光辉身影,嘴角扬得欣喜不已,拿出纸笔开始写画。
写完看了看就打电话约了臻臻过来,谁让自己昨天电话里无意间说起认识教舞的女孩遭到了奶奶的质疑,老人家似乎是认定了他不可能认识她的偶像,那他要争取领回家给奶奶看看才好平反。
夏臻臻是提前应约而来的,所以就看到了那样一幕。
林逍对着桌上的西瓜,在练习讲话,时不时还会低头偷偷看一眼袖里藏得纸张,像是考试作弊似的,而臻臻郁闷的是,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原来是跟西瓜差不多的,就不能对着旁边的桃子说吗?
他没觉察她的到来,仍旧在小心翼翼地说着,像是在猜测她的家庭情况,虽然极尽委婉,可臻臻还是听笑了,什么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孤儿院长大,什么单亲病重,扛着家庭重担,什么家道中落,千金蒙尘……“我说,你就不能希望我点好吗?!”夏臻臻出声制止他好笑的行为。
这下子倒是让林逍尴尬得不行了,扯着头发笑得勉强,自己的心意这样子应该也算表达了吧?虽然跟原计划差得离谱了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臻臻,“我特意回去找过你说的花种,洒了一地没法收拾了,问了许多地方才知道是草莓种和茉莉,喏,赔你的。”
这样干净认真的眼神让她霎时间内心像铺满了棉花糖,要多甜有多甜,要多软有多软。虽然嘴巴有些笨,但是用实际行动代替言语,不知道要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好多少,臻臻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欲望——加入花痴影卫队,你,值得拥有。
他看她表情还算温和,并无反感,又开始了下一步作战计划,“下午有时间陪我去程宋教授的讲座吗?他这人超有趣的,保你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