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人类的第一艘载人飞船“旗帜号”飞往火星。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旗帜号”的飞行过程中，但是却与“旗帜号”本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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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国际航天局中央大厅，半圆形透明穹顶下，胸佩不同标识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大厅四壁所嵌的40块屏幕上，有21块显示着目前正在太阳系中从事各种任务的宇宙飞船。其中，9号屏幕最引路人关注——第一艘火星载人飞船“旗帜号”占据了屏幕的中央，屏幕下方的指示栏不断更新着“旗帜号”目前的航行里程数和状态。
“他们还要航行4个月才能到达火星，这真够他们受的。”冥王星探测组的中国工程师江山刚好路过，他凑近9号屏，看清指示栏里的数字，用中文对身旁的同事说。
“仅仅只剩下4个月了。”那同事还未说话，另一个人代替他回答，却是火星组的西班牙姑娘爱丽丝。近来江山碰到她的次数尤其多，而且每每两人相遇就要抬杠。江山的西班牙语说得就象爱丽丝的中文那样好，所以两个人的抬杠往往就变成了语言学上的辩论，谁也胜不了谁。“江，我发现你对待事物缺乏乐观主义精神。”爱丽丝虽然中文流利，但思维方式却仍然是西方人的，完全不顾江山面子的直率。
“我说事实。事实再怎么用语言来修饰都不会改变。4个月就是4个月。”江山耸眉，语锋并不因为对方是漂亮姑娘就有所缓和。
“你们又要开始国际辩论了吗？”那同事最近受够了两人的唇枪舌剑，连忙举手做投降状：“咱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不能！”江山与爱丽丝异口同声。
此时，江山与爱丽丝身上的呼叫器忽然响起，两个人同时叫：“旗帜号！”转身匆忙奔向通往“旗帜号”控制室的电梯。江山快一步，抢先窜进电梯。爱丽丝紧跟在他身后。“真奇怪，旗帜号有情况关你什么事？”她斜睨江山，“你们那个冥王星无人飞船怎么样了？”“我们的飞船一切都好。至于你们的，说不定我能给你们点意见呢。”江山口舌上绝不让爱丽丝占便宜。
爱丽丝冷笑：“也许电脑叫错人了，它经常会犯这种毛病。咱们走着瞧。”
但是电脑这一次并没有搞错。“旗帜号”地面总指挥常青老远就招呼爱丽丝和江山，“快过来，就等你们了。”
“我们？”爱丽丝指着江山，“还有这小子？”
“当然。旗帜号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需要江山助一臂之力。”
江山大喜，冲爱丽丝扮了个鬼脸，加快步伐：“出了什么事情，老江？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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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脉冲信号来自冥王星方向，很强。我们接受下来了。目前尚不知道是什么。”控制屏幕上“旗帜号”的船长黑人默菲斯说，他因脸部表情呆板而被地基工作人员戏称为“铁面人”。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我们需要了解冥王星附近的情况。”常青对江山道。
“我得和组里联络。”江山要求。
“没问题，你的组长叫你全面配合我们。那台电脑归你用。”
“好！”江山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开始使用标准的工作语言——世界语，老家四川话的圆滑与第二外语西班牙语的伶俐都消失无踪。他迅速进入了局域网中，找到自己的工作组。
“信号特征？”他询问。爱丽丝戴上耳机，将默菲斯发过来的信号一组组甄别开来，传到江山电脑上。
“我们还没有找到特征。信号是间歇性的，有很强的时间规律。如果不是冥王组负责的家伙，”默菲斯停顿片刻，宇航员们也有自己的黑话，他们管无人探测器叫“家伙”，载人飞船才会以船名相称。“那么事情就有趣了。”默菲斯嘴角难得咧开一道笑纹，“信号是有智力特征的。”
“不会是我们自己的信号吧？”爱丽丝问。
“你认为我会犯这种判断错误吗？”默菲斯让开一直占据着屏幕的脸，让控制室的人看到身后“旗帜号”的其他成员，原来所有7名船员都在驾驶舱里。
“冥王组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吗？”默菲斯身后的人问。
“没有，我们没有收到，很奇怪，似乎除了旗帜号，没有任何地方收到这些信号。信号有很强的选择性。”江山蹙眉。
“不是信号有选择性，”爱丽丝很得意地打断江山的话，“而是旗帜号上安装了最敏感和先进的巡天雷达。”
江山习惯性地要开口反驳，默菲斯重新回到屏幕中央：“信号又来了。我把它放大给你们听。还有，我们开启了追踪雷达。”
江山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下，他戴上耳机。几个强音过去后，是一段舒缓的节奏，然后，信号又激烈起来！默菲斯说得对，信号的确不像天然。江山咬紧嘴唇，再一次核对组里给过来的资料。“这家伙不是我们组的。”他下了判断，很坚定地对常青说：“这不是任何一个组的家伙。”
常青歪过头思考几秒钟江山的话，然后对默菲斯翘起大姆指：“很好，老默，你们可能撞到大运了。”
“耶——”“旗帜号”的驾驶舱中顿时一片欢腾，有哪一艘飞船不渴望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外星文明踪迹呢。在2025年的宇航员心里，都知道与外星文明相遇是迟早的事情，就看谁的运气好，最先遇到。
“别高兴得太早，一定要搞清楚信号源的确切位置。否则，我们得到这信号的意义也不大。”常青严厉地说。
爱丽丝望着江山：“你那么肯定？”
“当然。”江山白了爱丽丝一眼，“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搞清楚那信号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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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的翻译工作持续了一段时间，江山与爱丽丝都加入了翻译小组。开始的几天，他们没有任何进展，信号虽然看上去极有规律，但一旦着手研究就会被它的繁杂搞得晕头转向。他们试验不同的分组方式，仍不能找出信号的关键所在。直到有一天，久不与江山吵架的爱丽丝为了江山没有给她打饭拔高了音量，两个人突然得到启发，将信号根据音频高低分类，试了几次后，他们就将那些信号之中所夹杂的干扰波与纯粹的机械波全部过滤掉了，归整好了足足80分钟的录音带。他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非常规律的无线电脉冲信号，其中一定包含着令人惊奇的文明信息。
“下一步，找出信号的密钥！”江山信心十足，爱丽丝与他击掌表示鼓励。不过，翻译密码他们可不在行，局里派出的信息专家利用超级计算机很快就将密钥找出，并且解开了信号中的信息密集团。原来，那80分钟的信号中，包含了4个压缩程度高得不可思议的信息密集团，每个团簇中都有上万分钟的图片与文字信息。
“这非常让人惊骇。”当两个信息专家强撑着熬红的眼睛走出工作室时，对焦急等在外面的翻译小组其他组员说，“非常。”
“到底是什么？”江山按捺不住。
“计算机还在整理。但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件事情。”两个专家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显然现在睡眠对他们比任何密码都重要。“你们自己看吧。但是，记住，还不能公布。”他们说完就倒在休息椅上睡着了。江山与爱丽丝交换眼色，两个人心领神会，爱丽丝将信息工作者兜里的工作编码卡取出来。
信息解码室是一个密不透光的小房间，银灰的操作台对面有4张屏幕。爱丽丝将工作编码卡在操作台的钥匙孔前扫了扫，操作台立刻启动了。
“从哪儿开始？”江山问。
“当然从头。”爱丽丝挥手嚷。
屏幕上闪过一片雪花，晃动的条纹很快消失了。一张英俊的东方人面孔出现了。
“哈，”爱丽丝笑，“谁说物种不具有相似性？不同星球只要文明程度相似智慧生物之间就不会有太大差异。”
那张面孔面对着他们，更确切地说是面对着摄像设备的，发出清晰可辨的字句：“我是个宇航员，一个倒霉的宇航员。”
他说的是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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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江涛，编号CM-002178，是个宇航员，一个倒霉的宇航员。说真的，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运气坏的宇航员了。十个月前，我好不容易从作风要求严厉得近乎苛刻的月球国际宇航学院毕业，取得了宇航员资历证书，但是我却找不到工作！在大宇航时代，在航天器以四个月一艘惊人的速度从月球工厂、太空城市组装出来的时代，国际宇航总会居然没有工作安排给我！而火星改造，开发小行星带，考察土星等等十四五个宇航计划却因为缺人甚至考虑招募地球飞机驾驶员，甭管驾驶的是战斗机还是轻型广告宣传机！我为此愤愤不平，努力奔走，坚决不和官僚主义妥协，终于逼迫总会承认电脑把我的档案弄错了，他们答应重新分配我的工作。”
见鬼，我本来只是想到小行星带或者火星上溜哒一圈攒点航天经验值的，但是总会却另给了我一次非常‘宝贵’的机会，安排我作为候补宇航员登上‘阳光号’宇宙飞船。不，应该说是被抬进去的。我在飞船外面就给冷冻了。我将在“阳光号”从冥王星折返时取代正式宇航员，如果他体力不支的话。‘阳光号’还携带了一位用望远镜研究冥外行星十年之久的天文学家，据说这位学者总泡在浴缸里观看窗外的星星。‘阳光号’的这次飞行由国际宇航总会发起组织，国际太阳系边界确定委员会承担费用。
说起来‘阳光号’的任务就是探索冥王星外的太阳系究竟还有没有行星存在，因为九大行星目前所占的引力范围只有太阳系引力范围的1.1%，显然冥王星外存在有未知的行星，甚至有存在不止一个冥外行星的可能。
类似‘阳光号’这样飞往冥王星外进行探索的行动已有过三次，每次均以失败告终。俗话说事不过三，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何况民众以一赔十的比率打赌‘阳光号’成功。
但事情往往过三，老话看来不可信。就在‘阳光号’告别冥王星不久，导航系统发生故障，驾驶员外出修理时遭到宇宙强辐射袭击，天文学家把昏迷的他救回飞船，自己也没能躲过射线。两人只好做深层冷冻等返回土星附近的航天基地治疗。我则被电脑从熟睡中催醒。我就明白我是摆脱不了恶运的。
“我得独自驾驶飞船二十九周。毫无疑问，我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宇航员，只要别再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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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寻找冥外行星的任务！”江山烦燥，手指已经麻利地在航天局人事部的主页面上敲击出CM-002178的编号，命令计算机在宇航员档案中搜索这个号码。不到一秒钟，计算机显示出搜查结果为零。“你看，我们也根本没有这个叫江涛的人！”
“听他往下讲些什么。”爱丽丝握住江山的手，“拜托，耐心一点。”
画面上逐渐现出控制台、过道、印有中国制造标志的仪器箱，以及一个方形的机械自动装置。江涛倒吊在舱壁上吃空中飞舞的胶状食品。随后，他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叙述：“那块板子，粉红色的那块是我的日记，基地要求我必须记录。他们每天都会检查，尽管时间延迟会让他们等很久。5小时前，这艘飞船的左翼太阳能电池板突然脱落，飞船姿态控制电脑分析极有可能是直径15cm的圆形规则物体砸的。什么圆形规则物体，直接说废罐头盒不好吗？谁都知道这些太空垃圾是宇航器的头号杀手。可是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冥王星外那么冷清的地方有罐头盒。电池板掉了后，飞船的平衡系统就象发羊角疯似的抽动，失去了稳定。啊，我尽了全力想把它弄好，但燃料箱的26号螺栓竟然被抖松了。你们可以从这个屏幕看到液氢流淌的情景，瞧它多美，象一条漂亮的蓝色缎带。”
“他以为他是谁？大明星？”江山冷笑，他拉开抽屉找到一盒薯条，扯开包装。
“他的情况很危急，我不明白他怎么解决。快进好吗？”爱丽丝询问。江山点点头。
画面开始快闪，继而突然清晰了，江涛穿了宇航服站在镜头前。那宇航服的样式简洁而具时尚感，是江山与爱丽丝都不曾见到过的。
“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相出这样的解决方法。”江涛被呼吸头盔遮住的脸屏幕上不大清楚，但他那自信满满的声音却仍然清晰，“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就是将飞船开到彗星上去，在那里休整，直到与救援飞船汇合。当然，也是因为正好有一颗彗星离我的距离不算太远，才启发了我。那是恩德邦尼彗星，10年前新发现的冥外彗星，公转周期350年。反正基地认可了我的计划，他们希望我在那颗彗星上坚持4个月，因为彗星的轨道将穿过天、海、冥这三兄弟，所以救援飞船很快就可以在天王星附近追上它。飞船上有足够的水和食物，我只要别让燃料箱再泄漏燃料就万事大吉。”
“这主意不错。”爱丽丝赞叹。“恩德邦尼彗星是什么样子的？”
“我没有查到它的资料。看来这个江涛和我们不在同一时空。”江山脑子里飞块计算着驾驶一艘飞船到彗星上避难的可能性，因而对江涛的不快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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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德邦尼彗星的瑰丽，“阳光号”登陆过程的紧张，深深吸引了解码室中的每一个人。当江涛终于穿过彗星尘将“阳光号”巧妙停在慧核附近的一个岩石坑里，观看的人们甚至欢呼起来。连江山都激动地站起身，带头鼓掌。
“他安全了不是？”爱丽丝眼圈有些湿润，问江山。“还不能确定。看来这些信息都是江涛和‘阳光号’的经历。”江山说，“现在关键是要搞清楚这个江涛和‘阳光号’的时空坐标。”
“这些信息是有索引的。”那两个信息专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出现在他们后面，“否则你们这样看下去看到头发白了也看不完。”
“那还不赶快打开索引！”江山不耐烦，“这个江涛到底在哪里？”
信息专家中的一个挤开控制台前的人们，板动控制台上的各种按键。4个屏幕上同样的“阳光号”画面消失了，图像开始不同步抖动起来。继而，4个屏幕各出现一个菜单。菜单用的是世界语，在场诸人立刻就看懂了。江涛彗星研究、彗星飞行过程中所遇、阳光号资料、江涛的日记，4个菜单结构简单，令人一目了然。
“我们认为这4个内容块之间有大量重复的信息。甄别工作还需要相当时间。初步判断江涛所在时空应该离我们这个时空不远。”
“什么叫不远啊？到底他在哪里？”江山对这同姓的青年越来越关注了。
“我想我们可以看看他的日记，看他到底遭遇了什么。”爱丽丝倒冷静下来。
常青走进来，“默菲斯他们已经确定了信号来源，冥王星探测器也证实了这一来源的确切性。”他停顿半秒钟，继续说：“信号是由距离冥王星40万公里的一个飞行物体发出的。那飞行物正向冥王星飞来。”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江山看了看大家，将播放键选择在“江涛的日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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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我这颗彗星居然不是恩德邦尼彗星！它离我还有120万公里。一个程序员的错误可能搭上三条人命！因为我的飞船损坏严重，再也没有办法飞到恩德邦尼上去了！我恨死基地那帮官僚了。我死了无足轻重，可是我的同伴们怎么办？”
……
“关于这颗彗星，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唯一给我的安慰是用我的名字命名了这颗彗星——江涛彗星。他们说正在计算彗星的轨道，他们说我在彗星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我若干关于彗星的研究问题。我告诉他们滚蛋，如果他们不来救我就什么彗星资料也别想得到。”
……
“记得有一部电影叫做《彗星带我去流浪》，我的这部电影才是名副其实的《彗星带我去流浪》，没有任何特技。你们这些观众可别失望啊！”
随着快进键与播放键的轮流使用，江涛的遭遇渐渐清晰了。随着人们对他的熟悉，他的表情与神态也生动自然起来。江涛喜欢用说的方式向假想中的观众叙述自己的遭遇，却不料真的遇到了一群观众。他的陈述中时常穿插彗头的景象，在彗头上所看到的太空——不幸中的万幸是彗头有稀薄的氧气，并且有冰存在。彗星的运动方向在背离太阳，因而彗星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但彗星的自转与公转方式都不大符合常理，因而江涛观察到彗星的温度下降到某一个数值后就趋于稳定。
彗头上暗淡的天空忽然变成了地球，观测位置在月球上——蔚蓝的星球闪着玻璃样的晶莹辉光，巨大的太空城在地球前如岛屿星罗密布，成排的宇宙飞船在空中行进。整个地月之间的漆黑空间，被各种飞行器的照明灯切割出无数深浅不一的光带，仿佛一匹光的锦缎。
这幅场景持续了整整3分钟，没有任何解说，江涛似乎为这壮观的景象陶醉了。他的观众们更是心醉神迷。
“每次看到地球，都觉得它特别的精致，精致到了让我有一种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它就会破碎。这感觉始终徘徊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使我对地球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意识，因此我才会报考宇航学院。我渴望能为地球做点儿什么。”江涛的声音终于响起，画面切换到他那张有点疲倦但还镇定从容的脸上：“我这不是豪情壮语，心里就这么想的。今天和指挥中心的通讯联络彻底中断了。我现在离冥王星200万公里，成了第一个太空鲁滨逊。唯一安慰我的是飞船上的燃料还有相当存量，生命维持系统也运转正常。我绝对有资格参加2106年度运气最坏宇航员的评选了。”
2106年！解码室中的人惊叫。但他们怎么会收到2106年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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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信息专家们的感受相同，解码室中的人都急切想了解江涛全部的故事，他们不肯离开半布，快速浏览着江涛的日记。彗星在宇宙中漂流，为了最大限度地将燃料留给维生系统，江涛搬离了飞船，变成了“彗星人”，利用彗星的地热资源生活，并且考察整颗彗星。他为发现的彗星辐射物质取名彗石，彗石具有异常强大的能量，甚至有改变空间曲率从而改变时间关系的奇异性质。但江涛不清楚这能量如何才能用到飞船上，因而始终不敢尝试。在漂流中，他计算出了彗星的轨道，希望改变彗星的方向，将伤员送回家。
“我必须把阳光号，把伤员平安送回基地。我和正式驾驶员、天文学家互不相识，他们对我而言是陌生人。但是他们把宝贵的生命交到我手上，我就必须对他们负责。人要有责任感。在太空城市种菜的老爸总这么教育我。当然，他的期望总是过高。我不可能象他希望的那样成为英雄，我只要能做好手头的工作就心满意足了。英雄，那仅是梦想的桂冠，昙花一现的荣誉，太理想化的东西。我缺乏理想，这也同样是我那1376名同学的通病。胡思乱想只会影响宇航员的工作。我们必须脚踏实地，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务。爸，我真是宇航员的料。一个宇航员要求大智大勇，机敏善变，坚强的毅力，坚定的意志，这我都没有。我在这鬼地方都快被憋疯了。我想你。”江涛黯然，和父亲的照片出现在面前。
爱丽丝看到这里，忍不住哭起来。江山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江涛开始感到恶心，继而是呕吐和发烧。彗石的强烈辐射伤害了他的身体。他看到了天文学家们一直猜想的冥外行星。此时，日益加强的高能质子流表明彗星的轨道前方有一颗大质量恒星。但江涛恶补天文学的结果却是发现那是太阳系外的一颗正在坍塌的暗星。如果这颗星球的坍塌完成，它就将发生核聚变爆发为一颗新的太阳，自身分裂的物质和太阳系外围物质将在它周围形成新的星系。江涛必须让彗星逃过此劫。
急中生智，江涛设计了简单的反应炉，用彗石作燃料，把整个彗星变成了巨大的飞船。当彗星的飞行轨迹终于发生改变的时候，江涛喜极而泣。但是这并不安全，彗星的飞行速度和暗星的坍塌速度无法相比，江涛想要彻底安全就必须进行时空跳跃，将阳光号送到真正安全的时空去。由于彗石无法推动整个彗星，但可以推动一小部分。江涛的计划是炸开彗星，让彗石带着有“阳光号”的那一小部分加速飞回太阳系。为了保证爆炸结果符合要求，他必须留在彗星上。
屏幕上出现了好久不见的“阳光号”的舱室，灯光柔和，四周静悄悄的，好像是在地球某处的深隅。江涛走到冷冻舱前，望着表示舱内正常的绿色指示灯，表情如同少女与情侣分手般的眷恋。他慢慢抚摸舱壁。然后转过头来。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但他们起码能到安全的地方去，彗石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走，希望彗石本身奇异的时空特性能再把他们送到其它的空间里去。我已经将所有找得到的资料都附上了，只要有二十世纪初期的技术条件就可以让他们得到治愈。”说到这儿，江涛从来嘻笑自如的脸上竟然流下一行眼泪，他急忙用衣袖擦干净，“这是我的坟墓，”画面转换为月球宇航陵园——高耸的火山脚下，漆黑的、漫长的阴影里，整齐排列着1116座坟墓，那是自2000年以后为大宇航时代牺牲生命的宇航员们的安息地，他们长眠在那里，只为死后也能永远地守护着地球。“我将化为星际尘埃的一部分。我从来不曾设计过自己有这样的结局。这回月球上第1117号坟墓将空洞了，真是可惜。”
江涛冲镜头一笑，灿若春花一般。他伸手关闭了摄影机。
屏幕上突然的黑暗让众人很不适应，良久良久，都没有人发言。爱丽丝偎倚在江山怀里，两人更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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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个月后，冥王星探测器找到信号源，那是一块直径4公里土豆样形状的小行星。探测器在行星中央发现了“阳光号”宇宙飞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