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什么人要置若离于死地?”麦子往嘴巴里塞了一根“呀!土豆”,对连生说。
难得一个晴空万里的周日,麦子与连生约好了同游苏州。11月不是什么旅游旺季,加之气温转寒,去苏州的人就更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麦子的邀约只是说散心。连生觉得麦子很少有好主意,这一次亦是如此。
“被一些死亡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觉得需要一点新鲜空气。”麦子的理由连生可以理解,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同行,他心下亦是明白——又不是傻子。
连生想拒绝,却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加之前些日子在夜奔与予之的见面,谈及若离的泳池惊魂,也令他对麦子的安危有几分担心。
出发时,天色尚早,清晨的阳光还带着一些凛冽。但是坐在车子里又是另一番感觉,阳光透过玻璃洒到人的身上,而寒意却被阻隔在窗外,一时间,有到了春天的感觉。
麦子扭头看着连生开车的侧脸,她并没有特别地说明去苏州的意图,当然不会是散心那般简单。她一直惦记着从若离那里看到的那个笔记本,笔记本里的合影令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就在最近,与远在国外的母亲通了一次话之后,她突然想起,就在两年前嫂子怀孕期间,与母亲同游苏州,在一家小巧精致的育婴堂里看到过这张照片,好像是作为老板当年的履历加以介绍,所张贴出来的。
她想去苏州再寻找这家育婴堂,看看这位老板与这张照片里的人有什么样的故事。
乘车的这段时间是最愉快的,那平日里面对的纷繁复杂都一一被扫去,迎着窗外的阳光,总有“一切都很美好”的错觉。
话题说来说去,最终转到了予之身上。
“没有想到你和予之居然是发小。”想起先前在咖啡馆里遇到予之的情形,麦子脱口而出。
“发小?”连生觉得这个词相当有趣,他可从来没有将予之与这个词联系起来。“我记得我认识他那年我差不多12岁,念初中。”
“初中?你们怎么认识的?”
连生饶有兴趣地对麦子讲述了小时候关于大锚的那一段故事,那其实也是连生与予之之间发生的最有趣的经历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同甘共苦的岁月,在以后很长的时光里,遇到再多的坎坷和不愉快,连生都会觉得至少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而那个人就是予之。
“那你们怎么会大学期间都不联系的呢?”麦子依旧好奇心不止。
“他出国了。”连生简单地回答。
“这不科学,我哥也出国了,但是寒暑假要回来的吧,节假日要寄明信片的吧,平时也会电话的吧,现在一周还要视频一次。很难想像,你们那么好的关系,会一点都不联系。”
“男人之间的友谊跟你们女人的不一样。”连生很不耐烦地回答了她一句。
麦子明显听出连生语气中的不愉快,她还想再问些问题,但是被生硬地吞到了肚子里。她不再说话,调整椅背,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一首曲子,旋律铿锵而浪漫,摇滚中带着一点点小小的抒情,连生曾经也是学校摇滚乐队的成员,拿着一把吉他总是喜欢在学校的草地上——装逼!收音机里的曲子,那抑扬顿挫的吉他声不知不觉把连生的思绪又牵扯回了“装逼”的大学时代: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
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
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
陪我流浪
陪我两败俱伤
连生也不由地将心安静了下来,细细地听着这曲子,原本追逐着往前的车速也不由地放慢。
他习惯性地对着后视镜扫视了一眼,后面有一辆黑色路虎正跟着自己。他略微又放慢了车速,希望路虎能够超过自己。
但想不到的是,路虎并没有加速超越,而是相应地也放慢了速度。
连生心头一阵异样,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这路虎跟在自己后面的目的。毕竟高速公路上也有这样的车辆,由于没有太多高速驾驶经验,会一直跟在别的车后面。
不过新手驾驭路虎这样的越野车跑高速,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谁知道呢?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
连生虽然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切保持原样,装作轻松自然的开车状态,依旧延续先前的匀加速运动。
他不由地对后面的路虎关注了起来,在印象中,他绝对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车子,这样的一辆路虎揽胜,对于他这个野外自驾爱好者来说,那是绝对的致命的吸引力,如果生活中但凡看过一眼,他都不会忘记。
选择这么一辆车来跟踪,这人真是傻到极点了,多引人注目啊,还跟踪个什么劲儿。
不过转念一想,要想在高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这辆牧马人的后面,绝非易事。选择路虎,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连生凭直觉感到这跟踪的人,应该没有太多的跟踪经验。难道真的是因为调查了国恩医院的事情导致的后果?
这很有可能幕后主使就是许健慈。
他至于用这么“高强度”的手段对付自己和张若离吗?连生联想到之前李云志、简文和曹海平的死,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家伙,草菅人命,冷血冷心。
“连生,你这车开得忽快忽慢,搞得我都快吐了。”麦子突然说话。
“哦,有吗?讨厌得很,刚才后面有辆大车,像是在跟我赌气似的,爱超不超的跟着。”
麦子刚想扭头,连生赶紧说“前面,在前面了,你看啊,就那辆。”他指着左前方不远处一辆商务别克。
“哦,你好怂,被人家给超了。”麦子打趣。
连生故作镇定,“我高素质,不超车。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
麦子忍不住笑了,“就你贫嘴。”
“前面有个休息区,上个卫生间去。”连生方向盘一转,往休息区径直而去。后视镜里的路虎也跟着转向,往休息区方向尾随而来。
“你去厕所,我去买烟。”连生对麦子说一句之后,便往休息区的超市走去。他下意识地避开超市的摄像头,拿起角落里的公共投币电话,投了一个硬币,摁下110键,“我是一良好市民,在沪宁高速的阳澄湖休息区,发现一车牌号为沪B XXX的路虎可能为套牌车辆,请你们查一查。嗯,就在阳澄湖休息区,可能一会儿要启程了,你们快些。”
“嗯,对的,我怀疑是套牌。跟我一个朋友的车子牌号一样……嗯嗯……对,谢谢啊……警民合作,应该的。”连生说着便挂了电话,买了两个粽子之后,他走到女厕所门口驻足,内心里还有些不放心麦子,他实在吃不准对方会不会对麦子有什么不利。
不一会儿,麦子出来了,他一把搂着她往前走。眼睛却在四处“扫射”,到底是什么人开着那辆车。
麦子不明就里,被连生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几乎从未对她表现出如此的亲昵,在这个闹哄哄的休息区,他怎么突然举动异常起来,着实有些令人想不通。
上车以后,连生并不马上开车,而是坐着开始剥起了粽子。
“还不快点走,吃什么粽子啊。我想去苏州吃大闸蟹。”
“这里就是阳澄湖,要不在这里吃大闸蟹?”连生跟麦子开了个玩笑。
麦子心生疑惑,不过看着连生将剥好的粽子放到她的嘴边,她也实在不好再跟他计较,不情不愿地对着粽子咬了一口。
“蛋黄肉粽,味道很好哦。”连生心不在焉地说,目光在周围游离。
“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正说着,只见一辆标有110的警车“呜呜”地开过来,连生微微一笑,发动车子,泰然自若地驶离休息区。
从后视镜看,那辆路虎似乎是刚起步,便被警车逮了个正着。
连生加大马力,在高速上飞奔,被警察查到最后,等到结果水落石出,那路虎也休想再追上他了。
苏州在上海的边上,从小到大,连生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记忆里,只要是有假期,又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老爸老妈准选择苏州。
逛个小园林或者走走小水乡,再吃上一顿江南口味的特色菜,一家人酒足饭饱地回家。连生记得老爸最喜欢吃的就是松鼠桂鱼,所以每次来苏州,准得到李公堤路上的得月楼。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来的次数太多,长大之后反倒不怎么来了。
苏州这座城市,永远给人的感觉是那般古朴和安宁,即便是游人如织的假期,喧哗之外感受到的依旧是那份沉寂。
“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苏州就给我这种感觉。”身边的麦子突然说了一句。
连生笑着点头,“怎么,文艺女青年又有感而发了?”
“去苏州博物馆吧,别的地方都去过很多次了,倒是这博物馆去的少,还有点意思。”麦子记得那家育婴堂似乎就在离苏州博物馆不远的地方。
苏州博物馆出自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之手,且不说这博物馆展区内到底陈列了什么样的文物,就是这座建筑本身就堪称一件艺术品,博物馆与周围院落自然融合,古典园林和李秀成王府浑然一体,白墙灰瓦,耳目一新。
大概是因为苏州博物馆免费开放的缘故吧,即便不是节日,这里的人依旧不少。导游带着各色人种的游客穿梭其中,连生内心未免不安,来路尾随的路虎虽然被甩掉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又冒出点什么意外呢?
提着心旅游,滋味真个不好受。
麦子倒是一腔热情,从前到苏州,总是匆匆忙忙,某一年三八妇女节公司组织女同胞到苏州旅游,结果还遇到一个下雨,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回来居然还感冒了。不仅如此,还从来没有跟一个擅长摄影的人逛过苏州,每次的照片拍的都不尽人意,这次跟着连生,他又是一个摄影“专家”,单看他的装备就觉得有戏。
临下车,麦子还特地在脸上又涂涂抹抹了一番。
连生很少看到麦子穿着如此休闲运动,觉得倒是耳目一新,牛仔蓝的棒球帽,粉色的加棉棒球衫,下面是紧身破洞牛仔,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倒是不像三十几岁的“白骨精”,却似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
看着麦子兴致勃勃,连生也暂时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下,旅游终究是一件乐事,连生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周末旅游过了。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很忙,有忙不完的事情,周末也忙着采访写稿,或者帮忙出去为人拍照摄影,这恋爱以后,陡然发现原来自己能有那么多时间,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或者是旅游,想当初这些时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呢?难怪别人说,忙也是一天,不忙也是一天……
博物馆的人越来越多,连生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他牵着麦子的手一步也不离开。那些个陈列馆,什么“吴地遗珍”什么“吴塔国宝”统统与他无关,他也看得心不在焉。文物展厅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三十几个,接近中午十分,这每个展厅内都是人,除了黄种人,还有白人,黑人,棕色人……连生没有仔细看文物,倒是把这些人的面孔都如同翻书一般看了个遍,如果许健慈真有心加害,这场合最好不过了,莫名其妙倒下一个人,最多了,明天来一个“游客脑溢血突发身亡”之类的社会新闻,运气好这辈子还能上个头条。
正想着,突然脚下一软,连生感觉有人重重地摔在自己的脚背上,他赶紧低头,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因为走路不稳,脚下一滑正摔在他的脚边。他赶紧蹲下身子将小男孩扶起来——一个很漂亮的混血小男孩,脸上还挂着泪花,连生赶忙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去,“小弟弟,你妈妈呢?”
“妈妈……不知道,妈妈……”小男孩瘪瘪嘴又要哭。
连生头皮一麻,这小孩跟女人一样,怕得就是他们哭,一哭起来没个完,旁人还会以为别人欺负了他们。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钥匙串,他取下钥匙扣塞给小男孩——钥匙扣上挂着“海贼王”的人偶。“你瞧,这个小孩多勇敢,穿得那么少都不怕冷,也不哭。”他挖空心思想着词汇安慰小男孩,一面四处张望哪一个应该是小男孩的家人。
正想着,一个穿蓝色风衣的女人利剑一般穿过来,“乐乐,你在这里啊,妈妈都快吓死了。”
小男孩扭头对着女人咧开小嘴巴笑了,“妈妈……妈妈。”
蓝色风衣的女人抱起孩子,对着连生不住行礼道谢。连生微微一笑,用手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那棕色的细细发丝在他手中摩挲着,那种小小的温暖让连生挺感动。
“海贼王送给乐乐了,好不好?”
小男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连生,好半天才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羞涩地搂住妈妈的脖子。
看着母子俩走远,连生长长舒了一口气。
待他回过神来,发现麦子不在身边。他心里一紧,四下张望,每张面孔都那么陌生,都不是麦子。
内心里突然涌出几千几百种可能,尾随其后的路虎的模样在眼前晃悠,“麦子!”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连生慌了神,挨个儿展厅搜寻,“麦子!”他顾不上人多,又高声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
所有的人群此刻在他看来都成了背景,他的眼球四下转动,在每个展厅的角落搜寻,喧嚣的人声他亦充耳不闻,细细地搜索着哪里可能会传来麦子的回应。
“麦子——麦子!”他连续转了三个展厅。
最后,他才陡然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接通了麦子的手机,熟悉的彩铃声,一遍两遍,都是后街男孩的歌声“As Long AS You Love”,却没有被接通。
他不停的重播,面色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
“连生——连生——”正当他沮丧地要搜寻下一个展厅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麦子的声音。
他扭头,赫然是身穿粉色棒球衫的麦子正拿着手机在人群中含笑而立,他心内的大石头猛地放下,如释重负。
连生大步走到麦子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就好像是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突然非常理解刚才那个寻回孩子的妈妈的心情,担心、惊吓、后怕、安稳、激动、喜悦、兴奋……甚至是咬牙切齿、如释重负,所有所有的感觉五味杂陈铺在内心,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紧地,就那么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此刻,在展厅的某个角落,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冷眼看着他们,待连生有所察觉之时,黑衣人已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你知道我为何要走这条小街吗?”出了博物馆的大门,麦子拉着连生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半条街,终于忍不住开了腔。
“你把我带到这苏州也不仅仅是旅游吧,我今天就打定主意当一天跟屁虫。”
把你叫上我是图个安稳——这话麦子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复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猛地她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街边的一个母婴用品商店,看了几秒钟,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这一路,不论是童装店还是早教机构,只要是跟小孩有关的店面,麦子都会停下来看个究竟,连生不用问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最后,在街的尽头,他捅了捅麦子,“喏,那个是不是你要找的?”
街道边有个装修古朴的店面,门廊上用石头刻了三个隶书大字“育婴堂”,如果上前仔细看,会发现其实育婴堂前面还有两个小字“博恩”,似乎是这家店的品牌。由于店面不大,又处于街的拐角处,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
麦子点点头,拉着连生进了育婴堂,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是一个规模不大,却非常精致的月子会所,与邻街的高档社区遥相呼应。
“好像真的是这里。”麦子惊喜地从嘴里迸出几个字来。
连生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在大厅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有的是普通照片,甚至是老式黑白照,有的则是拍立得相片,各色照片张贴在一起,颇有时光交错的感觉。
麦子从手机里找到先前翻拍的若离处找到的照片,与墙壁上的照片一一对应,最后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上面的人物与麦子手机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连生瞪大了眼睛望着照片里面的人物,很显然他也认出了李尔雅,面色腾地血色往上涌,“李尔雅?”
麦子用食指轻轻搁在嘴唇上,对连生摇了摇头。
“先生、太太,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此时,一位护士模样的年轻女性上前来热情地询问,很显然是将他们当作前来寻找坐月子场所的夫妻了。
“我想问问这张照片上的人哪一位是你们的老板呀?”麦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显然是这么直接又奇怪的问题令小护士一阵错愕,“哦,您是询问老板?”
“这样的,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据说你们的老板当年是国恩医院的护士,在育婴方面很有些门道,所以我妻子才这么问。”连生看出来小护士的惊愕,所以连忙解释。
护士听闻此言,便释然了。指着墙上的照片里中间的一位圆脸女人说,“这位就是我们育婴堂的创始人汪雪萍。”
“创始人?她现在还在这里吗?”
护士微笑着摇摇头,虽然对麦子的提问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说,“汪女士前些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现在打理我们这里的是汪女士的女儿姚可言。”
“可以引荐我们见见吗?”麦子显得有些迫切。
护士露出为难的表情,“这……”
“您应该了解我们的心情,要想彻底了解一家月子中心的好坏,肯定是希望能够与这里的负责人谈谈,听一听她的护理理念,从而也提出我们的一些要求,这有什么为难的吗?”
连生又使出杀手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麦子侧视他满脸真诚的表情,还真像是一个心情诚恳迫切的准爸爸。
护士依旧面色为难。
“你们这服务就有些问题了,我们只是希望见一见你们的负责人,谈谈具体需求不是吗?你如果这个都为难的话,就去找不为难的人来跟我们说话。”麦子故意板着脸,装不一副不乐意的表情。
“你别急嘛。咱们既然是慕名而来,也需要表现出诚意和耐心不是?”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反倒是令护士小姐不好意思了。
“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找找我们总经理。”护士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连生和麦子说。并且招呼店里服务的阿姨倒了两杯水给他们。
“你说说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这就是你今天来苏州的目的?”待护士走远,连生压低声音问麦子,口气里颇有不满。
“是我在若离房间找到的,喏。”麦子将手机里翻拍的照片递给连生,讨好似的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待会儿细说,我只是觉得这照片里的人似乎隐藏了当年国恩医院的一些秘密。”
“你觉得找她女儿有收获吗?”
麦子瘪了瘪嘴,摇摇头。
事实证明麦子的预感是对的,几乎是看到面前这位“继承者”的第一面开始,他们就觉得她对当年母亲的事情不会知道得太多。
而当麦子艰难地将话题引到当年汪雪萍在国恩医院的经历时,姚可言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哦?听到你们这么说,我真是非常高兴。只是这些年她几乎没有提及过当年在国恩医院的经历,我妈妈一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不愿提及?不会吧?”麦子装作诚恳地说,“我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家里有这么一张照片,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说当年国恩医院的护士对她照料有加,听说护士在这里开了一间育婴堂,她非常希望我将来生产之后也能在这里坐月子。”
连生暗暗佩服麦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
看到麦子手机里的照片,汪雪萍的女儿显得颇为动容,“想不到还有人会记得母亲的那段工作经历。在我和我哥哥看来,母亲对于那段往事颇为回避,基本上不会提及。即便是前些年有熟人到家里来,我哥哥问及她也不愿意多谈。”
“熟人?”
姚可言点点头,指着照片中的李尔雅说,“就是这位阿姨吧,虽然现在上了年纪,打扮也变得华丽,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年轻时候的朋友晚年叙旧吧,也很难得啊。”麦子故作感慨。
“应该是的,那天晚上我母亲很晚都没有休息,一直对着过去的影集发呆。”
“刚才护士说汪女士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连生问道。
想不到的是,姚可言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妈妈两年前被检查出宫颈癌,也看淡了这些名利金钱,便与我家老头子周游全国去了,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一个地方住上一阵子,她觉得这种放逐疗法会比化疗有用。”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本来想来拜访一下汪女士,也很希望我和妈妈两代人都能够受到汪女士的照顾,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姚可言微笑着看着麦子,“世上很多事情确实难料,您也不必感觉到遗憾。我也希望您可以到我们博恩育婴堂来坐月子,我们也会尽心照看您的宝宝。”
麦子亦微笑回应,并且装模作样的要了育婴堂坐月子的价格表以及月子餐的菜单进行咨询,与姚可言周旋了很久才握手道别,但是并没有从她口中再得到更多有用的内容。
出了育婴堂的大门,天色已经有些黯淡。
“吃饭去吧,我请你。”麦子扭头看看连生,心怀歉疚的说,“我也应该告诉你我最近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
连生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眼睛眯着做沉思状。
“你干嘛啦,在想些什么呀?”麦子用胳膊肘撞撞连生。
他双手抱胸,头低着,沉默地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麦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
“按照姚可言的说法,她母亲汪雪萍是很避讳谈及在国恩医院的那一段经历的,对不对?”
“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在照片墙上,不但有你手头的这张照片,还有好几张当年汪雪萍在国恩医院工作的照片,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