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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误闯军营做药童

沐若然的身体,因为宋嫣的照料而日益好转。

十日后,燕一拖着一辆大马车,出现在古殿门前。几个壮汉抬着药材进了殿内。宋嫣费劲了三天才熬制出满意的解毒丸十数颗。将其中十颗交给沐若然,吩咐其半月吃一颗。待解毒丸都吃完,毒便可全解。

沐若然感激的在沟兰酒家大摆宴席,答谢恩人。宋嫣执拗不过,只得前往。

觥筹交错间,忽闻几位商客议论前方战事,打的如何如何激烈,如何如何惨状。末了一个中年男人喝了口酒,说道:“不过我听闻,蒙国军已经拜逃了。现下好似安定了许多啊!”

“不可能!我才从蒙国回来,可听说南国军是中了蒙国军的埋伏,遭了伏击了。好像有一位将军之子战死了。叫什么靖的!”身旁的另一位男子反驳道。

“你放屁,我朝连靖将军可是一代名将连江之子,征战沙场多年,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蒙国给杀了?”

“蒙国境内传遍了!怎会有假?”

二人争执不休,这边燕一和宋嫣的神情均万分紧张。顾不得吃饭,燕一抱住沐若然,“若然宝贝,我得亲自去一趟。你好生养着,过些时日回来看你!”说罢,恋恋不舍的在若然的脸颊浅酌几下,跳下楼骑着马,扬长而去。

还未从羞涩中回过神来,宋嫣也起身告辞。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商人口中的将军之子是否真的是连靖!虽然确定自己对连靖生不出半点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可他毕竟是她的姐夫,表姐红珊的丈夫,也算是半个亲人。此时乃是生死攸关时刻,若真的战死,也好前去送送,若还有一丝气息尚存,宋嫣定想尽一切办法救治。

匆匆告别沐若然,宋嫣马不停蹄的赶往战场。一夜狂奔,顾不得休息,心中只想着,那位战死的将军之子千万别是连靖!那可关系着姐姐红珊后半辈子的幸福!

次日的巳时,宋嫣忽然闻道远远的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急迫的往前奔去,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鼻子顿时酸涩,眼泪不自主的流下。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座城狼藉不堪,穷兵黩武!十多年来安逸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群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吗?同处一片蓝天之下,为何国与国之间不能和睦相处?东征西讨,非得弄得民不聊生,这些所谓的统治者才高兴?

她顾不得惊悚,下马翻看着每一具尸体,焦急的寻找连靖的身影,眼中的泪水似绝提的洪水。若是见到连靖的尸身,她是否有勇气面对?回到健康城后,如何向姐姐说明呢?姐姐伤心之情又将如何歇斯底里?

真的好懊悔,自从回健康城没有再见他一面,后悔没有早点与他说清楚,兴许还能够阻止他来边疆打仗,这悲剧便不会发生。都是因为她才陷姐姐和连靖于这样的痛苦中。

焦急的她气血攻心,外加一夜的疲惫,刚站起身便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头昏昏沉沉,眼睛看到的是姐姐红珊趴在连靖的尸身上歇斯底里的哭泣,好大声好大声……她很心痛,她在责备宋嫣为什么要介入她和连靖之间,害得连靖战死沙场。

很想解释,喉咙却干涩的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宋红珊取了连靖的剑,一下刺进了宋嫣的喉咙。喉间的刺痛传来,宋嫣猛咳起来,努力的睁开眼睛,只见初冬的阳光暖暖的射进白色的帐篷,竟有几分不真实感。

她强撑着坐起,头晕晕沉沉的,揉揉眉心,晃晃脑袋朝前看去,只见一身黑衫高大的男子,被风吹起的衣摆,逆着光回头看自己。

“醒的倒快!”那个男子取了杯水慢慢的朝自己走来,面容随之清晰。

宋嫣倒吸口冷气,这不是在沟兰酒家,临别还不忘偷香窃玉的燕一?换了黑袍的燕一,居然透露出英俊的妖媚?若说慕容君笑已经开了嫣儿的眼界,那么眼前这个燕一除了长相俊逸外,眉宇间更透着股贵气。

燕一满眼充斥怒火:“你居然敢暗中跟踪我?可知私闯军营是死罪?”

宋嫣喝下水,喉间顿时舒服了许多,回过神看着燕一,心想着谁有空跟着你!不过是寻连靖而来。

本就对这个不把自己放眼里的小白脸心存芥蒂,当初若非见他救了若然,早一刀杀了他!如今私闯了军营,还不理睬!燕一气急上前抓住宋嫣的衣襟,将她拉至眼前,忽然紧紧抓住的手在发抖,他看到的是一双透澈的,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的明眸,充满哀伤,充满怜惜。

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又恢复正常:“要不是看在你救了若然一命,早一刀杀了你!”

宋嫣冷笑一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或杀或剐,奚听尊便。”这声音吓得自己和燕一一跳。糟了,看来是生病了。

“你……”

“你不怕死?”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巡声望去,昏暗的帐内书案前,坐着一个身着紫袍金边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脸,所有的感官透出的只有:冷。这个人全身透着股叫人畏惧又心疼的冷。这无关天气,而是一身的气质。

“死……”宋嫣喃喃自语。死又如何?自父亲病逝,母亲自刎,她早已将生死看得透彻,“又何妨?”

死又何妨?!这样的话从眼前的小男子嘴里说出来,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不过眼前这个紫袍男人可不这样认同。他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信奉的就是男儿当为国家尽职尽忠,即便是死,也只有死在战场上才算得是真男人。

燕一张口教训道。“男子汉,唯有沙场杀敌,为国捐躯才值得!你这样的,算什么男人?!”

宋嫣纤细的手用力甩开了眼前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的燕一的手,心想着,我又不是男人,和我讲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

“咳咳……咳咳……”那个紫袍男人猛的咳嗽了起来,“你来军营做什么?”低沉的声音还真的是悦耳动听。

“寻兄长。”宋嫣听着紫袍男子的咳嗽声,眉头紧锁起来。

燕一心道,这小子胡说八道!在沟兰城逗留那么久,不急不慢的,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态,这会突然冒出个兄长!绝对不是个善茬,莫非是奸细?

“你兄长叫什么名字?”紫袍男子喝了口水,平复了片刻问道。

“连靖。”说到连靖的名字,宋嫣眼中掠过一丝哀伤。若是那个战死的将军之子真的是连靖,那该怎么和姐姐交代啊!

“连靖?”燕一的脸紧绷起来,连靖惟有一个弟弟连涛,年纪尚小,目前追随在其父亲连江身边,儿时便认得。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弟弟。

“连靖的弟弟尚在京城!”燕一毫不犹豫的抓住宋嫣的衣襟,“你算哪门子弟弟?”

宋嫣厌恶的握住燕一手臂上的关节,抓衣襟抓上瘾了是怎么?只听‘啊!’一声,粗糙的大手松开了。

“连靖的新婚夫人是我表姐!姐夫就不是兄长吗?”

燕一愕然,是啊!没人说姐夫不是兄长。这小子,什么事都占着理。刚才他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像是穴道,怎么就怎么轻易的被他化解了自己的力道!难不成这小子不光是个大夫,还是个武林高手?可恶啊!

“连靖几日前在沙坪关降服敌军八万,现在回京复命去了。”燕一说道。

“连靖没事吗?!”宋嫣反抓住燕一的手臂,眼神里透着一副不敢相信又夹杂欣喜和激动。

“我也是回来才知道那小子没事!那些商客说的将军之子是蒙国的人,与我大南国无关!他们不过道听途说罢了。”燕一冷冷的回答,在沟兰这么久以来,总见若然对他呵护备至!搞不懂这小子矮皮薄,弱不禁风的。跟他站在一起,自己简直就是天之娇子!不明白若然怎么就这么喜欢和这个小白脸说话的!心里鄙视了宋嫣不下百次,终于舒服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得知连靖没事,宋嫣面露笑容,心下也放松了许多!

“你这人没什么本事,医术倒是可以,尚且留下,做个军医吧!咱军中那些大夫太逊色了!”燕一也不征得宋嫣的同意,擅自做了决定。

“什么?”军医!宋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愿意?”暗帐内的紫袍男子反问道。

“看你身弱的样子,难不成想上阵杀敌?”燕一接过话问道。

“禀将军,小人此次前来只为寻兄长,如今即得知兄长平安,心愿已足,还请将军放小人回家?”宋嫣朝紫袍男子的方向作揖道。

“将军?”燕一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俊逸的脸上咧出大大的笑容“哈哈哈哈”。

紫袍男子以一种不可违背的口吻说;“燕一既说你医术了得,我便留下你。不然定治你私闯军营之罪!咳咳咳咳……安心的伴随我左右,日后得胜自然送你回去。”紫袍男子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声音说,不,是命令。

世间男人都这么霸道吗。怎么就没有一个像父亲那样温文尔雅,谦虚谨慎的呢?宋嫣冷眼看去,眼前这个聒噪的燕一真真的叫人讨厌!那个紫袍男人,虽叫她有点畏惧,但还是归为讨厌一类。

既然此刻出不去,那便既来之则安之,总有机会可以逃出去的!

“莫大为!”燕一叫道。

“属下在!”从账外走进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身着灰色战服的男儿。

燕一指着嫣儿说道:“把这个小子带到军医营帐去报道!”

“是!”说着莫大为有礼貌的请过,宋嫣冷冷的瞪了燕一一眼随那个叫莫大为的男子走了。

“你何故强人所难?”账内的紫袍男子知道燕一费心留下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男人,完全是为了自己十年前那场大火所留下的病根。只是,强迫他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

燕一走到桌案前喝起水,喃喃说道:“这个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堪大用。其实一身的医术高明的很!若然中的辛蝎毒,就是他解的!”

紫袍男诧异的看着燕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个小男人医术如此之高?

大大的“孤”字军旗,在寒风中摇抑。营帐的地点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驻扎着几十顶营帐,驻扎地的八方及山顶均有岗哨,期间不时的还有士兵在驻扎点巡视着。莫大为领着宋嫣走进军医的营帐前,大声说道“孙大夫,军医处来新人了!”片刻,只见一个年纪五六十岁,两鬓花白的老者,满身是血的从帐内走出。宋嫣吓的脸色发白。

“孙大夫,这是翼王给您找的新人!”

宋嫣心中一惊,原来燕一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子翼王!惊讶之余,心中更是有余悸,怎么会是这个混世魔王!早听民间一些说书的说他杀人极为变态,对下属更是百般刁难,皇子的嚣张跋扈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怪道这般令人讨厌!

这边急忙向老军医行李“晚辈宋岩见过孙军医!”

“你可学过些医道啊?”孙大夫一脸疑惑的看着宋嫣。

“早年跟着师傅学过些。”

“你师从何人啊?”孙大夫用带血的手,缕缕胡子。

“家师乃是一平平庸庸的乡间大夫,无足挂齿。”

“你且懂得药理医理啊?若懂,说与老朽我听听!”听宋嫣这么说,孙大夫一改方才略带些恭敬的样子。顿时摆出一副老军医的姿态。

“其脉沉者,荣气微也。其脉浮,而汗出如流珠者,卫气衰也。荣气微者,加烧针,则血流不行,更发热而躁烦也。脉瞥瞥,如羹上肥者,阳气微也。脉萦萦,如蜘蛛丝者,阳气衰也。脉绵绵,如泻漆之绝者,亡其血也。……九月霜降节后,宜渐寒,向冬大寒,至正月雨水节后,宜解也。所以谓之雨水者,以冰雪解而为雨水故也。至惊蛰二月节后,气渐和暖,向夏大热,至秋便凉……”宋嫣将儿时在家学的东西一一背出,这些对现在的她而言,真是小菜一碟。

“嗯!不错!”老军医难得面露赞许之色,“记得倒很清楚。好吧!莫护卫,劳你禀告翼王,宋岩我这收下了。代老朽多谢翼王。”

“那我便告辞了!”

孙大夫领着宋嫣走进军医营帐内,只见帐内有有另外三位大夫,正在对一张床上躺着的伤者处理伤口。桌子上堆放着药材及治病器具,药罐子里头正煮着药,宋嫣闻去,是些治外伤的内服药,想必这药在军营里用的是最多的,士兵打仗,自然是外伤更多了。靠军营内侧,是一排简易的床铺,上面躺着七伤的较重的士兵,不时的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孙大夫一一介绍过其他三位医者,孔岳庭,年龄约四十上下,一脸的严肃神情,以点头向嫣儿示意。赵吉,二十多岁,高兴的自我介绍,连自己是永州人士,家中尚有父母三个弟妹,自己尚未娶亲都一一介绍。柳东生则没什么表情,孙大夫介绍他时,他头也不抬依旧专注手中的工作。而这个孙大夫,名叫孙寿山,是这几位军医的头头,也是这里资质最老的。据他所言,四位大夫都是专制跌打损伤的名家,经他们手好了的病患不计其数。就目前的战事,四位大夫足够维持,宋嫣的工作就是使四位大夫从包扎及换药的琐碎事情中抽身出来,这与做个小药童并无区别。

做完了介绍,孙大夫给了宋嫣一瓶药,指着里边床上的第三位病患说道:“去给他上药。纱布在桌上。

宋嫣接过药瓶,净了手,取了纱布朝那位伤者走去。伤者见她慢吞吞的,甚是着急,“你别跟娘们似的,老子快疼死了!”

宋嫣急忙上前,伤者胸口的衣服上都是血迹,瑟瑟发抖的手替他撩开衣服,只见他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受伤的刀口,皮肉外翻着,皮下组织看的一清二楚,宋嫣惊愕的看着,只觉得胃酸不停翻滚,喉间一丝甜腻。不行,忍不住了!赶紧捂着嘴跑出了帐外,胃里的东西吐个精光。

赵吉上前为宋嫣拍打着后背,“没事!我头回也吐的稀里糊涂的!一会你看着我上药吧!”

宋嫣取出手绢拭了下嘴角,回头微笑答谢。平复了下,硬着头皮进了营帐,只觉得那三位大夫的眼神火辣辣的刺向自己,一副嫌弃鄙夷的意思。宋嫣不好意思抬头,径直朝里边走去。赵吉取来了盐水,替伤者清洗伤口,那士兵可真是硬汉,脸上脖子青筋爆起,豆大的汗顺着脸颊留下,愣是没喊一声。伤口清洗完毕,赵吉麻溜的为他上了药并包扎好。处理完,给了宋嫣一个大大的微笑,意思是:看这很简单的!

赵吉顺便教了宋嫣如何为伤者换药。军中的医疗条件真的很是艰苦,士兵们清洗伤口仅能用盐水,倘若盐水不干净或者不慎参了其他什么东西,就很可能使伤口化脓恶化。而且这药好似病初到病愈用的都是一样的,根本没用根据伤者实际情况来对症下药。宋嫣暗自想着,哪天给他们重新配些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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