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娜娜这么声泪俱下地求我,心里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我永远不会原谅娜娜——家庭血债,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但是,我现在也已经不想要杀她了。
杀了她又怎么样,也不能够将昝家村被害死的三十几口人给复活啊。
反倒是脏了我自己的手,又让杜少陵对我心生芥蒂。而且他也说了,身为祭祀因为私人感情杀害蛇灵族人,日后是会遭报应的。
换言之,我若是杀了娜娜,最后搭上的还是自己的前途人生——这交易可真心不值得。
我冷笑一声,抬脚碰了碰在我和杜少陵面前五体投地的娜娜:“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所以拜托你收起苦大仇深的做派。你这个模样除了让我更觉得反感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现在这个时候,你要是聪明的还是应该努力刷一下我的好感度,不是吗?”
娜娜止住了悲切的哭声,没有抬头,但至少没有再自说自话地剖白了。
这就说明,她至少有在听我说话。
我送了口气,轻笑一声说:“我不原谅你,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和你合作。大家都是成年人,谈利益的时候不谈感情,这道理你懂吧?”
娜娜抬起头来,复杂地看了杜少陵一眼,然后对着我点点头:“我懂。”
“懂就好。”我调整了一下位置,刚好挡在她和杜少陵中间,“既然如此,你那一口一句陵哥哥的首先就得改。我觉得‘灵王陛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娜娜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那表情苍白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杜少陵的视线被我挡住了,她这副作态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冷笑着道:“你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唯一有问题的,只是你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杜少陵的原配正妻,而我也根本不是什么爬床的小三。娜娜小姐,你要是真的想要救自己的族人,就给我摆正了姿态和地位来。”
娜娜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没有答话,但表情已经出现了动摇。
几秒种后,她调整好了表情,向着我谦恭地垂下头颅:“大祭司、灵王陛下。”
听到她称呼上的转变,我顿时松了口气:娜娜到底还是蛇灵一族年青一代的最优者,虽然感情上死脑筋了一点,但到底不是个蠢货。
识时务者为俊杰,要知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并不怎么有利,所以我可不需要一个整天把感情当成全部的白痴女人来当合作对象。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再也不希望看到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娜娜,将自己的要求明明确确地摆出来,“换言之,有我在的地方,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娜娜恭顺地应承下来,语气和表情之中没有半分勉强。
这么看来,这姑娘总算是开窍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三长老已死,那肯定是他找到了抵抗大长老调配的蛇药的方法,才逼得他们痛下杀手。不过这样一来,那头强迫所有人臣服的命令,应该没有发出来吧?”
娜娜摇了摇头:“没有。”
我略微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蛇灵族人,仍然站在大长老的对立面。”
娜娜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正色道:“不是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抵抗大长老的方式,也只是父亲留下来的一份药方而已,只不过治标不治本而已。大长老控制所有的族人,根本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现在还在抵抗着的,我估计不超过原先的五分之一,也就只有四长老叔叔、和他的近旁亲信而已。”
这……如果娜娜所言不虚,那蛇灵一族现在可真是山穷水尽了。
但是我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杜少陵并不在族内。现在他这个灵王回归,那么,蛇灵族人不是应该自动自觉地归顺于他么?
对于我的疑问,娜娜的脸色只是变得更加难看绝望了:“如果放在刚开始那会儿,那的确是的。我出来找陵……灵王陛下,主要目的就是带他回蛇灵一族。可是我没想到,陛下的魂魄溃散情况居然也那么严重,我好不容易让你们两个分道扬镳,他却先倒下了。”
“你也是挺不容易的。”我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暗示娜娜最好快点进入重点,不要再消磨我有限的耐心了。
娜娜整个人一激灵,用明显有些紧张的语气说道:“其实具体大长老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跟随了他的那些族人,都变得越来越奇怪了,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是药物么?”我抱着希望问道。
只要是药物,那就一定存在解药。
但是娜娜摇了摇头,说:“更像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邪恶法术。”
那就难办了。
我现在一听法术就头疼:这世上法术千千万,单单蛇宝宝中的咒我就没办法解开,现在又来了一个蛇灵族的洗脑咒语,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我看着杜少陵,问道:“你的传承当中,有没有类似的咒文?”
“有几种,但是不符合娜娜的描述。”杜少陵皱着眉头,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传承绝对有问题,“小之,我的传承中的内容,大多向善,没有任何邪魔外道的手法。我现在怀疑……或许,我的传承根本就不完整。”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我说,你现在才开始怀疑那一点啊?”
杜少陵一愣:“你早就怀疑了?”
我瞪着他,真心受不了他这一遇到蛇灵一族的事宜就开始间歇性掉智商的毛病。
可没办法,谁教这个抽风不断的家伙是我亲爱的男朋友呢?
我长长喟叹一声,耐心地向他解释:“蛇灵一族和女娲众啊,本是同根生。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是衣着光鲜的门面招牌、一个则是不见天日的杀伐之剑——至少,上古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理所当然,灵王的传承,也是分成一明一暗两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蛇灵一族和女娲众彼此制衡,这样,谁都不会得到机会一家独大。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错漏百出。不论女娲众还是蛇灵一族都随着时间的变迁生出了私心,藏在黑暗里的想要在阳光下得到自己应得的荣耀,而站在人前的却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荣华富贵。”
“矛盾渐渐累积,即便是分裂了的传承也没有办法阻止你们这两个兄弟部族的自相残杀。最后的结果我们也看到了站在人前行医救人除魔斩妖的蛇灵一族获得了胜利,而女娲众就理所应当地被丑化成了窃取高贵血脉的人,从此一蹶不振。所以你不要觉得蛇灵一族就是白、女娲众就是黑——说起自私阴险狡诈起来,你们蛇灵一族不比女娲众好多少。”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做出严厉的指控:“我怀疑,大长老要么早就加入了女娲众,要么、就是在和女娲众的某个人合作。”
杜少陵和娜娜两个人被我这一番疯狂的说辞给惊呆了。他们两个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巨大的相似度让我莫名觉得不爽。
“说话啊你们。”我抓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润嗓子。
杯子放下的声音惊醒了石化状态下的杜少陵。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些,也是你在遗迹里看到的?”
“啊?”这一次换我愕然,“亲爱的,麻烦你把掉了的螺丝捡回来好吗?家丑不可外扬,我就算是大祭司,也只不过是臣子、不是皇亲国戚,怎么可能看得到这种丑闻辛秘?”
“那你刚才——”
“逻辑和推理。”我对着他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一出生就有传承的人,很多时候反而忘了,最可靠的不是他人给你的记忆和知识,而是自己的大脑和看到听到的情报。”
杜少陵满脸佩服地看着我,凑上来在我的嘴唇上一吻:“小之,我就喜欢看你这么神采奕奕说大话的样子。”
“谁说大话了?”我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警告他,“我说真的,如果大长老的确和女娲众联手,那可是一件大事。”
“但是,你觉得他会是在与谁合作?”杜少陵皱起眉头,第一个把面具男排除掉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显然是和你磕上了。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似乎有多在乎蛇灵一族的事情。”
“不是他。”我摇摇头,在这一点上和杜少陵持同样的意见。
面具男要偷的是钥匙,而大长老根本不是王族直系血脉,根本就没办法打开宝格。
那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呢?
杜少陵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大长老从某处得到了一部分属于女娲众的传承?”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否定这个猜测,只是问道:“某处是哪处?”
杜少陵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觉得头疼了。”
但就在这时,娜娜却忽然开口了:“大长老在灵王陛下离开之后,曾经也离开过族内一段时间。”
杜少陵一惊,立刻追问:“你知道是哪里么?”
娜娜点了点头,带给我们一条惊人的消息:“我、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灵王陛下知道的,四长老最擅长的就是追踪。他说……大长老的气息是往昝家村去的,但是,然后他就没办法捕捉到大长老的行踪了。”
昝家村?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却又让我心头灵光一闪。
我和杜少陵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吐出四个字:“黑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