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来的几个小时很快就在忙碌的工作当中过去。事实证明,那凶灵所带来的“血光之灾”还是有限制的。就比如我直到下班为止都平平安安的,连被打印纸割破手指之类的小伤小痛都没有发生。
这个发现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毕竟,如果我走到哪里都像是在拍《死神来了》一样的话,那我才是真的寸步难行。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便一一开始登出电脑、或是收拾随身物品。梁蝶自从中午被我吓唬了一下之后,这一下连好闺蜜的角色都懒得扮演了,直接收拾好东西带着他们组的人一起出去吃饭,留下我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电脑前,驾着伤腿一动都不能动。
还是吴寅浩和李佳冉两个实习生比较有良心,一左一右地来到我的办公椅背后,说是付我一路到大堂里去。
虽然我个人不想要和吴寅浩有什么身体接触,但是李佳冉一米五刚出头的个子,要扶着我一米六八的身高估计够呛。不过我只是扭了个脚,要两个人一块儿扶的话未免也显得太矫情了,因此我便只是麻烦李佳冉替我提着包,自己则撑着吴寅浩的手臂一同下了楼。
到了楼下,我自己用手机叫了一辆优步。毕竟,杜少陵在我的同事们眼里还是梁蝶的新任男友。就算梁蝶只不过是拉他来一次性陷害我用而已,但如果让人看到杜少陵亲自来接我,那照样得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过,他人虽然没有亲自来接,短信却是从我下班的钟点开始就没有停过,简直就是每分钟检查一次的节奏,让我都不知道说杜少陵是保护欲过重,还是压根就有点控制成狂。
优步五分钟之后就到,这一次,我特地关照了司机不需要开快、安全第一,并且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车内的安全设备,这才放心地关上了车门。我的动作看得那个驾车的司机一脸纠结,只不过他秉承着服务业的专业态度,强忍着没有开口吐槽我。
回家的路途顺顺利利,除了在高架上堵了十五分钟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值得抱怨的内容。车一开进小区,我就看到杜少陵靠在他那辆2008年的灰色雪佛莱旁边,不耐烦地刷着手机屏幕。
“你等很久了?”我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他那边挪。杜少陵抬头一看立刻抢上前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因为身子陡然一轻,双手便情不自禁地勾住了杜少陵的脖子来保持平衡,结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拗成了一个小鸟依人的暧昧姿势。
“别乱动。”杜少陵身上的肌肉明显绷了一下,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他的手掌捏住了我腰侧的软肉,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杜少陵调整了一下姿势和力道,就这么抱着我上了楼:这栋公寓是老楼,里面没有电梯。所以,杜少陵便抱着我和我身上沉重的电脑包面不改色地一口气爬了四层楼梯,还能够淡定地单手解下我扣在电脑包拉链上的钥匙开门进屋。
他把我放在了沙发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盒还没有拆开塑料包装的跌打酒。
我看着他用牙咬开密封包装,好奇地问道:“你特意去买的啊?”
杜少陵冷哼一声,有点粗声粗气地答道:“你想太多了,这是我柜子里以前就有的。”
我撇撇嘴,暗道这家伙撒谎的本事实在是不到家。这个牌子的跌打酒我以前家里一直常备,两年前左右,他们家将药酒的包装全部改掉了,而杜少陵手里这瓶,一看就知道是新包装。
我嘿嘿轻笑一声,出其不意指挥阿金往前猛地一窜,用尾巴尖儿把本来装着药酒瓶的纸盒子勾了过来。
“生产日期就是今年嘛。你真的不是知道我扭伤了脚会后特地去买的?”我得意洋洋地晃了一下纸盒,满意地看着杜少陵一瞬间变得有些窘迫的表情笑了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关心我还要说成一副不屑的样子,但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萌别扭傲娇这种个性,只是杜少陵坐出来和他的蛇灵身份反差太大,才算是勉强戳中我的萌点。在我看来,杜少陵照顾我并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事情啊!反正到最后他会消除我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既然如此,他那么在意自己的表现和态度岂不是自找麻烦?
我调戏了杜少陵几句,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答。这样的反应让我自觉无趣,随手把包装盒扔进了沙发旁的废纸篓里,然后伸手向他招了招:“药酒给我吧,就是个小扭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没想到,杜少陵却忽然用认真的语气对我说道:“扭伤可大可小,难道你想要以后变成习惯性肌腱损伤吗?”
我呆了一下,然后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哪有那么严重啊,你又不是医生,别耸人听闻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出了车祸都不知道去个医院,还上了一天班?”杜少陵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褪掉了我的袜子,倒出一些药酒在两掌只见搓热了之后为我按摩起来。
他的皮肤很冰,但药酒摩擦过的地方却火辣辣热乎乎的,两者形成的反差忍不住让我颤抖了一下,皮肤上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着杜少陵蹲在地上、把我的伤腿放在他身上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一点实感都没有。
杜少陵的眼神很专注、动作就更是小心,明明是在用跌打酒替我推开淤青和扭伤的积血,却神奇地没有造成半分疼痛,这手法简直就可以去开一家按摩馆了。
房间内一片沉默,空气之中弥漫着让我不安的亲密气氛。
我和杜少陵之间,本不应当有这么和平温馨的氛围。他侵犯了我,又自作主张地将灵胎送进了我的体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对他的情绪都应该是憎恨和厌恶,而不是感激与动容。
幸好,杜少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情绪上的起伏。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青肿的脚踝上,一边揉,一边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他问的是我接下来想要怎么处理凶宅这件事。我隐约觉得杜少陵似乎知道我这一次搬出来严格来说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然而,他却就是任由着我这么逞强乱来。
这种不知道是被纵容还是不被真正在乎着的感觉,说来还真是挺叫人纠结的。不过对我而言,杜少陵能够意思意思在言语上引导一下我的思路帮助我解决问题,我就已经知足了。工作了好几年,我早就没有什么玻璃心了,不会蠢到因为纠结于自己的自尊就百分百地拒绝杜少陵的帮助——那可不叫自力更生,而应当叫做自寻死路。
我将在沈房东和沈太太一事中发现的蹊跷简单地跟杜少陵解释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这里的凶灵到底是不是和我们猜测的那样,和沈房东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把她叫出来问一问?”杜少陵挑起眉毛,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何必那么麻烦,想办法把凶灵引出来让蛇胎吞掉不就万事大吉了?
我点点头,道:“你就当我是自己闲着无聊,想要发掘一下真相好了。”
“我倒是无所谓。”杜少陵耸了耸肩,一副他有的是时间精力陪我玩的表情,“你是孩子他妈,想干什么都随便你。”
杜少陵拿灵胎打趣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知为何,今天我听到“孩子他妈”四个字,脸上忽然觉得有些发烧。
幸好,杜少陵很快就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和这凶灵对话?蛇类虽然是阴冷之物,但也仅限于可以看到鬼怪、可以在对方愿意的情况下与他们进行交流而已。我们不是什么人类的捉鬼师,请灵拜神之类的事情,我可不熟悉。”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然后认识到自己终于发现了杜少陵的知识盲区这个事实,顿时变得心情大好。
杜少陵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就算他是蛇灵,不照样有不理解的地方?这么看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就一定要我自己处在百分百被动的位置上,稍微努力一把的话,也还是有机会和他平起平坐的。
虽然有着昝家的血脉,但我可不承认自己蛇祭祀的身份。什么祭祀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蛇灵的仆人。而作为一名独立有担当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我才不会唯唯诺诺地乖乖站在下仆的位置上呢,哼!
“我上网查过了,要和鬼怪交流,最简单明了的方式是请碟仙。”我得意洋洋地说完,脸色又情不自禁地垮了下来,“不过,听说请碟仙请来的对象是随机的。”
“这个你倒是不需要担心。”杜少陵显然也知道碟仙是什么东西,“你因为怀了灵胎的关系,已经拥有了很强的通灵体质,看到你请碟仙,这里的凶灵应该会主动出现。”
“那倒是挺方便的。”我点点头,但接着又一拍脑袋,“糟糕,我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厨具了。”
“你以为我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干吗?”杜少陵看着我,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还有,你没发现茶几上多出了茶壶和茶具么?”
杜少陵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茶几上果然多出了一套小茶杯,每一个杯子下面还都带着配套的小碟子。
难道,杜少陵已经替我把所有的锅碗瓢盆都买好了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惊讶的视线,杜少陵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就连你留在我那里的床单被褥,我也都已经给你送过来了。”
“可是……你明明没有钥匙啊。”我虽然感动于杜少陵的全方位照顾,可他这么出入无人之境一样进出我的公寓,实在是叫人发毛。
可杜少陵却只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进自己老婆的屋子,难道还需要钥匙?”
他理直气壮的口气让我目瞪口呆,等我回过神来,杜少陵已经以要去上班为借口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忽然有一些背脊发凉:难道……我要一个人请碟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