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宝宝一如既往地看到食物就愉快地从我的肚子里钻了出来，一口把灵体咬在嘴里，然后扭头对着我可爱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是在问我要不要吃。
我挤出笑容摇了摇头，它便张嘴将灵体吞了下去，然后嗖地一下缩回了我的肚子里。
我摸着自己腹部这团暖暖的能量，心脏忽然间就缩成了一团：“你说，女娲众是冲着灵胎来的？”
“昝小之，你不用害怕。不论谁对你们母子动手，我都会一一解决。”杜少陵伸出手来，用力地在我的脑袋上摸了两下，看我的视线中充满了让我手足无措的疼惜。
然而，我的理智却没有被心中的感动淹没：“杜少陵，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根本就不在全盛期？”
杜少陵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钟，但很快就释然了：“昝小之，你平时是不是都在装笨？”
面对如此拐弯抹角的答复，我只能哭笑不得地提醒：“杜少陵，我本来就不笨啊！”
对此，杜少陵没有作答，只是嘴角那一抹淡定自如的笑容看得我很是火大。我真的很不喜欢他对着我露出这种了如指掌的表情。我们才认识了多久啊，他对我能有什么了解？可每当他这么笑着、然后淡淡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我们仿佛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一般。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用手覆盖着自己的小腹，问道：“他们要灵胎做什么？吃？”
“真的只是拿来吃倒是好了。”杜少陵皱着眉头，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在我听来有多么惊悚：他现在谈论的可是自己的孩子啊，用这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真的好吗？
可是吐槽归吐槽，我却知道杜少陵不论表面上怎么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却对灵胎比谁都要上心。于是我问道：“那女娲众究竟要干什么？”
杜少陵叹了一口气，低头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正要开口，我却立刻打断了他：“你别想着说什么时间太晚了、今天先说到这里之类的话。既然开口说了，就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难道以后每出一件事，我们都要这么补课一次吗？”
杜少陵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红晕：“你说得有道理，还是一次性说清楚比较好。次数多了，谁知道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我听着他的话，没来由地也跟着脸颊发烫起来。
杜少陵干咳一声，迅速整顿颜色：“没什么。夜长梦多而已，的确是一次性说清楚比较好。女娲众要的不是死去的灵胎、或者是可以被吸收的灵胎——简单来说，他们的目的是要造就属于自己的蛇灵。你不是告诉我，医院里的那个女娲众让你好好养胎、不要多管闲事么？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灵胎的性格，如果灵胎成长成和你一样三观过正的样子，自私自利的女娲众当然会觉得很头疼。”
“我三观过正？”我指着自己，用不可思议的表情重复了一遍。
杜少陵没有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们昝家口中所供奉的蛇灵，其实是灵王。上一任的灵王是我的祖爷爷，这一代的灵王是我，而下一代，就应当是我的孩子了。”
我算了一下杜少陵给出的继承关系，顿时发现有些不对：“你的父亲和爷爷怎么没算在里面？”
杜少陵面无表情地答道：“爷爷没有通过继位试炼，魂飞魄散了。父亲不愿意继位，很早以前就已经被逐了出去。”
“……抱歉。”
我不知道自己除了道歉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杜少陵倒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太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连父亲的模样都已经记不得。”
我沉默下来，轻轻地摸着肚子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腹中灵胎生出了多大的母性。不论这个小生命最初是在怎样让人尴尬痛恨的场合进入我的身体里的，现在，我是真的已经将这条萌萌的蛇宝宝视作了自己的孩子。不论杜少陵对我做了些什么，这条胖乎乎的小蛇的确是无辜的。
不过，杜少陵显然会错了意：“昝小之，你不要太担心了。大不了，我们不要这个灵胎，也不会将你卷进去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我当然不会蠢到说出这是我的孩子就算死也要护住之类不顾大局的话，可杜少陵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纯粹为了养育灵胎才接近我的吗？现在说出的话怎么不太符合剧情发展？
杜少陵显然也回过神来，看着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们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时之间尴尬得要命。说来也奇怪，我与杜少陵这么一对视线，居然觉得心慌意乱，渐渐地变得连看都不敢看他了。我垂下头去，语气生硬地说：“你说女娲众想要灵胎变成他们的灵王，然后呢？他们难道觉得有了一个灵王，就可以和你们叫板然后为自己正名了吗？”
杜少陵闻言，脸色沉重地答道：“不仅仅是正名。昝小之，你不明白。没有灵王的蛇灵血脉持有者根本就是个悲剧。女娲众自身的血脉通过生育传递下去的几率非常低，所以只能像是在沈房东的事件那样，要么进行转生、要么通过诱惑的方式让八字奇特的人堕落成为女娲众，才能保持这个族群的存在。但是，一旦拥有灵王，女娲众的血脉就将得到真正的蛇灵之力的庇护，那从此之后，他们就能够光明正大地为非作歹，而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杜少陵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还嫌刚才的说明不够骇人似的，又特地补充道：“最关键的是，不论灵王站在哪一边，他都将是蛇灵一族的灵王。而蛇灵一族，永远只能有一个灵王存在。”
我皱起眉头，渐渐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灵胎出生、并且真的成为了女娲众的灵王，你自己的力量会因此而渐渐衰弱？”
“不仅仅是衰弱。”杜少陵微微一笑，平静的表情和耸人听闻的言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我会死。”
他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灵胎如果成为灵王，你就会死？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地强暴我只为了让我受孕？
如果灵胎通过继位仪式，杜少陵就会死；通不过，蛇宝宝自己会死无全尸。哪怕蛇宝宝像是杜少陵的父亲那样不愿意继承王位，最后也会被杜少陵的族人驱逐，说到底恐怕还是会倒向女娲众那一边。
这一切，不论怎么分析都不合逻辑，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为什么杜少陵还执意要弄出灵胎这档子事儿来？
但这一次，杜少陵却怎么都不愿意在透露半个字了：“昝小之，我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与你无关。你必须要生下蛇胎，否则——”
“否则什么？”我皱起眉头追问，“杜少陵，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灵胎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继承人那么简单吧！”
然而，杜少陵却只是眼神闪烁地搪塞着我：“昝小之，你的脑洞未免太大了一点，难道这世上什么事情都非得要有第二层含义不可么？我要灵胎诞生，就是为了准备好自己的继承人，女娲众最近几年一直不安分，恐怕，很快就要爆发一场大战了。到时候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蛇灵一族没有灵王群龙无首，根本不会是残暴的女娲众的对手。何况，灵胎从出生到成年这当中少说都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又不是说什么一出生我就会开始天人五衰——”
“你是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族人是吗？”我冷哼一声打断他，而后讽刺地挑起眉头，“杜少陵，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点都不擅长撒谎？你现在大可以不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才非得要我生下灵胎不可，反正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对吧？等灵胎出生，你可记得不仅要抹去我的记忆，还要将我这不人不蛇的身体恢复原状！”
“第二条恕我做不到。”杜少陵同样冷哼一声，锐利的视线刺痛了我的皮肤，“蛇化的根源是你的昝家血脉，与我并没有什么大关系。不过你放心，只要灵胎平安出生，我保证你的记忆和生命之中，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与我产生瓜葛。”
“很好！”我咬了咬牙，愤怒地扬起脖子，“杜先生还有其他要说的么？没有的话，就麻烦送我回家。”
“回什么家？你家现在是犯罪现场。乖乖在我那里住下来，再折腾个不停四处乱跑，就别怪我采取强硬的手段。”杜少陵冷冷地睨了我一眼，重新发动汽车打了个U形弯便往来时的路开去。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环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地生闷气，连带着胸口都有点堵得慌。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和杜少陵吵了起来了。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喜欢他那事事都要将我排斥在外的态度、还是受不了他不把自己安慰当回事的傲慢。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一听到杜少陵说自己会因为灵胎而死、却又逼着我一定要生下灵胎，我就觉得烦躁得要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其中的缘由。反正到最后，他只需要将我的记忆消除不就可以了吗？
而且，他越是这么神神秘秘，我就越发感到好奇难耐：他和我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