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闹完了别扭,最后还是和我们一同上路了。不过,他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我和杜少陵复合的强烈抗议,所以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坐在车内,反而变成了蛇形钻进后备箱,和那里面长期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张杏雨呆在一起。
虽然阿金这种小孩子赌气似的行动让我颇为无语,但这样一来,我倒是能够通过他更便利地和关在里面的张杏雨对话,从而得到最新的共鸣信息反馈了。
在张杏雨的实时更新下,梁蝶似乎已经深入到了地下去。但是从方位上来看,也仍旧是她的老家没错。
因为半路上转道去救援杜少陵的关系,我们又花了半天左右,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车中带着的生鲜肉类这时候都已经喂完了,用阿金的话说,到了地方他们肯定能找到新鲜的吃食,所以当初才没有多替我打包。
至于这新鲜的吃食指的到底是什么,我表示……因为它听上去就不像是好事,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梁蝶的老家是一个不大的农村,基本就是依靠着水田和梯田为生。这里风清水秀,空气也很好,但是今天我才刚刚离开了车里的空调,就觉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怪异的臭味。
“喂,少陵,你有没有……”
“闻到了。”杜少陵皱起眉头,将我护到了他的身后,“是尸臭。”
尸臭?
我无声地重复了一遍,暗道:得死多少人,才能让尸臭这么无所不在地弥漫在空气里?
而且啊,这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死尸的样子。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说着,让阿金和太攀蛇两个暂时留在车里看家,自己则和杜少陵一起向村子里走去。
大学毕业之前,我、梁蝶、张泽三个人特地来这里住过一阵子,只是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是不是还认识我。
没想到,我和杜少陵才刚刚走进村子里,就有一位大婶向我打招呼:“哎呀,这个不是小蝴蝶的同学嘛!”
“哦,对对!上几年来这里住过的那个小姑娘嘛!哎哟,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四周的村民们一个个围了上来,脸上热情的笑容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说一两个人记得我来过也就算了,可这一个个的表现得好像我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就未免有些过了!
我下意识地靠紧了杜少陵,嘴上随意应承着。
有村名用手里的锄头指了指我们的车:“那是小姑娘你的车对吧?来来,停进来吧,我们找东西给你盖上,别在外面风吹雨淋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去把车开下来。”
谁知道四周的村民们却一下子齐刷刷地板起了脸:“那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去做啊?这边这个小哥,不能让小姑娘走路再去把车开过来呀,你看她,一脸倦样!”
我看着村民们那一下子冰冷起来的视线,顿时觉得冷汗从脖子后面冒了出来:“少陵,你去开车。”
“知道了。”
杜少陵与我交换了一个视线,转身去开车。
没过多久,车就开了过来,不过,我却能感觉里头的气息已经不见了。
太攀蛇和阿金显然都已经成功地转移,而张杏雨的身上盖着毯子,旁边又放着杂七杂八的物件,想必不会被人发现。
我总觉得,这些村民此此刻眼睛里都闪着绿光,就好像是笑面的恶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吸了吸鼻子,总觉得空气中的尸臭似乎更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被团团包围的缘故。
我抬起手来擦了擦汗,努力地想要从村民们的包围圈中挤出来,可不论我往哪里走,周围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热情笑脸。
我渐渐的觉得有些晕眩,太阳光照在身上,让我的眼前白茫茫一片。村民们的脸变得千篇一律,最后似乎高速旋转起来。我的心跳不断加快,血液在血管里蛮横地冲撞着。
直到一条手臂伸了进来,然后一下子就把我拉到了外面。
我靠在杜少陵的怀里,仍然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直发胀。他低下头来,在我的耳边呢喃:“小之,尸臭没有毒,但是会对你的神经产生压迫。你在这里的时候,要多多警惕。”
他的话很轻,所以在村民们看来,我们不过是在窃窃私语的情侣而已。杜少陵趁此机会,又说道:“这些村民,有问题。”
我点了点头,从杜少陵的怀中站直,借着自己仍旧虚弱苍白的脸色演戏:“各位叔叔阿姨……我好像有点中暑,能不能麻烦你们,找间屋子让我躺一下?”
“哎呀,中暑怎么行!”
这一次说话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冒出来的梁蝶爸妈。他们看着我,一脸担忧的神色:“我记得你是……叫小之对吧?小之,不如到我们那里去休息,正好小蝴蝶的卧室空着,借给你用那孩子肯定不介意。”
我点了点头,假装迷迷糊糊地问道:“梁蝶她没有回来吗?”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的气氛微妙地停滞了一刻。然后梁蝶的母亲笑了笑,说道:“小蝴蝶哪会回来啊?她在大城市里找了那么好的工作,哪里还会回家。我们这种,都是粗人,拿不出台面的。”
如果不是字里行间夹杂着浓郁的尸臭,我想我一定会被这满是慈母心肠的话感动的。
但梁蝶母亲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仍旧只是说道:“小之啊,你们不是同事吗?要麻烦你多照顾我家小蝴蝶一点,她的个性太强了,要吃亏的。”
谁能在您家那绿茶婊女儿手里吃亏啊?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笑笑说自己已经辞职了。
梁蝶家住在村子最胃部,后面就是一层层的梯田,看上去特别的壮观。
我跟着梁蝶的父母进了屋,然后在梁蝶的床上躺了下来。
这么浓重的尸臭,我当然不敢真的睡,而是等到梁蝶的父母离开之后,就立刻取出随身带着的小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点药粉涂在了自己的鼻子里。
“小之你的准备倒是很齐全。”
杜少陵这个蛇灵厚脸皮地凑过来,硬是从我这里也蹭了一点药粉过去,然后才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双手却已经不老实地将我整个人拉进了怀中。
我哭笑不得地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下,佯怒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这是情难自禁。”杜少陵厚脸皮地说道。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遇到他这么没皮没脸的家伙,我也只能缴械投降任由他搂着捏着,嘴上问道:“这村子,你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这些村民,都已经死了。”
杜少陵果然是BOSS级别的大人物,一句话就直接揭开了谜底,简单得几乎让我感到无趣:“你就不能稍微卖一下关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剧透啊!”
可杜少陵却只是好笑地看着我,一边宠溺地亲吻我的发顶,一边说道:“小之你难道没有怀疑吗?”
我沉默下来,片刻后才回答:“尸臭……的确是从村民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但是,他们怎么就还能够移动呢?”
“这就要去问梁蝶了。”杜少陵说,“女娲众毕竟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挣扎,很多法术,已经不是当初从蛇灵一族里偷出去的那般模样了。至少,我的记忆里蛇灵一族就没有什么控制死尸的办法,更不要说还是让他们这样,按照自我人格在行动了。”
我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身下的白底碎花床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卷进了女娲众的事情里之后,我看到过太多无辜的人惨死了,但不论过多久,我想,我都没办法习惯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
我看着外面那些有说有笑还在耕田劳作的村民,就忍不住会想: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梁蝶杀死,而且,死后还不能入土为安?
杜少陵看着我,不忍心地将我抱得更紧了:“小之,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情。可是没办法的——你是昝家人、更是我的女人,这就注定了是你的世界,再难受,也只能自己睁大眼睛看着。”
“我明白的。”我勾了勾嘴角,抓住他的话音不放,“我倒是比较在意这个‘我的女人’是闹哪样?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吧?”
杜少陵的手臂一僵。不用回头,我都可以想象到这个死傲娇此刻窘迫的表情,于是变本加厉地调笑:“我喜欢听,你再说一遍啊?”
“再说一遍?”杜少陵的声音忽然一沉,低哑的嗓音仿佛一把小毛刷,从我的心尖上细细地扫过,“你那么喜欢听?”
我的心猛地一跳,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乐极生悲”了。可惜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太慢,杜少陵的手臂一个用力就和我调换了位置,将我牢牢压在了身下。
他半眯起眼,用蛇类那特有的魅惑瞳孔盯着我缓缓说道:“小之喜欢的话,我说多少遍都可以哦。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永远都是。任何胆敢肖想你的人我都会杀掉——女娲众也好,蛇灵……一族也好。”
“杜少陵?”
我听着他这话的意思越来越诡异,不觉惊讶地抬眼看他,可杜少陵狂乱的吻已经压了下来,将我所有的惊疑和担忧吞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