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抵抗尸臭的药粉,我的脑袋顿时就清醒了起来。然而,我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目前还不知道这些村民的尸体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操纵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贸然开始在村子搜寻,我怕打草惊蛇。
我和杜少陵的实力是无需惧怕这里的村民,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是来打架,而是研究出梁蝶到底在寻找些什么,而另一方面,我身边还有张杏雨要保护,如果动起手来,我们这一方反倒是处在下风的。
杜少陵的性格仍旧处在一种诡异的热情状态中,但是他这些天每天早晚从我这里吸食一点血液,灵魂倒是的确没有再溃散的迹象。
当然,这也只是不再溃散而已。用杜少陵自己的话说,我的灵身治标不治本,只是暂时为他弥补了失去的那一块魂魄而已,但仍旧是在一点点地消耗。
等消耗殆尽的时候,他就又会变成那奄奄一息的凄惨样子。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反复培育灵身来喂养杜少陵,但是这个提议刚刚说出口就被他拒绝了。何况我要是真的那么做,就意味着自己得反复地泡在那蜕变蛇药里,别说我现在没有那个时间,而且对我的身体也是百害无一利。
杜少陵的底线很明白:他绝对不会让我为了帮助他而给自己落下病根。
没办法,我只能够在这里安营扎寨,继续观察这个死人村,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些端倪来。
当然了,梁蝶父母给我送来的饭菜,我是没那个胆子吃的。阿金和太攀也不敢轻易带着张杏雨进入村子,只能暂时在附近埋伏了下来,等待我和杜少陵的消息。
我在村子里住了两天,除了悄悄将饭菜处理掉了之外,其他的作息都很正常。村民们对我们的监视也似乎放松了下来,只是在夜间的时候,梁蝶的父母仍旧会打开我们的房门偷偷观察我们。
我不认为梁蝶知道我和杜少陵已经来到了村子里。否则按照她的风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任我们两个平平安安地呆在地面上?还是说,她在寻找的东西真的让她如此脱不开身,就算得到了村民们的消息,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暂时只是监视着我们,看我们究竟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张泽和张妈妈,还是冲着她搜寻的东西?
还是一句话:情报不足,而可能性又太多。这个推理,没办法进行下去。
“小之。”
这天深夜,化身小黑蛇的杜少陵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用蛇信子在我的耳朵里嘶嘶着。
我睁开眼,就看见他化作了人形站在我的床边,向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道:“那些村民们,今天晚上没有在外面移动。”
“梁蝶的爸妈呢?”我一翻身坐了起来,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落到地面上,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杜少陵摇了摇头:“没见着,应该是在卧室里。”
“我们一起去检查一下。”
我点了点头,披上衣服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梁蝶父母的卧室里。
蛇化之后,我的夜视能力也变得很强,窗外那从云层背后勉强透出来的朦胧月光,已经足以我将室内漆黑的景象尽收眼底。
梁蝶的父母一左一右并排躺在床上,身上没有盖被子、而是仍旧穿着白天耕种的衣服,就连脚上的鞋都还没有脱,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我拉着杜少陵,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然后与杜少陵那黑夜之中发着光的蛇眼对视了一下:死得彻彻底底,而且,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迹象。
杜少陵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在自己的衬衣前襟比划了一下。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检查一下梁蝶母亲的身体,毕竟,现在是找到控制傀儡的关键最好的时机。
我小心翼翼地将梁蝶母亲的女式衬衫从胸前解开,然后检查了一番她的身前。
只是,没有半点被人动过手脚的地方。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傀儡术能够完美无缺。根据我的传承内容,所有的傀儡术都需要一个控制核心。尤其是这种尸傀儡术,就必须要将核心从外部附着、或是植入傀儡的体内,从而代替大脑运作。
只要动过手术,就一定会有痕迹。
身前检查无果,我便只能将梁蝶母亲翻了过来,开始检查她的后背。
为了不让她明天早上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人查了个底朝天,我完全不敢弄乱她身上的衣衫,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从下面卷上去,低着头弯着腰辛苦地检查。
这一次,我终于有了收获。在梁蝶母亲脊椎正中央的位置,居然开着一个洞。
这个洞大概也就是手指粗细,且没有任何向外流血的迹象。我抬起头来朝着杜少陵比划了一下,他立刻也将梁蝶的父亲翻过来一看,然后眼神微变。
果然,梁蝶父亲的背上也有这么一个小洞。
看来,这就是傀儡的核心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小洞里面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杜少陵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之后却对我说道:“你的房间里,有没有驱蛇药?”
实话说,听一条蛇灵自身说出驱蛇药这三个字,这感觉实在是有些别扭。不过此刻哪里是吐槽的时机?我立刻转身回了屋里,从常备药物里将对应的药粉取了出来。
至于身为蛇祭祀的我为什么同样随身带着驱蛇药……就只当我是为了防备女娲众好了。
我基本猜到了杜少陵想要做什么,是以除了药物本身之外,我还特地开窗折了一根细小的空心树枝下来,这才回到了梁蝶父母的卧室里。
杜少陵从我手中将东西接了过去,然后面不改色地将树枝顺着梁蝶父亲背上的小洞插了进去。
比成人手掌要长一些的树枝几乎整根捅到了底。不仅如此,杜少陵还捏着树枝掏了两下,仿佛是要确定自己准确地插中了脊髓一般。
这景象配上树枝摩擦骨骼发出的声音,让我整个人背脊发毛,浑身上下难受得仿佛有数千条虫在爬,忍不住别开了头去,却又强迫自己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杜少陵的动作。
驱蛇的药粉被他一点点地灌了进去,然后,他又用同样的方式给梁蝶母亲灌入了药物,等了片刻之后替他们重新穿好衣服,将两人翻回了原先的状态。
接着,他转头向我招了招手:“可以了。”
“就这样?”我愕然地看着杜少陵,因为没有看到想象中驱逐蛊虫之类的大场面而难免失望。
杜少陵看着我好笑地摇摇头:“小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现在这个处境之下若是大动干戈,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自己,和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么?”
嘛,他这话说得当然是没错的。
“乖,我们回屋。”杜少陵伸手拉住我,快步往卧室里走去,“等明天早上,就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了。”
“你用驱蛇药……是觉得这些人身体里的控制核心,其实是蛇?”
“我不是百分之一百确定,所以,才要等待明天早上的结果。”杜少陵压低了声音,然后用略带警告的视线看了我一眼。
我不得不止住了好奇的话头。毕竟,只因为这附近没有人或者傀儡在,就不代表没有隔墙有耳的风险了。
我跟着杜少陵回了卧室,看着他在房间里布下一道隔音的术法,然后才迫不及待地问道:“继续刚才的话题,是蛇在控制着这些傀儡?”
“准确说来,这应该是一种双重的傀儡术。”杜少陵沉下脸来,表情很是凝重,“我不知道女娲众是哪里弄到这种术法的,而且,居然还在梁蝶的手里。这是蛇灵一族很早以前就失传的、一种叫做蛇傀儡的术法。”
我已经不止一次被梁蝶手中的资源惊讶到了,所以,反倒没有杜少陵那么纠结,只是说道:“名字倒是开门见山,就是用蛇将尸体化作傀儡吗?”
杜少陵不置可否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不,这并不是一种尸体控制术,而是在这些村民还活着的时候,在他们的背脊上钻出直通脊髓的洞,然后将从小用大脑喂食饲养的小蛇送进去。这些蛇会顺从本能一路向上直到完全吞噬尸体的脑组织,而在咒法的辅助下,这几条蛇就会获得这具尸体生前的人格甚至记忆。而后继续正常地生活,并且同时从操控者那里接受指令。所以真正说来,这里的傀儡是食脑蛇,而不是什么尸体。”
杜少陵的描述虽然平淡,却让我一阵阵地觉得恶心:“大脑喂食……你指的是猴脑之类吧?”
杜少陵看着我叹了口气:“小之觉得,女娲众会那么人道?”
“难道……”
“当然是人脑了。”杜少陵摇了摇头,将我没敢说的真相直言不讳地捅破了。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不过,蛇傀儡也不是没有弱点。”杜少陵伸出手来,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他低温光滑的皮肤让我胃中的不适略微缓解了一些。我问道:“像是今晚这样,他们会离开宿体吗?”
“没错。”杜少陵点了点头,“每个月,这些蛇傀儡都有一天会离开寄宿的尸体,为的就是回到饲养者那里,领取一些血食,从而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并且继续确保这些蛇能够在密闭的尸体环境内存活。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旦完成了寄宿之后,如果没有人类尸体的保护,食脑蛇很快就会死去。我们呼吸的空气对于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气息恰恰是尸臭。”
“可是这里……”
“尸臭在白天会因为紫外线的照射而大幅度削弱。”杜少陵摇了摇头,向我露出宽心的微笑,“如果明天早晨梁蝶的父母没有起来,那就证明,我们找对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