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结构渐渐展开,越发让我觉得这里很像是一座宫殿。
虽说……是最古老最原始的那种宫殿就是了,就连房间里摆放的东西,看起来都粗糙得可怜,反倒是那些陶器上的花纹非常精致。
只是让我在意的是,这座地宫深埋地下不知道多少个千年,可居然没有半点被时光侵蚀的痕迹,不论是地下的石板、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墙上没有被抹去的壁画看上去都是崭新的,甚至于那几根支撑起房间顶部的柱子上,都连半条裂缝都没有。
除去开头“玄关”里的两根门柱之外,接下来我们遇到的每一根柱子,都雕刻成一名女性半蛇人高举双手的模样,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女娲补天的传说。
“这里,难道是女娲以前住的地方么?”
我好奇地左顾右盼,忽然就没有了探索地宫的紧张感。
我猜,大概是因为女娲毕竟是传说中抔土造人的远古神的缘故吧,所以,我实在没办法对她生出太多的戒备和反感。
至少,这地宫当中的能量给我的感觉是温柔的,和女娲众的暴戾蛮横全然不同。
可换句话说,谁知道女娲众的暴力蛮横是不是被驱逐之后给逼出来的怨气呢?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停住脚步询问杜少陵他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但杜少陵的脸上带着遗憾的表情,说道:“这里不是真正的女娲地宫,应该只是一处行宫。不过假设和这里和主地宫的结构一致,那么前进的路线应该是描绘在壁画上的,可是现在……”
现在,壁画被人人为破坏了。
就在这时,阿金却自己从我的身体里钻了出来。他在四处游动了一下,看着我说道:“主人,不如让太攀下来吧。”
“可是……”我皱起眉头,实在不想要让太攀蛇意识到女娲才是初代灵王。
但是阿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和平日不同的温和大度的语气说道:“主人,是我们太戒备了。女娲娘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她在告诉我,你就是我唯一的主人,即便她身为灵王,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蛇仆侍奉的人,终其一生只有一个。”
阿金的话让我很是惊讶。我万万没想到,女娲居然在这周围的能量里留下了这样的讯息,相比之下,我们先前的思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连杜少陵也发出感叹:“果然是初代灵王,眼界境界,都不是我所能比的。真是……自愧不如。”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反而让我释然了:“人家是上古大能,档次高是应该的。”
阿金得到了我的命令之后,立刻腾身向上飞了出去。因为在张杏雨抵达之前我们寸步难行,所以,我便索性盘膝坐了下来储存体力,顺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牛肉干来叼在了嘴里。
可是这一座,就让我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总觉得自己坐下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疑惑之下,我连忙重新站起身来,然后以慢动作重复了刚才坐下的方式。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我坐下的时候无意识地向上看了一眼,而这闪光,就是从上方传来的。
“怎么了?”杜少陵看到我古怪的举动,立刻凑过来问道。
我抬起头来,将手电筒转向头顶打着光,然后眯起了眼吃力地向上看:“这个上面……好像有东西。”
可惜从我这里,只能勉强看到一点不明显的光线。
杜少陵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把手电筒关掉,然后蛇化。我驮你上去看。”
“你自己看不到?”我从杜少陵的话里回过味来,不觉惊讶地问道。
杜少陵摇了摇头:“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想,这应该是专门留给祭祀看的。”
我嗯了一声,将自己完全蛇化。谁知道,我的蛇化在这里居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巨大的蛇尾包裹住了我的双腿,然后柔软地垂在地上,将我的身体支撑起。我浑身的鳞片也产生了变化,从原先银灰色的蛇鳞,变成一种泛着金色的、面积更大一些的坚硬鳞片。
就在我蛇化的一刹那,头顶有什么东西同时放出了耀眼的金光,然后那团金光猛地爆裂开来,化作无数漂浮在空中的古文字。
在我的传承知识当中分明没有这样的文字记录,但当我的视线落在这些文字上的一瞬间,就自动读懂了这些留言。
这时女娲娘娘留下来的话。她说,只有真正的蛇灵祭祀,才可能激活她留在这里的文字。这座地宫并不是什么女娲地宫,而是专门为只有在整个蛇灵部族陷入危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大祭司所准备的修炼之地。
根据女娲娘娘的解释,大祭司并不是什么“天注定之人”,事实上,事先没有任何人知道大祭司会是谁,血脉之中也不会产生任何异常。大祭司的选定,是一种冥冥之中无形的审判。只有最勇敢、最理智、又同时具有最强烈的爱的人,才可能成为大祭司。
“这话说得真是玄乎。”我翻译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什么最勇敢最理智拥有大爱啊,虽然我理解远古时期的价值观和我不太一样,但是这完全就是一副要大祭司无条件自我奉献的样子嘛!
我算是学乖了:什么血脉啊、命运啊,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我撇了撇嘴,也无所谓自己这话是否不敬,对着杜少陵吐槽道:“我还是比较在意大祭司到底有什么样的特权呢。总不能连工资都不给吧?”
可我没想到的是,自己话音未落,周围的文字竟然真的发生了对应的变化。
按照女娲的说法,大祭司进入这座地宫之后,自身蛇化的能力会发生进化。上古传说之中,其实对于女娲究竟是半人半蛇、还是半人半龙的问题并没有明确的定论。而现在,女娲很明确地指出,蛇化不过是祭祀能力的冰山一角,而“龙化”才是真正的觉醒。
然后,便是一系列关于龙化的说明。
好吧,强大的力量——听上去是挺诱人的。
我转头看了杜少陵一眼,然后冷哼:“拜托,力量的提升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没有力量,我拿什么去解决蛇灵一族的危机?”
空气中的文字狠狠抖了两下,显然是被我给惊到了。
我忍不住怀疑:这里留下的,说不定是女娲的一道残念?换言之……这些金光和文字,是有意识的?
哎呀,这一下可真的是大不敬了。
我顿时觉得,女娲的残念此刻一定风中凌乱着吧。估计她都怀疑冥冥是不是抽风了,不然,怎么会判定我这还没干活就开始邀功行赏的人做这劳什子的大祭司呢?
不过上古神到底是上古神,气度不是我能够比的。金色的文字无规律地漂浮了片刻,最后拼凑出一句让我难以拒绝的话:“我可以替当代灵王补全魂魄,并且在一切结束之后,许他自由。”
“自由?!”
这一下我没有忍住,直接喊了出来。
天啊,这自由……难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么?
女娲说:“下一位灵王继位之后,他不会死。相反,他会获得自由——再也不受到蛇灵一族职责约束的自由。”
“成交。”
我在杜少陵惊讶的视线当中,毫不犹豫地将大祭司的身份给应了下来。
杜少陵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觉得我这个决定太武断了。可是他刚想要上前来,就被一片金光给挡住了。金光当中带着女娲残念的威压,硬生生逼得杜少陵不敢靠近半步。
“小之!”
“我没事。”我举起手来用力摆了摆,好让他放心。我四周的金色文字再一次发生了改变,这一次,文字变成了一副详尽的地图。地图很复杂,但是我看了一眼之后,便发现上面的内容竟然直接印刻在了我的大脑中,可以随心调动。
做完这一切,眼前的金光便隐约有了要消散的趋势。我一急,问道:“那梁蝶呢?女娲娘娘,您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闯进来的女人在哪里?”
然而,女娲的残念并没有回答。在我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四周的金光就已经完全消散了。
杜少陵走了进来,说道:“女娲是仁爱之神。女娲众虽然手段残暴,但仍然是她的子民、她的族人,何况这里的女娲只是一道残念,所以,她自然不会将自己族人的行踪出卖给你。”
“早知道我就应该问张泽在哪里。”我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将蛇化状态收了起来,用手按了按跳个不停的右眼皮,“少陵,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也一样。”杜少陵点了点头,面色同样凝重。他伸出手来与我交握,认真地承诺:“但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嗯”了一声,这时,阿金和背着张杏雨的太攀两人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主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朝他们笑笑,然后视线落在张杏雨身上,却发现她的灵魂波动居然稳定了下来。
大概,这也是女娲的功劳吧。
我叹了口气,对于自己和女娲娘娘谈条件的恶劣行径很是不齿。但是没办法,为了杜少陵、为了我们的未来,有的时候,我也只能咬着牙去做一些咄咄逼人的事情。
我想,我果然已经过了凭着感性和热血做事的天真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