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杏雨在女娲的影响下,状况反而好了许多。就连她的感应,都变得愈发精准了起来
她给的感应内容加上地宫图纸的帮助,很快就让我确定了梁蝶的位置。
梁蝶所在的位置位于地宫的最深处,也就是主卧室所在的地方。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根据张杏雨的反馈,我曾经的未婚夫张泽,和张泽的母亲也在那间主卧室里。
只可惜,我不想要就这么一口气地冲去找梁蝶算账。她的背后毕竟还有整个女娲众在,不完成龙化,我实在是没那个底气对上她。
更何况机会难得,我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女娲娘娘的一片苦心不是?
这么一想,我便让阿金带上张杏雨,跟着我往修炼室走去。
修炼室不仅对我大有裨益,最关键的,是对阿金和太攀蛇同样有所帮助。
我的实力如果提升,本来就能够连带着他们自身的本领也产生质的飞跃,但如果在这之上能够从女娲娘娘留下的力量气息里学到什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们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修炼室里,期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修炼室的正中央有一方石棺,棺材内的空间刚好能够容一个人躺进去。
那么,这棺材是为谁准备的自然就显而易见了。
“小之……”
杜少陵带着满脸担忧想要阻止我,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本能够用来说服我什么都不做。
所以,我只是向他笑了笑,道:“不要忘记,我可是女娲选定的大祭司。”
杜少陵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我的视线里仍然盛着满满的不安。
我呵呵一笑,向他摆了摆手之后,便抬脚踏进了石棺里。
棺材的空间刚刚好能够让我舒服地躺下去。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仰倒身体,安然地在棺材柔软的内层垫料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阿金和太攀蛇一左一右地站在石棺两侧,不安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石棺的盖子在阿金和太攀蛇两面的推动下悄无声息地合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明显感到空气变得沉重了起来,肺部仿佛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紧紧按住了一般,承受着令人疯狂的灼烧感。
我在石棺之内发出凄惨的呼声,声音陌生得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然而,阿金和太攀蛇却完美地贯彻了我的命令。他们两人将石棺压得死死的,不论我在里面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将沉重的棺盖移动分毫。
我的身体仿佛从内部开始焚烧起来,剧烈的痛觉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的幻想,重重叠叠地,让我的头疼得仿佛快要裂开。
我的面前晃动着一个个虚幻的影子。这些影子之中,有梁蝶、有我没能保护的实习生李冉初、有阿金、甚至还有张杏雨、有杜少陵。
他们一个一个,声嘶力竭地控诉着我没有做对的事情。
梁蝶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能够和蛇类对话的怪物而已。
李冉初声泪俱下地控诉:如果不是因为有人盯上了我,她也不会惨死在把办公室中。
阿金说,我不知好歹,非要吊死在杜少陵这棵歪脖子树上,却对不起他的真心付出。
张杏雨说,我怎么那么没用,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卷进灾难之中,却……连一次都帮不上忙。
还有杜少陵。
我最深爱的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用冰冷刺骨的眼神打量着我。
他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已然成为了击溃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记重锤。那不带半点感情的视线让我心慌意乱。我忘记了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针对龙化而形成的一个试炼场景,而真的以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狠狠地责备着我的不靠谱。
这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一直担心、也真心觉得自己做得不过好,结果,这高要求高标准居然在这一刻变成了可怕的梦魇,在我即将突破的那一刻化作心魔,死死摁住了我的脖子。
“滚开。”
我沉下声来,看着四周不断漂浮的幻影说道。
然而,他们却并不受到我的影响,仍旧上上下下地浮沉,一声声地嗤笑着,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是如何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保护好身边无辜的人。
啊啊——好烦人。
我烦躁地在石棺有限的空间里扭动身子,只觉得转变中的龙鳞又烫又痒,可是,我偏偏还没有办法抬手去抓挠,简直快被逼疯了!
“闭嘴。”
身体没办法动,我便只能口头让那些该死的幻象闭嘴。我只想要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完成龙化,只可惜,他们显然不愿意让我如愿以偿,我越是怒骂,他们一个个的就越是得意。
我想,这难道就是我的心魔么?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在修炼突破的时候玩心魔这一招,也不觉得腻。
四周的幻象字字如尖刀,将我冠冕堂皇的伪装全部拆开了。
梁蝶大笑着,问我有没有想过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为什么她会那么恨我,为什么那么多年的闺蜜相处,都没有让她接受我?
她现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其他的幻象就退到了背后去。只是他们虽然不说话,那嘲讽、冷漠、鄙夷、不屑的脸却在黑暗之中浮沉不定时隐时现,看上去就仿佛一张张的鬼面。
我听着梁蝶的话,心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这个心魔,有些心慈手软,力度真心不够啊。我倒是很惊讶,原来,我的心底居然也藏着这种懦弱到了愚蠢程度的思维方式。
什么叫做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梁蝶婊成这个样子,倒还是我的责任了?她为什么那么多年闺蜜相处下来仍然对我恨之入骨,关我什么事?我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洗洗睡吧。”
我不知道是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还是女娲娘娘到底仁慈,所以就算在试炼当中加了心魔的环节也是这么不痛不痒的水准,总之,我除了觉得梁蝶的声音很聒噪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然而,梁蝶的幻象却只是冷笑着,弯腰凑近我问道:“昝小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特帅气特牛掰啊?一副心如死水古井无波的样子,玩高冷哦?”
“对你这种人,不高冷难道还赔笑?”我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不知不觉之中还是被带动了。
梁蝶的幻象哈哈大笑,看着我带着怜悯的表情不断摇头:“我就是看你这副样子最不爽了,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你一个人是理智的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啊?身负重任的救世主吗?”
我囧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回答:“现在,我好像还真就是。真可怜,你这话若是以前说可能还能给我造成一点伤害值,可现在么……拜托,下一个幻象心魔是谁,把他换上来好吗?”
梁蝶看着我没有说话,接下来,我却好像听见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她先前说的那些话,没有在我的心里留下半点痕迹,可偏偏这一声叹息,却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听她这一声叹得,忍不住就开始觉得心虚了。就好像……我刚才的回答里头有什么致命的缺点一般。
下一个被换上来的不是个体,而是到现在为止,所有在我面前死亡的人们。他们的幻象每一个都维持了死亡之时的模样,血淋淋地刺激着我的视觉。
我冷哼一声,压在肚子里的恶心闭上了眼睛:“不是说是心魔么?就不要玩什么重口味的视觉效果了好么,多低端。”
这一次的心魔并没有对我的冷嘲热讽做出反应,只是用带着回响的重音质问:“昝小之,我们都是被你拖下水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都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么?
我只想要打败这些心魔完成龙化。如果我的心底真的藏着这些无用的自责和罪恶感,那么,我不介意便在这一刻将他们统统消灭。
因此,这些幻象越是质问,我就越是理智:“没有我,这世界上那么多天灾人祸你们就能保证自己不会碰上一个?我没有那个义务去保护任何人。你们被卷进来、被杀死,我很抱歉。可是拜托——因此来责怪我未免太不讲理了。真正应该被你们憎恨的,是杀死你们的人、是女娲众,和我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幻象沉默下来,然后,又是一声深沉的叹息。
我睁开眼,便发现那血淋淋的景象不见了。可是我的心里却变得愈发空荡荡起来,忐忑不安的感觉让我愈发焦躁起来。
最后出现的幻象,是杜少陵。
他没有开口,只是这么静静地漂浮在黑暗当中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道:“有话快说,别顶着我男朋友的模样恶心人。”
杜少陵的幻象却仍然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悲天悯人的眼神让我倍感不爽:“怎么,这次玩心理压迫么?这年头的心魔,花样很多啊。”
可是杜少陵的幻象仍旧不说话,我一个人的声音响亮地在石棺内传了回来,听上去意外的底气不足。
“你倒是说话啊。”我心头渐渐升起了怒火,“你不说话我怎么破了这心魔劫?”
没有答复,仍旧是沉默。
我看着面前这个用同情的视线默默打量着我的杜少陵,忽然之间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刚才被质问、被怀疑、被指控的时候都毫无波动的情绪,却在这一刻被绝望笼罩了。我突然就觉得很害怕——怕周围的黑暗、怕石棺内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更怕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幻象。
我不明白。难道,我刚才在破心魔的时候,有哪里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