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311000000066

第66章

不少新人后来报了名,实在是因为大帅府宣布少帅大婚也将参加集团婚礼,能和这样的人物一同行大礼,当然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主办单位接到大帅府的密令,在门口派出工作人员严格查验证件。不少新娘子和陪伴者,进了化妆室一边忙自己的事,一边还忍不住四处窥看,今天最幸运的新娘子、那位名不见经传、少有人识的许家二小姐、未来的少帅夫人到底是哪一位?

认为戴维所说的有道理,悄悄躲到美国公使馆的许良辰,没想到不过几日段奕桀便突然而至,话里有话地把自己出走的事,绕到了江姨丈和丹尼尔头上。对冷面大少所想心知肚明的许良辰,左思右想之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公使馆。

和段奕桀交手过两次的戴维,实在不愿就这样放手,但他明白,这次冷面少帅不仅直接找到公使,而且把事情落在了表哥丹尼尔身上,就是要彻底断绝自己利用美利坚公使馆出手的想法——凯瑟琳再有什么事,他必定将之上升为外交级别——美国驻燕州公使不会因为一个女子,一段爱情,和军政府对立,到时丹尼尔必然被指责,甚至被遣调回国,而自己恐怕也难以幸免。

段奕桀为何就是不肯放手?他爱上了凯瑟琳吗?戴维看着许良辰,既难过又担忧,他第一次为自己不是手握重权者而难过——因为自己不能和军政府领雄兵十万的少帅抗衡,佳人有难,就只能束手无策;而凯瑟琳此去,两人今生还有缘份吗?

戴维情绪复杂的眼神,许良辰如何看不明白?她暗暗一叹,从未放下的担心和隐约的预感成真,这段孽缘纠结哪里会这么容易了断?自己亲眼所见,冷面大少可是带兵打仗、运筹帷幄的狠角色。

车子行过霓虹闪烁的江边,戴维看了许良辰一眼柔声道:“凯瑟琳,现在……去哪里?”难道真的要送心爱的人去情敌的身边,这让自己的一颗心何以堪?

许良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竹苑是再不能去了,自己还有哪里可去?不过是表哥府上……她淡淡苦笑:“你知道,我能去的,不过就是孙家罢了。”

听着她含了苦涩心酸的话,戴维心中一疼,转手将车子停在江边,眼神怜惜、热切地看着许良辰:“凯瑟琳,我们走吧,回美国去,我一定给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许良辰看着他,半晌移开视线慢慢摇了摇头:“戴维,谢谢你的情意,我试过……我做不到那样自私……”

戴维哀伤地看着她,凯瑟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段奕桀胸有成竹,便是把准了你的心思,你不肯对祖国有愧,不肯利用愿意帮助我们的日本和德国,你放不下孙府,放不下你的姐姐,甚至放不下江博士一家,这么多的牵绊,你早就是被束缚了翅膀的飞鸟……凯瑟琳,你真的要为这些牺牲自己的爱情?

这时一台黑色轿车尾随而至,毫不躲闪地在一旁停下。戴维皱眉看过去,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是江竟芜。

他比之前略显消瘦,剑眉紧皱,神情肃然,看着眼前挂了美国公使馆标志的车子,他没有迟疑大步走过来,举手打过招呼后伸手直接拉开了车门:“小辰,抱歉,我回来晚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脸,许良辰心里忽然涌出见到亲人的喜悦和……委屈,她走下车子,站在江竟芜面前,表情似喜似悲:“竟芜,你回来了?姨丈他还好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们。”江竟芜温暖地一笑,微微转头看了看下车的戴维:“这位就是你的同事,戴维先生?”似乎不仅仅是同事啊,母亲说美辰有次说漏了嘴,这英俊的美国记者,是追随小辰的脚步来燕州的呢,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风度翩翩。

“幸会,江署长。”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经过营救江正宇一事,戴维对江家的成员组成已经非常熟悉,听许良辰叫出江竟芜的名字,他便清楚了对面的男子的身份。

“戴维先生,非常感谢您这次的大力相助,国内外媒体报道造成的巨大压力,是家父脱险的重要原因,谢谢!”江竟芜抬手,极其认真对戴维地敬了个礼。

媒体关于父亲被捕事件的报道,是小辰极力促成,但这位美国记者在其中的力量不可小视,江竟芜早已从有关渠道明白了个中原因,所以见面先诚恳地道了谢。

“江博士是从美利坚回来的学贯中西的学者,和美国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我不可能袖手旁观。”戴维笑着回礼,视线在许良辰和江竟芜之间不动声色转了一圈。

许良辰曾多次说起她和江家的渊源,说起和江竟芜从儿时就开始的友谊,所以对江竟芜,戴维心里并不陌生,但他却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许良辰这份儿时就开始的友谊或许并不单纯,对方原来是这样出色的一个青年男子!

这样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从小发展的,会只是一份兄妹般的纯洁感情?而不是中国人所说的“青梅竹马”?戴维一边与江竟芜寒暄,一边悄悄观察着两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看得出,凯瑟琳对这个男子和江博士的关切并没有刻意掩饰,而江竟芜一双黑眸中,更全是赤果果的关心和宠溺。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只是兄妹的情意那样简单!戴维的一颗心瞬间跌入深潭,他深深看着许良辰,难道凯瑟琳没有和自己说实话?

江竟芜觉察到了戴维的审视和情绪变化,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戴维先生,感谢您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中国人看来,这是一种义举。改天在下一定与家父、家母一起,设宴致谢;也感谢您对小辰的关照,家母一直牵挂,让我来接她回去,您看……”自己有那么多话要问小辰,这位美国记者在一旁,说话可不怎么方便。

闻言,戴维微微皱眉,转头看着许良辰,凯瑟琳,你愿意跟他走吗?

许良辰想了想,自己本不想就这样回去表哥那里,而且江姨丈一场生死惊险刚刚回来,自己也真该过去看看,于是笑了笑道:“戴维,江博士脱险归来,我该去看看,姨妈让竟芜来接我,你就放心吧。”

竟芜?叫得倒是亲热,戴维斜睨了江竟芜一眼,冷面大少尚纠缠不清,想不到又出了一个青梅竹马江公子,难道自己追求佳人之路,注定艰难甚至劳而无功?……中国有句话,叫做蚌鹤相争,不知道用在此处效果如何?

想到此,戴维笑了笑柔声嘱咐:“也好,那我就不送你了,凯瑟琳,保重。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

凯瑟琳,既然来了,我是不会放弃的!有些事,你不愿意做没关系,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倒要看看,谁可以阻止我爱你!

戴维眼中帜热的执着,令江竟芜不由心中一动,沉思地又看了他一眼,戴维脸上的情绪已经迅速平复,有礼地和他们告辞,上车而去。

江竟芜拉开车门:“小辰,上车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许良辰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一滞,她当然清楚江竟芜想说的是什么,他若是再问起那个话题,自己该怎么回答他?

眼前情形由不得她闪避,许良辰只好笑了笑坐到车上,江竟芜关上车门,发动了汽车。车灯亮起车,身优雅转弯一个掉头,滑进五彩霓虹的夜色中。

“竟芜,姨丈的身体怎么样?”看了看似乎全神贯注开车的江竟芜,许良辰决定避开那个话题,于是先发问道。

“父亲的身体还好,因为消息传出来的及时,各方的关注和反应也很快,北方军政府还没来得及敢动粗。”江竟芜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淡淡地回答道。

“那廖姨呢?那天通电话,她焦灼地都哭了……接着又北上接你们,身子吃得消吗?”江竟芜不多说话,许良辰无奈,只好接着问道。

“妈瘦了些,人也憔悴,但身子还好,你放心吧。”江竟芜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声音里似乎有着淡淡的疲倦。

“……你去北平,情形怎么样,还顺利吗?”许良辰从幼时便和江竟芜相伴长大,对他的性情当然熟悉。江大少大多时候是温文儒雅和通情达理的,但若是钻了牛角,却极之倔强,令人头疼。很是无奈地暗暗苦笑,许良辰调节气氛地继续提问道。

车子驶过一个军车来往繁忙的码头,江竟芜似乎很关注外面的情形,许久没有回答,半晌方说道:“我只希望以科技救国,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他们也不过派了人来游说罢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许良辰意外带着询问地看了他一眼,江竟芜却不再多说,薄唇紧紧抿起,只是认真地开车。

两人沉默着,许良辰只觉车里的气压有些低得自己气喘不畅,于是努力寻找话题:“……回来的路上还平静吗?”

车子猛然转弯,接着停了下来,许良辰一惊抬头。过了码头之后,闪烁的霓虹灯逐渐远去,路灯昏昏暗暗的光影中,车停在了江边一处平台,她不由询问地向江竟芜看去,却见他熄了火,往座椅上一靠,抱了手臂目光炯炯看过来:“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什……什么?许良辰被他逼视地闪避了视线:“竟芜,你……想问什么?”

“小辰,不管南方还是北方的报纸,都有那样的消息,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江竟芜浓眉紧皱,眼神犀利而无奈:“你不知道,我在北平心里是如何的煎熬——父亲身陷狱中,我爱的女子要嫁做他人为妻——你说,我心里是什么味道!”

许良辰低眉,心情复杂里含着难过,不由自主低低叹了口气,却听江竟芜接着道:“小辰,上次我问你的那句话,你一直没有回答我。我不明白,你究竟在顾虑什么?我们青梅竹马,我对你的情意,你应该知道的。”江竟芜伸手蓦然握住她的手:“小辰,只要你答应,其他的事我来处理。他段奕桀权重势大,但总也要讲道理,而且未必我就怕了他!”

许良辰用力一挣,江竟芜皱眉,手上越发用了力气,声音却温柔了不少:“小辰,你回答我。”

两人各怀心事,没有注意到后面一台车尾随到了平台,观察了一会,便悄悄离去。不久,一个神秘电话打到了段奕桀的办公室。

许良辰动了动唇,复又低眉:“……竟芜,我……”眼前闪过段奕桀炯炯的黑眸,许良辰急忙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江竟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握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我是搞军备的,国内几大军阀都曾派人到德国找过我,北方军政府这次抓了父亲,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逼我投诚……”

许良辰心下一愣,江姨丈被捕竟还有这样的原因?竟芜这次北上,是不是发生了其他的故事?正想着,江竟芜冷哼了一声:“他段家父子不过手握中国半壁江山,他若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段奕桀不会不懂……小辰,只要你答应,我去和段奕桀谈……”

听到这里,许良辰才明白江竟芜的心思,心头不由一沉。不管怎么说,南方军政府自建立以来,南部中国才得以稳定,而段家父子开明大度,比北方军政府更加重视民生,对外也更加独立自主,积极收回国权,竟芜一趟北去竟有了这样的想法?

顺次想下去,许良辰心里更加担心。若是只为自己,江姨丈对竟芜的想法会怎么想?而这次江姨丈脱险,大帅府也动用了暗线,竟芜和北方军政府若有接触,他们会不会有所知觉……一惊之下,许良辰反手握住江竟芜的手:“竟芜,你不要糊涂!”

“我想的很清楚。”江竟芜固执地说道:“我提倡科技救国,但不会盲目认为段家就代表着中国。小辰,我重视的是你的态度……不管在哪里,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就象我的父母。”

看着眼前佳人的俏脸,江竟芜温柔一笑:“我会赚钱养家,你什么也不必辛苦——就像母亲那样,做个幸福的贤妻,温柔的良母——我们举案齐眉……”仿佛感受到了这样的幸福,江竟芜话语轻柔如梦。

许良辰抽出自己的手,心慢慢沉了下去——其实,竟芜求婚,她迟疑的只有一点:竟芜在女子出去做事这件事情上,一直和江博士一样有些大男子主义,他始终认为男子该养家糊口建功立业,女子最大的幸福和价值就在家庭——他最大限度能接受的工作,不过就是学校的先生。

可自己脑海中深刻着母亲的亡故,经过多少坎坷和努力才争取到读书、和男子一样为社会做贡献的机会。自己喜欢这些工作,结婚便要放弃,自己怎么会甘心?想到这里,有些迟疑地,她再次试探地询问:“竟芜,这次姨丈脱险,你不是说报纸上那些报道是不是也起了些作用?《纽约时报》上那篇评论,你看过吗?觉得……写的还确切吗?”

“嗯,这次父亲能脱险,报纸上的舆论导向功不可没。”江竟芜点点头:“那篇评论,我一读便知道是你的手笔,写的很不错!”

“……对姨丈,我了解至深,而且,”许良辰看了看江竟芜:“我……喜欢这份工作。”

江竟芜没有听出许良辰的话外之意,他颌首笑了笑:“父亲看了,笑着说你太夸他了,不过还是称赞道,文字犀利流畅,是大家笔法。”他很是宠溺地看着许良辰,话音怜惜:“不过,小辰,你是个女子,还是不要做这些引人注目、有危险的事好——有我呢,你只要好好的,我就开心。”

竟芜还是老样子,许良辰叹了口气,决定开诚布公,她直视着江竟芜的眼睛,认真说道:“竟芜,我很努力地读书,不是只想自己有一份幸福的生活——女子为什么不可以有追求?为什么不可以以国计民生为责任?我不想只做个贤妻良母……”

江竟芜有些意外、有些了然地无奈一笑,倔强的小辰,当年每当谈起这个话题,两个人就是一场争论,最后总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不了了之,想不到事隔多年,她还是依然没有改变。

“小辰,想不到你还和当年一样好强,”江竟芜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明白,在社会上做事,并不容易,女人天生就是让男人心疼和宠爱的,遮风挡雨这类粗活,当然应该由男人来做。”

许良辰斜了他一眼,不得不争:“竟芜,你在国外读书多年,思想怎么还这么保守?那里的女人也埋没深闺?”

“当然,”江竟芜理直气壮:“你知道,欧战之前,国外的女人一旦结婚就完全附属于丈夫,同样是不出家门的。欧战爆发,男人被征去作战,留下的只有老幼妇残,养家做事才轮到女人——于是女人出去工作,挣钱养家,和男人一样的工作,她们的工资相对却少的多。这还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不能用作范例。”

“那我呢?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是不是还是反对我出去工作?”想不到长大后的江竟芜比以前更为固执,许良辰暗暗叹了口气,直视着他不得不争。

“……”江竟芜没想到许良辰转了一圈,似乎话里大有深意,冲口要出的肯定回答不由噎住:“小辰,你……女人被丈夫心疼有什么不好?做个名媛千金、为人尊敬的贵太太有什么不好?何必非得出来做事和男人一争短长?你看我妈妈,做江博士太太不也做得有声有色?”

许良辰看着窗外,江上、两岸灯火点点,那些近年新出现的高层建筑,在迷离的灯光中仿佛笼着一层轻纱,江上渔火,照着潋滟的水波,恍如流光岁月,明明已经远去却恍然旧梦重来。她半是无奈半是伤感地笑了笑,竟芜,我们一起长大,你是了解我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固执,始终不愿给女人一个广阔的空间?

看着她的乌云般的发,失了力气般的无奈,江竟芜心中一滞,隐隐感觉有些不妥,急忙道:“小辰,我们之间有什么都好商量,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多想。嫁给我,好不好?”伸手从座位旁拿起一支玫瑰,深情款款递过来。

许良辰看着他温润如玉的眼睛,手却沉重千金,竟芜无疑是深爱着她的,今生今世都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她,却不愿做一棵依大树而生的藤萝……

许良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江竟芜不由有些心慌,怎么了?小辰难道真的不愿意?他心急了,欺身过来按住许良辰,呼出的热气带着急促的迫切:“小辰,答应我……”

许良辰闪避不开,抬手推他,无奈力气相差太大,被他越按越紧,心慌意乱之下,不由伸手到旁边一把拉开车门,欲要起身抬头却是一愣!

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身后不远处,灯光朦胧,许良辰却一眼认出来,那人正是段奕桀。

她愣着没动,江竟芜感觉到了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浓眉不由紧紧皱起来,手里却不由自主放松了。

段奕桀看到车门打开,已经慢慢走过来,站在车子旁边,他眸光灼灼看着许良辰。接到那个电话,自己匆匆带人出来沿江寻找,找到这里才见到两人坐在车里。自己眼皮底下,竟把良辰带出来,没想到,这江署长还真是个人物!

对着眼前的佳人,段奕桀慢慢伸出手:“良辰,我来接你。”

许良辰垂下羽睫,没说话也没有动。

江竟芜从另一侧下车,走过去,淡淡一笑:“大少,小辰和我有些事要商量,抱歉。”

段奕桀抬眉斜了他一眼:“我知道。说完了吗?天不早了,明天还有些事需要和孙市长、大小姐见面,良辰,可以走了吗?”

许良辰没说话,江竟芜笑着接话道:“大少,我认为,男人之间的事不妨男人解决,何必拉扯上别人?”

“哦?”段奕桀微微勾唇,曼声说道:“江署长这话说的有道理。你想怎么解决?是不是转身向北?男人大丈夫,这行径不大光明磊落吧?”

“彼此彼此,”江竟芜讥讽地一笑:“富贵权势令人畏惧,但是不能逼迫女人……爱吧?”

段奕桀眸光一暗,薄唇轻勾冷冷道:“一时的感觉,代表不了一世;只要用心呵护,小苗终会长成大树。”

“大树早已参天,何必费事再等什么小苗。是吧,小辰?”江竟芜斜瞅他一眼,看来这家伙还真的喜欢上小辰了呢,小苗?哼,我和小辰青梅竹马,感情之树早就长大,她会等你?想得美!

许良辰心情起伏,根本无意参与两个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见火开始向自己烧过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淡淡说道:“两位慢慢聊,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向大路走去,那里有来往的黄包车。

段奕桀微皱剑眉,转头向罗宏义施了个眼色。

罗宏义跟随他多年,当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大少所指,迅速向前几步,来到许良辰面前,抬手敬礼,笑容可掬:“二小姐,车子马上到。”

没等许良辰谢绝,精灵如猴的司机已经一脚踩下油门,本就在一旁不远处的车子风驰电掣疾驰而至,转眼横在许良辰面前刹住,正正阻住了她的去路。

罗宏义疾步向前拉开车门,又是一礼:“二小姐,请!”

段奕桀斜眼看着这一幕,转头对江竟芜缓声说道:“天晚了,改日我设宴专请江署长,我们好好讨论下‘男人的问题’。告辞!”说完,大步向车子走去。

面前是横着的汽车,拉开的车门,罗宏义含笑相请,身后,传来段奕桀坚定有力的脚步声,许良辰明白,自己别无去路。回头看了江竟芜一眼,她慢慢转头,垂下眼帘,坐进了车子。

段奕桀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江竟芜一眼,上车。

车子瞬间融入了迷离的夜色。

江竟芜手扶车门,叹了口气,今晚虽然话没说完,他却隐约明白了许良辰始终不肯答应婚事的原因——难道自己错了吗?小辰为什么这样倔强,就为了这样的小事不肯答应?看着江上迷离的月色,江竟芜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自古到今,女主内男主外,父亲和母亲一生相爱,不也是这样过的?作为江博士夫人,母亲每每说起,总是充满自豪,他们琴瑟和谐,相敬相爱,是自己心中夫妻、家庭的楷模;爱她,就给她一个温暖的家,给她一份安定、幸福的生活,这也有错?小辰,你究竟想要什么?

出来做事,对你就那么重要?我不相信你不爱我,既然爱我,怎么就不能接受我给你的家和心意?你不是也说父亲、母亲的爱情令人羡慕?为什么还要拒绝?……江竟芜觉得自己想不通,很苦恼。

上了车,段奕桀一直没说话,他微皱了剑眉,神情严肃,似乎正认真考虑什么难题。许良辰悄悄从眼帘下斜睨了他一眼,也没作声。

车子直驶竹苑,一直进了大门才停下。

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许良辰的居住走去。

月如银盘,挂于皓空,微风拂过,竹影摇动,许良辰看着路灯下拖长的影子,眼神迷离如她自己也看不清的心事。

转过小径,便是内院,周围一片静谧,不经意间抬头看去,许良辰又是一怔。

走进内院的青石板路两侧,是一点点跳跃的烛光,连成一条光带,光带旁边是一支支带露的玫瑰,一直到门前。清风吹拂烛影摇红,花香轻飘,渲染出一种梦幻般的浪漫。

许良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段奕桀,他淡淡勾唇,微微一笑:“良辰,谢谢你回来。”

许良辰眨了眨眼睛,段奕桀说什么?自己本来以为这冷面大少一定会勃然大怒,秋后算账,谁知他就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等她多想,段奕桀大掌握上她的小手,拉着身子有些僵硬的许良辰沿光带和玫瑰向室内走去。

踏进房门,客厅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红木餐台,两把椅子,餐台上铺了素色的巾布,香槟镇在冰桶中,烛光下冒着丝丝白雾,细长的水晶香槟杯旁边,是一束难得一见的黄玫瑰,朵朵盛放娇艳欲滴。几个烛台,放在四角,烛光营造出浪漫如仙境般的背景,美仑美奂。

“据说,烛光下的玫瑰求婚,是最浪漫的场景,我希望自己能有好运。”段奕桀绅士地拉开椅子,请许良辰入座。

许良辰慢慢抬头,这场景差点让她的心没了抵御的能力。

段奕桀优雅地举起酒杯,目光炯炯,宠溺深深:“良辰美景,永生不忘。良辰,你可愿今生与我同醉?”

杯中软黄的液体,在烛光映照下,冒出珍珠般的细泡,许良辰默默低眉,心中百味杂陈,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段奕桀举杯一饮而尽,取了一支玫瑰,走过来,抬手簪上她的长发,玫瑰的清香混合着酒香、发香,他低头,似有若无轻轻吻上她的鬓。

许良辰心中一颤,耳边听的他低沉而轻柔的话语:“良辰,嫁给我……”

若是两情相悦,这一刻,必定是自己最幸福的霎那……许良辰心里幽幽一叹,慢慢直起身子:“……对不起,夜深了,我……”

段奕桀舒了口气,似是隐隐约约的叹息,他点点头:“好,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深深看了许良辰一眼,慢慢转身,大步离去。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许良辰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发了呆……

院门外,段奕桀看着窗户上烛光映出的那个影子,也痴痴呆住……我愿这月色,这烛光,这花香,永远陪伴着你……良辰,什么时候,你才会为我打开心门?

次日,当许良辰醒来,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她抚了抚有些隐痛的额,记得昨夜心中烦闷,便喝了两杯香槟,后来似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撑住起身,刷牙洗脸,走到客厅一看,一切还如以前,桌子、玫瑰、香槟,全无踪影,再看看阳光灿烂的院子里,依然绿草如茵,鲜花盛开,那些烛光、玫瑰似乎从来没有过。

许良辰正有些愣怔,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大姐美辰喜悦的声音响起来:“二妹,你可回来了,哪有眼看婚礼要举行了,还只顾公事忙的家也不回的新娘子?”

许良辰闻声回头,见表嫂蔡凤歧和大姐笑嘻嘻走进来,来不及计较大姐说的话,急忙迎上去:“表嫂,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你忙的不回家,我们可不就来了?”美辰笑的花枝乱颤,看得出极是欢喜:“眼看婚礼都要举行了,礼服还没试呢,我和表嫂正着急,四夫人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你这几天有空,请我们来竹苑陪你住几天,顺便把婚礼要准备的一些事办了……”

“大姐,这……”许良辰笑容一滞,正想着怎么和表嫂大姐说清楚,就听蔡凤歧笑着说道:“二妹对这婚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妹,你可千万不能糊涂,”许美辰急忙劝道:“这些日子,不仅卢夫人和大帅府其他几位夫人为了婚事,多次找我和表嫂商量,连段老夫人也抱病见过我们两次,一再嘱咐,不能委屈了二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二妹放心,这次婚事一定会轰动大半个中国……大帅府至为用心,我们许家,再不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大姐,不是,我……”许良辰有苦难言,大姐身上洋溢出的从未有过的快乐让她心里酸酸的。

作为许家的长女,美辰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得到过应该得到的祝福和期许。在封建思想严重的世家大族,女儿是完全没有份量的。而生下女儿的母亲,也被忽略和轻视……美辰小小年纪,便见识到了人世的寒凉。后来,两个妹妹相继出生,许家亲族许多人暗地里蔑视地呼母亲为“瓦窑”,“烧”出来的全是赔钱货,性格温良的母亲背人处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母亲过世,三姐妹在家中更被视为多余,懂事的美辰,处处呵护着两个妹妹。

——性子刻薄的五姨太,冤枉良辰拿了她屋里的一个翡翠玉镯,去当铺当古董被人奚落的父亲回家,不问情由拿起鸡毛摊子便打。美辰跪地求情不得,扑上去死死护住妹妹……那殷红的血流淋漓,许良辰此生难忘。大姐额角那处小小的疤痕,也是那时留下……晚上,三姐妹抱头饮泣,小小的良辰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大姐快乐……

——母亲过世,小妹还是幼儿,雇来的奶妈是势利眼,对失了母亲又没有父爱的孩子冷嘲热讽照顾马虎。半夜佳辰发烧,父亲不理姨太太们更是冷眼旁观,还是大姐带着自己、抱了妹妹偷偷出门,走了几个时辰找到外婆府上,好歹救回了佳辰的性命……夜风中,那两个相依相扶的瘦小身影,终生刻在许良辰的记忆中……

——后来,三姐妹终被只顾抽大烟、娶姨太太的父亲赶出家门,来到孙家,懂事的大姐乖巧机灵,在温厚的外祖母、表哥表嫂和背后议论讥讽的佣人们之间,小心周旋,努力维护着两个妹妹幼小的心灵。后来,又主动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两个妹妹,自己早早出嫁,把攒下的私房补贴妹妹读书所需……

想起大姐的世俗,许良辰只有心疼,这些并不是天生,生长深闺的大家小姐哪会深味这些世态炎凉?许家凉薄,母亲早逝,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一个女子战战兢兢不能展颜。

“……这些年,美辰总担心你和三妹。”蔡凤歧拉了许良辰姐妹坐下,笑拍着许良辰的手说道:“这下好歹争了口气,这些天许家人没少上门,都给你表哥撵了出去……这些人攀高踩低,再也想不到良辰竟成了堂堂正正大帅府的少夫人!……”

“二妹,姐姐终于扬眉吐气了……”美辰红了眼睛:“就连你姐夫那一家小人,也再不敢是那种嘴脸,这些日子谁见了大姐不笑的象朵花儿?……”

看着美辰含泪的笑颜,许良辰心里百味杂陈,大姐的夫家也不是宽厚人家,听说几次要姐姐向表哥讨要职位、好处,被大姐拒绝之后,就变了脸色,连姐夫为家人所逼有时也对大姐甩脸子,美辰的日子并不好过……

应下自己并不想要的这桩婚姻,只从小处说,便会给大姐带来安心和快乐,从此或许自己可以照顾美辰,照顾小妹;在表哥、表嫂需要的时候,有能力回报他们的恩情;母亲的坟前,也可以多上几柱香……而拒绝这桩婚事,就算段家高抬贵手,自己也是要离开燕州的,从此海角天涯人各一方,对表哥和大姐、小妹来说,自己无疑是自私的。

一直翻滚在心中的念头,再次真切地浮现,许良辰暗暗叹了口气,她做不了知恩不报的小人……

正说着,丫头走进来笑着禀报:“二小姐,社会局派了人来,说给您试婚纱呢。”

社会局派人?许良辰有些不解,蔡凤歧笑道:“大少说,这次大婚既要盛大又要节俭,所以报名参加集团婚礼呢,你该知道吧?”

许良辰未及回答,美辰已经接话:“本来,我还怕委屈了你,是大帅夫人亲自来找我和表嫂说情,婚纱等都是大少亲自过问,请了法国设计师设计手工制作的,虽说比不得大帅府举行的婚礼尊贵,可既对社会有益,为灾区出了力,也是好事。”

正说着,丫头带了两个年轻女子走进来,走在后面的那个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走在前面的年纪稍大,看得出和蔡凤歧、许美辰不是第一次见面,笑容亲切恭敬地与她们打了招呼,转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许良辰,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接着笑容可掬说道:“我是社会局的工作人员吴爱英,给二小姐送婚纱来的,请二小姐试试,不合身好修改。”

美辰和蔡凤歧客气地让座、致谢,接了婚纱过来细细打量,看着眼前绯色的喜服,婚嫁的真实感骤然迫近,许良辰不由自主地心急跳数下,闪避了视线。

“我的二小姐,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正心绪翻滚,不知如何是好,门外传来吴雯绢带笑的调侃。厅里的人不由抬头,却见卢夫人和四夫人正笑着走进来,吴雯绢摇手阻止了一旁要通报的丫头,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集团婚礼可是在大广场举行,新娘子是不能藏起来的,几十对新人里,我家少夫人可要一枝独秀,这婚纱有一点不合身都要不得……”

走近了,卢夫人端庄优雅地和蔡凤琪、许良辰姐妹打招呼,吴雯绢却只顾围着许良辰转了一圈,方笑嘻嘻说道:“吴小姐,参加集团婚礼的新人你大多见过,我们还是本家,你给我说实话,我家新娘子是不是最美的哪个?”

卢夫人笑着瞅了她一眼,吴爱英急忙笑道:“四夫人请原谅……说实话,我还真没比过,不过刚才走进来看到二小姐,便看得我一愣……”

吴雯娟笑着指她:“都说你是社会局出了名的老实人,也会玩儿这些抑扬顿挫了,快些说,别卖关子,看的愣什么?”

“二小姐不仅眉目如画,这通身的气质,当真是无人可比,我也算见过不少世家闺秀,还是看愣了呢。”吴爱英一边说一边看着许良辰,连声赞叹。

大家都笑起来,许良辰动了动唇角,低头无语。

“这么热闹,你们看愣了什么?”门外又有人走进来,却是段奕桀的声音。

吴雯绢回头,笑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什么,看你媳妇呢。”

许良辰听她说的毫无遮掩,不由悄悄起身,往后面坐了去。

段奕桀大步走进来,喊了声“妈,四姨”,接着和蔡凤歧、许美辰打招呼,看了许良辰两眼,方道:“婚纱做好了?这次本来选的是白色,后来大家建议遵从国人的习俗,用了喜庆的绯红,四姨,您觉得怎么样?”

“呦,这你就问错人了,”吴雯绢狡黠地笑道:“着婚纱的,可不是我……正好,我们都在,老大,既然来了,侍候你媳妇试试去,也让我们看看什么叫倾城国色……”

段奕桀勾唇一笑,却没有拒绝,大步走到许良辰面前,微微俯身:“良辰,去试试婚纱?”话说自己还真是想看看呢。

许良辰悄悄瞪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四夫人故意开玩笑,你听不出来?还真的要去试试啊?吴爱英已经十分有眼色地拿了盒子过来:“二小姐,请。”

众人笑着看过来,许良辰无奈,只好站起身。

上了楼,许良辰带着吴爱英走进内室,转身,淡淡抬眉瞅了段奕桀一眼,无声将门关上,差点撞到的段奕桀伸手摸了摸鼻子,看着关紧的房门摇头苦笑。心里却隐隐好奇,门后的公主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铺了地毯的走廊来回走了几趟,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咦,老大怎么给人关在门外了?哈哈哈……”

吴雯绢笑嘻嘻走上来,看了关紧的房门一眼,鬼鬼祟祟道:“吃了闭门羹啦,等着,四姨帮你。”说完,抬手敲门:“是我,吴小姐请开门——”

房门应声打开,吴爱英有些兴奋地笑道:“不愧是大少选的婚纱,二小姐穿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话没说完,吴雯绢已经疾步走了进去,看到眼前的情形,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的身后,段奕桀也呆呆愣住。

婚纱的设计很简约,而且有些保守,修长的立身,长长的后摆,荷叶袖宽松垂落,绯红的喜庆奢华中,人美如玉,雪肤凝脂。配上许良辰难画难描的独特气质,清纯中隐着尊贵,清丽中含着优雅,说不出的动人。

众人正暗暗赞叹,段奕桀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顶镶了钻石的华冠,走到许良辰身边,抬手便要给她戴上。

许良辰微微闪避,段奕桀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动,扯到头发会痛。”说着,扣住她的胳膊,很细心地帮她戴好。

他丝毫没在人前掩饰对未来妻子的爱意,做得自然大方,许良辰却又羞又窘,涨红了一张俏脸。看着眼前的情形,门口的卢夫人笑得若有所思,许美辰感动地直抹眼睛。

表嫂和大姐陪在身边,婚前的一些事总有人过来商量,许良辰再没有时间和空间想自己繁杂的心事,知道再躲不过,便也放开了心怀任自己浑浑噩噩,既是他一定要娶,既是大姐她们都希望自己嫁,那就嫁吧,没有什么感情的两个人,娶了又能怎样,嫁了又将如何?就当是换了一种生活环境罢。

婚礼前一天晚上,晚饭后不久,蔡凤琪和美辰早早回去准备次日的大礼,许良辰刚在书房坐下,便听到有人敲门,“进来……”两个字还没说完,房门被推开,一身便装的段奕桀走进来。

许良辰微怔,燕州习俗,婚前几日两个人是不见面的,所以她没想到是他。

不自然地站起身,淡淡抬眼看了看段奕桀,许良辰没吭声。段奕桀走到她面前,站住,黑眸灼灼看着她没有一丝笑意的脸。幸亏婚礼就要举行了,丫头这样下去可不行,小脸越来越清减了呢。

“怎么,吓到你了?”段奕桀勾唇一笑:“我睡不着,想在明天前,见你一面……我已经和表嫂她们说好了,不用派人来接,等会我送你回去。”

今夜许良辰要回孙府。不管怎么说,那里有外婆、表嫂,也算是至亲,出嫁的女儿要有个娘家。

“……”许良辰依旧没说话,段奕桀也没再多讲,回身看了看她,从椅子上拿起许良辰的外套道:“走,我陪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许良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去半山。”段奕桀只说了三个字,许良辰却不由自主抬头,愣愣看着他。

“我陪你去母亲坟前上柱香,”段奕桀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白天不大方便……你长大成人,现在要出嫁了,也该和母亲说一声,走吧。”

这念头许良辰不是没有过,但见表嫂和大姐都兴冲冲一心扑在婚礼上,便也没讲出来,却想不到段奕桀竟有此心思,心里一暖,情不自禁低低说了声“谢谢”,段奕桀看她一眼:“良辰,不要谢我,明天起,我就是你的丈夫,岳母也是我的母亲。”

见许良辰神情复杂,段奕桀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走吧,天不早了,快些去,你早些回去歇着,明天还累着呢。”不等许良辰回答,已经拉了她走出来。

母亲对丈夫,对许家伤透了心,过世前留下遗言,身故后葬回半山,葬回父亲家族的墓地。过世后许家为了面子却坚决同意,还是表哥他们力争,才遂了母亲的遗愿……

许良辰想着心事,没留意到一旁段奕桀怜惜宠溺的目光。昨天和孙孟林一起去半山,听他说起三姐妹幼时的苦楚和困境,令他对这个倔强的丫头有了新的认识。良辰,你以前的苦我无法补偿,请允许我在今后的日子里照顾你,爱你,好不好?

到了半山,月亮正要升上来,母亲偏于一隅的孤坟前,已经点起了白烛,祭品放的端端正正,一束素色康乃馨就在坟前,许良辰看着这些,再看看段奕桀,心里升起难言的况味,是感激,是感动,还是……她说不清。

段奕桀走过去,在坟前跪下,认认真真跪拜了,沉声说道:“岳母大人,谢谢您生下良辰,明天她就要嫁给我了,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疼她……”说着,洒了祭酒,起身看了看许良辰,悄悄招呼了罗宏义等人走开去。

良辰自幼丧母,与长姐、幼妹相依为命,经历坎坷;最近又被自己追得紧迫,看她的样子,心里定有许多苦楚,就借着今夜,让她好好发泄、放松下,和自己在一起,未来的岁月她恐怕也难得轻松……站在远处,看着许良辰肩头颤动的背影,段奕桀既感慨又心疼。

许良辰看着母亲覆了新土的孤坟,泪水无声滑落,点燃香烛慢慢跪拜下去,泪水如雨洒在身下的泥土上……母亲,女儿已经长大,要出嫁了,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大姐和小妹……

听着身后隐隐的低泣,段奕桀心中感慨、怜惜融成一片,对着升上山坡的月亮,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喜欢你,良辰,此生我不会让你再哭泣!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许良辰慢慢抬头,朦胧的泪眼中,山坡处那个挺拔的身影意外地那样清晰……

或许是哭了一场,身子疲倦;或许是从母亲坟前归来,心里多了些平静,晚上许良辰意外地睡的很沉,早上蔡凤琪来喊才醒转,起身食不知味地胡乱用了早餐,大姐美辰已经带了喜娘准备给她梳发、上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道,许良辰默默坐在梳妆镜前,低眉垂目任人打扮。喜娘笑着打开她的长发,红木的发梳轻轻滑过,耳边是:“一梳福寿安康,二梳举案齐眉……”的祝福,伴着院子内外噼啪爆响的爆竹声声,许良辰只觉自己心脑皆空,茫然一片。

廖玉凤在蔡凤歧陪同下,眼睛红红从门外走进来,许良辰呼吸一顿,忙起身打招呼,廖玉凤紧走几步,拉住她的手,上下细细看了几遍,方强作笑颜道:“从回来就想见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孩子,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好好嫁,廖姨把你当亲生女儿……”

许良辰一阵心酸,想起她从幼时对自己的照顾和殷殷期盼,不由内疚,郑重行了礼,强自笑道:“从今天,我便喊您妈妈,请妈原谅良辰辜负您的期望……”

“好孩子——”尽管心里不无疑问,但廖玉凤疼爱良辰的心却一如既往,看着她红了眼圈,心疼地一把搂在怀里,连声劝慰。

过了一会儿,亲手照顾着许良辰换了嫁衣,给外婆行过大礼,大帅府的花车已经来到门外。

吉时到,傧相引领着许良辰下楼,鞠躬拜别外婆、表哥、表嫂和大姐等一众家人,许良辰心情复杂地上了车,看着她的身影,廖玉凤的泪终于无声无息落了下来……傻儿子从那晚回来,就一声不吭,问他也不说话,今天和以后,还不知他日子怎么过呢。

军政府大门前广场上,婚礼即将开始,新娘们已经准备鱼贯走出化妆室。

这两年,西风东渐,新式婚礼在燕州虽然得到进一步发展,但对一般民众来说,婚礼无疑仍旧是费时、费钱和费力的,段奕桀不仅倡导、促成这样的文明婚礼,居然还开明地将大帅府的喜事做了号召,这实在是许良辰和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她最后一个到达化妆室。

外面的音乐已经大声响起来,婚礼即将举行。

新人们的亲属凭事先领到的入场券,已经在广场中间的嘉宾区就坐,主席台上,军政府首脑和请来的证婚人——燕州的名流和大学的校长们,也已经到位。

身着深色西装,暗红色领带,黑色皮鞋的新郎,在化妆室门口依次找到自己的新娘,新人们双双挽着手,在军乐进行曲声中步入会场。

无数双眼睛,新闻记者的镁光灯,纷纷对着化妆室门口,英俊潇洒的少帅手捧鲜花已经等在那里,新娘呢?

骤然间,周围一片抽气声,闹哄哄的会场一角,突然安静了下来,许良辰在伴娘的陪伴下,步出化妆室。

一抹惊艳从段奕桀灼灼的眸光中闪过,他蓦然间有一丝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竟舍得把这样的美景良辰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同类推荐
  • 坚持那信念

    坚持那信念

    如今这个世道腐败吗?黑暗吗?官富勾结狼狈为奸任意抹杀底层人物的事件让我们惊心吗?官富二代的胡作非为让我们痛心吗?看今之世道,只得让我们以恨谢天下!赵文灿、韩俊成以及B6组合乱世中为了各自的理想,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看在不公的世道中充满血与泪的他们如何在故事里持笔引墨,书写着人世间的不公,又如何写下困苦无奈悲愤中崛起,与黑恶势力勇作斗争的篇章!情感中的恨与爱的纠缠,事业里的顺与挫的附和,一个个信念让她坚持着完成着!
  • 秋少,只婚不爱

    秋少,只婚不爱

    为替哥哥还钱,惹上霸道少爷;欠下巨资,只能以身还债!渐渐相处,萌生感情。不料误会袭来,残受折磨,诞下孩子又被抢走,她悲痛离去。再次相遇,她是机场的清洁工,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贵宾,当身边的两个小孩重逢,注定他们再次火花四射!
  • 情感天地之真爱时光

    情感天地之真爱时光

    你出现的时候我巧笑嫣然,风情万种。只为了可以挽留你的匆匆脚步?,我将满眼的繁华堆积在你的眼前,只将那一缕心香细密缠绕,不肯轻易示人。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从心动的那一刻开始,交织了太多喜怒哀乐、甜蜜和痛苦,它们来回征战于生命的每寸时光里,不休不止……--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二十九岁,没有爱情,没有事业,太悲惨。可是如果二十九岁,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却没人认识自己,那就更加悲。惨双重悲惨的赵琰从2006回到了1996,唯一比悲惨好一点的是,她遇到了他——一个住在她心里已经长达十三年的人。这是老天爷的恶作剧……
  • 杠上恶魔少爷

    杠上恶魔少爷

    他是凌氏集团的当家总裁,冷漠无情,脾气火爆,有恶魔称号,家里的女佣人无比畏惧他,没有一个女佣人能在凌家上够十天班的。她是言情小说知名作家,能言善辩,动如脱兔,经受不住好友的软硬兼施答应受雇入凌家当佣人,专门整治那个恶魔少爷。
热门推荐
  • 洪荒圣主

    洪荒圣主

    陈宇偶得混沌珠,穿越时空回到开天之初,客至洪荒。看他如何在神话、历史及现实之中徘徊,寻找自己的道路,开创新生。开天辟地吾最先,混沌珠中悟己身。舟皿十口血裔脉,紫气东来傲天宇。鸿钧天道圣第一,道宇圣主更在前。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恶魔少爷:偷心小丫乖乖让我吃

    恶魔少爷:偷心小丫乖乖让我吃

    他是贵族少爷尹千翔,同时也是魔界的王,落雨。当冷酷霸道少爷对上毒舌野蛮小丫头,当腹黑无情魔君杠上调皮甜心,谁胜谁败,无人知晓,易或者……两败俱伤“落雨!没想到你身为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背后居然那么毒舌!”江小莓怒视着面前腹黑的老狐狸。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尹千翔还是落雨,或者,都是?时间裂缝撕裂,掉的冥界,却意外发现她是冥界六公主的身份……几年后,她是著名演员“影后”,而他是国际顶尖总裁,两人再次相遇,必将擦出爱情的火花……————敬请期待
  • 帝国军师

    帝国军师

    风辰是一位资深的战略游戏策划师,一场意外的穿越,成了一位悲催的帝国皇子,重生的风辰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他必须找出背后残害他的真凶,于是他开始隐藏自己,利于自己的现代知识疯狂发展壮大,他是部落的诡秘军师,是神秘组织的幕后统领,是商业帝国的终极BOSS。这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疯狂种田的故事!
  • 莲中缘

    莲中缘

    佛祖以自身精血将太古时期的血魔封印在青冥幻境莲花之中,指尖的血穿透莲花滴下生成一缕精魂,被昆仑山玉清老祖带到人间转世成人,不久天降五彩虹光,大地被一片祥和笼罩,红樱出世!却遇见与血魔长得一模一样的月凌神宫宫主月磬纶。
  • 诗酒剑中仙

    诗酒剑中仙

    我倒认为剑是一种信任我说了嘛,剑是有两面的,如果你必须专一地对付你的敌人,就把另一面交给别人。相信你手中的剑,它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
  • 讲给中学生的课外知识——诉·心灵欢歌

    讲给中学生的课外知识——诉·心灵欢歌

    让我们的心灵也插上隐形的翅膀,在文字的空间自由欢歌,尽情飞翔。就是“充满知识、智慧和感情的话语”,柔软、温暖,充满正能量。可以怡情,作阅读快餐;亦可移情,挫折、抑郁时,疗效直逼“打鸡血”。
  • 鲸落十里:厉先生的万千宠爱

    鲸落十里:厉先生的万千宠爱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尸体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鲸落。她是整个传媒界最想毁掉的女人。苏鲸落美丽,高雅,智慧,集万千闪光点于一身——她五岁便被母亲推入豪门,婚后接触的,只有厉公馆后院饲养的三十三只猫。他叫厉君和。人们想起他时的词语,莫不是权势、首富、优雅、英俊……后来,当记者们问及他那神秘美丽的妻时,他只道:“关于我的妻子,我爱她,胜过生死,胜过这世间任何一种感情。”可是,隔日,他便承认自己婚内出轨的信息。苏鲸落爱了厉君和十五年,爱到众叛亲离,爱到青春流逝。嫁给他之前,她以为此生最大的梦想,不过如此。嫁给他之后,她以为世上最深的寂寞,不过如此。
  • 阴阳尸魅

    阴阳尸魅

    一天晚上,两个混混带着他哥来到我的诊所,求我救救他哥。但我在消毒过程中,却被病人的面容惊吓住了,无意中还被他给抓伤了。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病人却要求我杀了他,两个混混也突然要杀死哥哥……从此以后,我的光怪陆离的人生就开始了……
  • 万域魔尊

    万域魔尊

    【免费火爆玄幻新书】少年江小凡打开千古封印释放妖魂,获得通天神境,踏天称尊,看谁不爽就要杀,我命如魔,不随天道,一剑斩魔,一吼震神,一念之间万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