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九月中,郭嘉奉曹操召,离了府去商议什么大事,隔了好些天都不曾回来。
千雪也没觉得怎样,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拿下吕布的时候了。
忽而有一天,安瑶兴致勃勃地找到她,拽去一边说话。
她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笑起来时两边的梨涡比以往都要甜:“妹妹,你猜我得到了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千雪看见安瑶满脸神秘地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好奇心即刻膨胀起来,哪有什么心思猜谜。安瑶也不卖关子,抚了抚千雪的肩:“上次你说的那个叫苏梓洛的姑娘,兴许是找到了。”“什么?!”千雪真真被这话吓了一跳,她就说那个大漩涡怎么就莫名其妙吞一人还放一人的。千雪觉得有些开心了起来,倒不是幸灾乐祸有人垫了她的背,出门在外,能遇上个熟人,惊觉自己在这异国他乡总算不是孤苦伶仃的了,这踏实感跟脚底下踩着的地面一样真实。
那么之后呢?当然是找到苏梓洛,相依为命再也不分开!这府上的人再好,总归和她不是一个世界,能完全跟她掏心陶肺感同身受甘苦相依的,绝对只有苏梓洛一个人!
当下,千雪也顾不得手上的活儿了,朝安瑶紧紧凑过去,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找到的确定是梓洛吗?她现在在哪?带来了吗?”安瑶看她急得连眉毛都抖了起来,本是带着笑的脸上显了一抹无奈,拉过千雪的手轻轻拍了拍:“带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徐州城内一老妇曾经走丢了孙儿,在街上苦寻时,有辆马车停在在她身边,车里面下来个漂亮姑娘,领着个孩子正是她孙儿,千万分感激要留姑娘吃饭,姑娘说有事不便停留,老妇便问了姑娘姓名,正是苏梓洛。”听到“徐州城”三字,千雪心里猛地一沉,最后得了梓洛名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据老妇讲,苏姑娘衣着光鲜华丽,应是被富贵家收留,线人留心查了马车……竟是……”安瑶停下话来,偷偷瞧了眼千雪一眼,皱皱眉,“是吕布的……”
原本只得知“徐州城”千雪就已经头大了,现在又加个“吕布”,无疑更是雪上加霜。曹操近日的目标就是徐州城吕布,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当初曹操一口气屠遍徐州城老少,保不准这次进城又是一口恶气咽不下,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他打吕布时是否又屠了城,可总不能拿梓洛的命来赌。吕布是注定活不长了,梓洛跟着他岂非也朝不保夕吗?她不敢再想下去:“姐姐,你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这恐怕……”安瑶面露难色,“此事重大,我们不便再节外生枝,不如等些时日,待战事安定下来,再想办法。”
千雪可是绝对等不了的,安瑶当然想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又思索一番:“那,可不可以先给先生写信,让先生对此事好有所留意?”安瑶无奈摇摇头:“军营禁止与外界有任何形式的私信互通。”
“好吧。”千雪失望地坐正身子,不再多说,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
看来这件事情只能自己冒险去搞定。梓洛不像她,对三国的事有所了解,而是典型的一个历史白痴,万一不明就里撞枪杆子上,后果不堪设想。她苦思纠结了好几个晚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行得通,那就是混入军营,找到郭嘉,然后跟他一起进了徐州第一时间找到梓洛。可话是这么说,军营又不是菜市场,哪会随随便便说进就进的。想到这里,千雪又闷声一叹倒在床上犯了愁。
过了午饭,千雪耐不住满怀愁绪,跑街上透气。街上挺热闹的,就是止不住千雪满脑子闯军营的念头。
“姑娘这是去哪呀?”
好熟悉的声音。
“军营。”千雪没有防备,脱口而出,随后发现自己话捅了娄子,赶忙去看那人是谁。
“你不是说真的吧?!”一双尽显诧异的桃花眼就出现在脑后。
“怎么又是你!”千雪现在才算明白何故会有“冤家路窄”一说了,跳出去苦大仇深抱怨道。“什么叫‘又’?”男子挑眉轻笑,“怎么,记吃不记打?都迷路多少回了还在外面瞎逛。”“去去去,你才记吃不记打。”千雪一脸嫌弃,“每次见你就要倒霉。”男子摇摇手中白羽扇,笑道:“这话可不对,应该是你每次倒霉的时候都会遇到我。”“正反都一样,遇见你,准~没~好~事!”千雪恰起腰,故意加重了后半句。“哈哈是吗?”男子毫不在意,反而追问起军营之事,“你要闯军营?”千雪被说中下怀有些慌:“我可没说闯!”“哦,那就是偷混进去。”男子眼中带笑,对自己的判断毫不迟疑。千雪顿时吞了个大叶子般胸闷气短。
“来来,我请你喝茶,你跟我讲讲。”男子笑着用手中白羽扇推着千雪往最近的荼舍走去,“我就喜欢有故事的人。”
“哎我……”千雪措不及防被人拉进荼舍按在垫子上。男子顺口就要了两个小菜一壶好茶。
“你去军营是去会情郎?”没想这男人八卦起来也这么难缠,千雪急口否认:“怎么会!你别乱猜!”“那……”男子又想了想,突然压低了声音,“是去暗杀?”这话吓了千雪一跳,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惹得男子又是一阵好笑。
千雪瞪了他一眼:“我脑袋不在你脖子上你才敢这么乱讲吧!我进去就是为了找个人,没别的。”“找人?找谁?”男子笑眯眯地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郭嘉?”“嗯,是要找他。不过……”千雪顿了顿,他看起来倒不像是信不过的人,况且他早就把这件事摸出个七八成,原委说给他听应该也没关系吧。“不过,”她接着说道,“我真正要找的人,是我的一个姐妹。”男子听了,却摇头表示不信:“去军营找姐妹?哪有这种事,那里面除了壮汉,可没别的。还是说里面有人垂涎那姑娘美色,给掳了进去?”
“不是啦,她没有在军营里。”千雪叹了口气伏在桌面上,愁得连眉毛都弯了。
这一会儿在军营,一会儿又不在军营的,男子被她绕了一头雾水:“到底在哪里?”“在徐州城里。”千雪惆怅地撇撇嘴,“在军营倒简单了,进去把人偷出来就是。”听到人在“徐州”,男子直了直身子,曹操对徐州早已垂涎三尺,但凡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军中整装筹备已久,徐州早时又易主吕布,这一战想来已在眉睫了。“就算你进了军营,找到郭嘉,又怎么能肯定他一定会帮你?”男子正视他道。“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说服他,”千雪叹了口气,“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帮我了。”
男子听了这话,心头隐隐有些不服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凑于唇边却又不饮,只盯着浮起的茶叶若有所思:“可他帮不了你进军营。”“所以说,最难的还是第一步。”千雪无奈地耸耸肩。“你去军营真的只是去徐州找一个女子那么简单?”男子眉头微皱,语气间的严肃让千雪也认真了起来。“没错,待徐州城破,便能第一时间进城寻她,再无其他目的了。”她正色道。
男子拿着杯子的手不觉紧了一下。徐州城破?她可真会说,就这么确定此战曹操一定会赢吗?可这话又被她说得这般胸有成竹,仿佛她早就看破了命途发展一般。
他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觉得事情好像还有点意思。
“军营每几日会有人送新鲜的蔬菜进去。刚巧送货的我认识,可以让他带你混进去。”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说道。
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千雪不敢相信他居然可以帮自己到如此份上:“你怎么会好心到这个地步?!该不会有什么图谋吧?!”“我能在你身上图谋点什么?”男子眯了他的桃花眼,笑得好像这世间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个游戏,抬了抬眉,道,“我好不好心你自己看,总之办法我替你出了,究竟要不要按我说的去做,还是你来决定。”
一番话在他的玩味之间,就将千雪套了个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