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梓洛遇难后,睁开眼,脑袋里空空的,一时记不起发生了什么,良久才模糊意识到自己之前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进了湖里,呛了几口水之后就没了意识。可现在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大约是被救了?然而自己所处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医院。高高的木质房梁下,红木的圆桌上摆着做工精细的银壶,周围倒扣着几只配套的银杯,房间角落的落地灯台上燃烧着抖动跳跃的火苗,一团粉色纱帐垂在床边,遮住了大半窗外的风景。
“千雪……”她张开干硬的唇,哑着嗓子喊了声千雪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并不是千雪,而是和这房间一样陌生的声音。
“你醒了?”突然传来的男声让本是安静的空气顿时激荡起来,梓洛一震。一位着装复古的男子从那纱帐后走出,微笑着望着她。梓洛仿佛被挑了神经线见鬼了似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抱着被子退到角落,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和她刻意发出的响亮喊声一样:“你是谁?你干嘛?你走开!”那人并没有被她的喊声吓住,反而笑道:“姑娘莫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莫非是他把自己从漩涡中救了出来?梓洛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一身银灰色锦袍,头戴紫金冠,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眉峰上挑如利剑,配着那一脸温朗的微笑,看着并不像坏人。他站姿笔挺如松,身材真是好到没话说。
发现梓洛在观察自己,男子也不觉得不自在,笑着继续说道:“昨日我见姑娘浑身湿透了倒在府外,便带回府诊治,大夫说并无大碍。”梓洛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大漩涡和消失的千雪,眼前又有这么一个着装异常讲话古怪的男子,连带梓洛都觉得浑身不大对劲了起来。见梓洛不应,那人紧接着又抱拳一礼:“在下吕布,吕奉先。我看姑娘初时衣着奇特,想来不是本地人,还敢问姑娘芳名,从哪里来?”
“苏梓洛。”被问了名字,梓洛才又开了口,心想她还没说他怪异呢,怎么反倒先说起自己奇特来了,忽而惊觉他这名字怎么听来如此耳熟,顿了一顿,恍然大悟:“你叫吕布?!”吕布一听这漂亮姑娘看样子是知道自己,顿时间自豪又得意得笑了起来,话间又亲昵了几分:“姑娘没喊错,正是吕布。”
这名字梓洛当然是知道的,历史再不济,这么个脍炙人口的名字总还是有些印象,什么三英战吕布啊,吕布戏貂蝉啊……这人爹妈还挺有趣,照着三国吕布给自己儿子取了个同名。不过心下笑归笑,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再度看着房间四周,装饰摆设古色古香,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的现代气息。她咬咬唇,有种不祥的预感灌满了她整个思绪:“现在是哪一年?”
“建安三年。”吕布有些怀疑这姑娘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精神有点错乱,开口就问了个一般人都不太可能会问得问题,心里该是怎么想的呢。可惜的是,梓洛对这个“建安三年”实在没什么参透力,轻轻“哦”了声,抱着满是浆糊的脑袋迫不得已又重新回忆了一下掉入漩涡前后的所有经过,此时的她唯一想得到的就是自己很有可能被一个诡异的漩涡卷出了时间轨迹,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系数的穿越,掉进了三国时代,具体是三国时代的哪一年,不得而知。
吕布见梓洛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心想这姑娘态度怎么这么冷淡,原本还想再多问几个问题,看来这念头也只能打消了。他摸摸下巴,开口打断她的沉思:“梓洛姑娘不妨告诉我家住何处,我好送你回去。”
梓洛其实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还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穿越了。往坏了想,自己万一是穿越了,自己不就相当于无家可归了么,还要怎么送。要是往好了想,兴许只是遇到了什么街头整蛊,只要少说话不卖帐,这些人自然也不会陪她玩下去,撤了临时布景还她一片自由天空。
而现在首当其冲的,则是先要找到千雪。“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的,你有没有见到?”梓洛话高了半个音,抬头问吕布。吕布很实诚地摇了摇头:“我只见你一人。”
发现千雪不在身边,梓洛开始慌了。
吕布问的几个问题,梓洛除了名字之外全部避而不答,不过谁让梓洛生得好看呢,他也不生气,心里估摸着她可能是无家可归,便道:“梓洛姑娘若无处可去,不如就先留在我这吧,吃住什么的样样不缺。”他脸上再度浮露出最初开始时的笑容。梓洛警觉地看了看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发现除了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吕布本想继续陪着梓洛聊聊,奈何谋士陈宫硬要他前去议事,只好吩咐了几个婢女好生伺候着,才放心地离开。
屋外,陈宫神色忧虑:“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主公务必多留意啊。”吕布听罢不耐烦地摆摆手:“如此娇柔女子,能生出什么事端来?”陈宫还要劝,反被吕布狠狠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硬给咽进了肚子,也不是他想罗嗦,吕布神勇,可脾气到底像个小孩,喜欢的不喜欢的分清了摆在脸上。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话说屋内,婢女们打了水,备好衣服等候梓洛沐浴。梓洛看着放置桌上的那件玉绿罗裙,和另几个银盘中盛放的金钗华胜,脸色发白地抿了抿唇,怎么看这些都不像是假的。
此时门前缓步路过一位红裳女子,梓洛从没见过这样美丽婀娜的人,面如满月,明眸善睐,朱唇皓齿带了一抹温婉生香的笑,盈盈一握的腰身仿似如春时飘摇在河面上的幼嫩柳枝般顾盼生姿。
“她是谁啊?”梓洛顺口问了身边婢女。婢女本觉得主人家的身份不好说给梓洛听,可是细想主公对她绝不是对待一般人,说不好梓洛日后也当了她的主,于是半带讨好地回梓洛话:“她是我们主公夫人,姓霍名红英,同主公早在洛阳便结识了。”“哦。”梓洛不太感兴趣,淡淡应了声,女婢尴尬地住了嘴,备好了热水,领着其她婢女退了出去。
洗完澡后换上干净舒适的绸衣,疲倦感慢慢显现出来,躺回床上不知不觉又入了眠。
也许一觉醒来,一切都还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与千雪肩并肩躺在小船中央,漂游在小西湖上,这不过是她暇寐中不深不浅的一个梦。
可往后的日子一天一天挨过,无论她趟过多少个夜晚,每每睁眼都依然还在这一片古老而又孤寂的世间。
她逐渐只能接受自己穿越了的这个事实。
虽然对历史不了解,但她知道“三国时代”究竟包含了什么概念,乱世军阀,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岂不是同枯枝落叶一般,随时会被战火烧的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