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可谓之久,最后关头若不是郭嘉一计,定是要抱憾而归。陈宫、高顺久劝不降,曹操无可奈何只得将两人处死。张辽见遇明主,主动要求归顺。一仗下来收获颇丰,只可惜曹操因为亲手斩了陈宫,一时间感怀不已,收拾残局的事情也无心亲自监察打理,便一路吩咐其他人在城中各处搜寻登记。
千雪还不会骑马,徒步奔走四处寻找梓洛。吕布的府邸太大,各处别苑楼阁绕的她发懵。
梓洛原本打算带着霍红英乔装成老百姓偷偷从后门溜走的,可是找了好多房间都寻不到霍红英的影子,一时情急竟走了别苑大门,被搜寻的曹军当头拦下。
“站住!”
梓洛被厉声呵停,伫立原地不敢乱动。这时一位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士兵走上前来围着她转了两三圈,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好一番,抱着臂一手摩挲着下巴寻思着这吕布怎么这么好命,身边净是点漂亮女人,一边再平常不过般吩咐身后的士兵们:“老规矩,你们几个把她护好了带过去。”“是!”他身后几人异口同声,随后纷纷走到梓洛身周将她严密围了进去,推搡着把她往苑外送。
梓洛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个要把自己带到哪,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眼见着快要走到府邸主楼,前方曹军的人越来越多,梓洛逮着个机会猛然从围着她的士兵间隙中向外冲了出去,然而她高估了自己,一半的身子还没能脱困,就不知被谁一手抓住了肩膀扯倒在地上。
“你轻点……”有人提醒道,“万一摔坏了,主公要不高兴的。”
梓洛愣住了,原来他们这是要把她献给曹操。
“不,我不要!”趁几人不留神,梓洛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朝反方向逃跑。
“去你的,一姑娘都看不紧,给我追啊!”
好在梓洛对这里比曹军熟悉,左转右拐很难被抓住。只是这么一直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她回头看见身后的士兵已经追了她很近,马上便能碰得到她。
突然“砰”一下撞了个天昏地暗,因为惯性梓洛整个人都被向后弹去,正巧落在追她的那一帮人手里。与此同时身前也出现了骚乱。
“军祭酒!您!您没事儿吧?!”
“咳咳……咳、咳咳……”郭嘉胸口被狠狠撞了一记,疼得有些直不起腰,却还是冲旁人摆手道,“无妨。”
“哪跑来的女人,好大的胆子!”有人呵斥道。郭嘉抬手制止那人继续发话。
梓洛被身后的士兵死死反扣住动弹不得,垂了头偷偷瞄着前边人的脚尖,却见这双脚的主人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她被突如其来的靠近逼得向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的手死死按住。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犹如那溪上淌过圆润卵石的涓涓清流,又像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安抚了她瑟瑟发抖的肩背,被如此温柔地询问着名字,她感觉不到这之中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这一刻她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苏梓洛。”她小声回应他的问题,鼓起勇气慢慢抬眼去看他的样子,第一刻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苏梓洛……?”他重复了一边她的名字,眼神似乎是因为惊喜而烨烨闪烁着细碎的光,他招手示意架着她的士兵退去,另吩咐道,“你们去把顾千找来。”
“是千雪。”他看见梓洛正用了无比迷惑的眼神凝望着自己,便凑过去含笑小声向她解释道。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颊侧颈边,仿佛是有生命的东西附在她肌肤之上,一点点浸入肌理,刻入骨髓,渗透到她灵魂的每一寸中。此刻就连千雪的名字也无法盖过她的心跳,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让她慌张到不知所措却又无法挪开投注过去的视线。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郭嘉轻声问道,好似在安慰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梓洛猛然察觉到自己不断升温加热的脸颊与耳根,急忙低下头来不远他看见自己的尴尬,摇摇头,抿了抿唇,问道:“你认识千雪?”她回过神才觉得千雪的名字竟然会不可思议地在他口中出现。郭嘉点点头,眼中添多了几分笑意:“嗯,认识。她得知你在徐州,便软磨硬泡地跟过来了。”
“梓洛!梓洛!”
正说着,千雪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往这边跑了过来,扑过来一个熊抱就把梓洛搂进怀里:“可算……可算是!找到你了!”说完又将梓洛推出怀,双手拿着她的薄肩,左看右看,看得梓洛都有些难为情了:“我挺好的,千雪你不要再看了。”“没想到你竟然……”千雪气喘吁吁还没有平复,也正好免了“穿越”一类的话题当着郭嘉的面说出来。梓洛握住她的手,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上的不安和委屈化为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边沿啪嗒掉落:“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不在。”
“你们重聚了便好。”郭嘉被这两人说一半藏一半的对话讲得摸不着头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如何向曹操解释。方才梓洛被那么多人看到,也不可能按原计划那样让她乔装后低调混在军队里回去,而千雪也肯定不可能愿意再把梓洛留在这里。
偏偏恰巧曹操散心回来经过这里,见这边杵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干嘛,又是满心好奇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顾千身边的梓洛,注视良久,表情有些复杂:“她是……吕布的……?”“不是……”梓洛当下打断曹操摇头否认,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千雪都不敢这样硬生生打断曹操接话茬的。其实梓洛也不是害怕,只是她不想被误会,尤其是对另一人而言。“回主公,奉孝正想着如何禀报这件事情。”郭嘉率先挡下话来,“不瞒主公,这位苏梓洛姑娘,是顾千的妹妹,两人因战乱流离各处,不幸走失,后来顾千被我收留,而他妹妹则随流民一路到了徐州,顾千此番随我入营,也多少因为这件事情,所以……”“诶~”曹操摆手示意郭嘉不用再说下去了,今日下邳城破,他心情格外好,况且郭嘉是他最信任不过的谋士,顾千又立了功,于是也不愿多追究什么,“即是顾千妹妹,就一同带回许县安置吧。”说完,摸了摸胡子,又想起些什么,吩咐身后的随从:“你从收缴的马匹中挑一匹好马来,我要送予顾千,班师途中,顾千可与奉孝一同随行左右。”
“啊?”这莫大的恩赏让千雪惶恐不已,“司空,我不会骑马……”曹操大笑着一挥手:“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会骑马,真不会,教你便是了!”千雪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她总觉得曹操故意将“男子汉”三字给加重了,有些怂地把目光投给郭嘉向他求助。郭嘉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曹操此次的行为根本不止送马这么简单:“主公……”曹操并不打算让郭嘉把话说完,转身向在场众人大声宣布:“今得徐州,众将士在此整顿,三日后,班师兖州!”
“胜利!胜利!胜利!”四周所聚将士高举兵器肆意欢呼,胜利的呐喊此起彼伏如江水滔滔不绝。下邳城这么久以来终于又染回了色彩般,充斥着欢声笑语,城中百姓被发放余粮妥善安顿,曹军自发组织兵士修葺被水冲撞和淹坏的城墙与楼房建筑。阳光撕破浓密的云层暖纱帐一般薄薄地垂挂在云彩边缘,蒸发的积水在天际凝出一道彩虹,驱散了所有人眼底的阴翳。
这一战,终究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