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纷纷将手中木签交予主持,轮到千雪时,她紧紧攥着木签,主持拽了两次都没能拽出来。“姑娘,你倒是松手啊。”主持压低声音提醒她。千雪见逮着机会,就打算试试看主持能不能帮她想办法,心想如果她就这么下了台,主持的脸上应该也不好看,便小声问道:“那个……你们这里,除了琴,有筝吗?”
台下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主持回头看了眼观众,转身对着千雪吞吞吐吐有些为难:“我们只有琴,没有筝……啊。”千雪听罢贼贼一笑,斜过身子就对身边那一群要弹琴的姑娘说道:“你们有人要弹筝吗?这边还有筝。”
“我弹!”“还有我!”“我也要!”
这么一问,果然有多半的姑娘都表示要弹筝,千雪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看了看主持:“我也弹筝。”
“……”主持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赶鸭子上架,左右没辙,只好遣人过来,附着耳边说了两句,那人便往后台去了,没多久,就抱了个筝出来。
琴和筝,一为宫廷乐器,一为市井乐器,如今在市井之中,没有好的琴师,女子多半弹筝,只是筝较琴来说,未免显得有些凡气。不过没办法,谁让她不会琴,不过这么一来,虽然不能够如弹琴那般风雅,至少也不会出丑。
而此时,几个弹琴的姑娘已然开始相互较量。琴音吸引来更多的观众前来围观,一曲接一曲,掌声一波接一波,琴弦随着女子纤细柔软的指尖,撩弄出优雅而深远的旋律,泛音的飘逸空灵,散音的雄浑厚重以及按音的柔润细腻,仿佛在钩织着飘渺安逸的梦境,更将这除夕夜点缀得更加祥和。
弹琴的人少,很快就轮到筝,因为是最后一个交木签的,千雪自然被排在了最后。筝音袅袅,虽较琴来说缺了些沉稳,却并不失色,清脆悦耳,犹如清泉滑过山涧,也似一颗颗相思红豆倾洒银盘。然而每曲下来,无一不是春花秋月,高山流水,千雪一边沉浸在这温声细语般的乐律中,一边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趁着还没轮到自己,千雪侧目梓洛那边,刚巧见梓洛完成自己的画作。撤了笔墨,梓洛小心拈起画纸两角,慢慢提起展示给下面的人看,台下着实一片惊叹,那是一副水墨牡丹,妖艳欲滴开在纸上,每片花瓣细处以淡墨晕染,花蕊以浓墨勾点,墨分千层,花瓣晶莹剔透,轻似薄纱,在厚重枝叶的衬托下,每朵牡丹尽显娇媚国色之姿。
如此惊艳的上乘之作,千雪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凭梓洛的功力甚至可堪比大家。只是这个时候哪来的牡丹啊,千雪心笑,如今牡丹恐怕还只在西岭一带,不过台下观众虽没见过这样的花,却仍忍不住连连赞叹,想来梓洛这一局一定没有问题了。正想着,有人将一副骨爪递到了她面前,回过神来,原是轮到了她。
骨爪套在手指上刚刚好。千雪直了直身子,匀出一口气,走到筝前跪坐下来,将筝平倚于腿上。这是一把十二弦的筝,她还是不曾弹过,不过和她所学的二十一弦的弹法应是差不多的。
“哼,无病呻吟的靡靡之音。”旁边一位弹琴的女子轻言道,语言中满是不屑,“想来和前面一样弹不出什么好曲子。”“你少说两句吧,毕竟是市肆的低等女子,哪会学过琴这种高雅的乐器呢。”另一女子表面上劝说道。二人对话听在千雪耳中,刺耳不已,不过千雪并不打算辩驳,抬起手,慢慢架于筝弦之上。
落指,弦动,即刻间如惊鸿略起,亦如巨浪袭面而来,开曲急促的乐调将本是沉浸在风花雪月山秀水美的醉人情趣中的众人瞬间拉赴刀光剑影的战场,心跳随着紧促的节奏逐渐变得忐忑而不安,拨动的琴弦铮铮有力。忽而弦音一转,和缓有余,心神随之放松下来,却又毫无防备曲调再次急促起来,忽远忽近,仿佛被千军万马所包围,音律慌张地跳跃着,震颤着,压迫着所有人的神经。时而又如暴风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漫天的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奔袭而至,冲撞着整个天地,令人忍不住想要挣扎抵抗,殊死战斗。
蓦地杀气顿消,千雪收了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曲已罢,台上台下仍旧一片沉寂,连一旁画画的人都停下笔侧耳听来。
“嗯……”千雪尴尬地冲台下满礼笑道,“小女子不才,不懂什么婉约美乐,一曲《十面埋伏》,吓到各位了。”
“哈哈哈!好啊!好!”
场下突然爆发出热烈地掌声,众人从这激昂奔腾的乐曲中回过神,灵魂深处潜藏着的热血共鸣而出,一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看起来,算是蒙混过关了。千雪忍住笑,冲台侧的郭嘉吐了吐舌头,退到另一边。
郭嘉拍着手,目光从未离开过千雪,惊叹她一位女子竟可弹奏得出如此豪壮的乐曲,筝音早落,可他的心跳仍旧急促甚至成为了心慌意乱。
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意料之中,千雪和梓洛的名字都在晋级名单之中。“千雪,好厉害啊。”梓洛跑过来赞叹,千雪忙笑着摆手:“哪有哪有,我这半调子。而且开始意识到没有筝,还以为开场就败了,这次纯粹运气好。”“不要谦虚了,厉害就是厉害。”梓洛笑了笑,目光瞥见郭嘉正看向她们这边,忍不住又红了脸。
再次进行抽签,这次要比的是书法和诗赋,两项同时进行比试,而这是台上女子包括千雪梓洛在内,就只剩下五人,每人各自分配一张小案,案上各一叠纸,一碟墨,一支鹿毫竹笔。
又是大手笔的比演项目。
梓洛在学画的同时也学了书法,自然信心满满,上台前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失败了,没想作为现代人竟还有些优势。书法自不在话下,小篆隶书她都可以,那么诗赋,随便背些别人的便好。梓洛心下盘算着,偷偷看了眼和自己邻桌的千雪。
郭嘉这边,偷偷替千雪捏了把汗,虽说平日得空他也曾教过她写字,可是终究只勉强学会了写字,诗赋一类一概没有教授过,这轮比赛,恐怕就没有方才那么轻松了。
主持笑呵呵地走上了台,将本轮评审安置入座后,便开始了规则讲解:“本轮比演进行酒罚,共分前后两场,前场共两题,试题由我家夫人亲笔拟定,。题说凡人皆有七情六欲,万物相生相克亦都离不开一个‘情’字。还请场上各位先看第一题。”
随后主持举起手中的木牌展示给参赛人员与观众,木牌上赫然两个娟秀的提字:“情喜。”
千雪心中暗暗苦笑,第一题就没有感觉。场上众人都纷纷动了笔,千雪绞尽脑汁地咬着下唇,可思绪如同断了片般,一个字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