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么了?”司马懿目光一颤,伸手拽起千雪衣袖,手掌托起她手腕,另一只手将袖口慢慢掀开。
血已经不再流了,只是那一道伤口,糊着凝结的血痂,触目惊心。他有些吃惊地抬眼看了看千雪:“怎么弄的?”
千雪抽回手,笑着耸耸肩:“没事,就是……”
“总之先处理一下。”司马懿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推搡到路边一口水井旁。“坐下。”他指指一边的石凳。千雪有点不服气,自己凭什么这么听话,可是眼看他一脸严肃认真,还是鬼使神差地乖乖坐了下去。他打来水,提到她脚边,右手在胸襟袖口摸了一阵,好像在找什么却找了半天没找到。千雪忽而恍然大悟,自衣襟里抽出一块手帕,递给他:“你在找这个?”司马懿看到千雪手中那块雪白的手帕,低声笑了:“原来还在你这,怎么,没拿来擦桌子?”他接过手帕,浸湿一角,一点一点帮她清理着伤口,随后将手帕折了几折轻轻包扎好伤口。千雪默默地看着他替自己处理伤口,他的表情认真又谨慎,忍不住牵了嘴角,看着他如制作一件艺术品般地将两边帕角打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结。“疼吗?”他小声问道,温柔却仿似错觉。千雪摇摇头:“不疼。”
“你继续说。”司马懿大功告成地收了手,才想起来她还没交代这伤口的来历,于是边问边毫不客气地从千雪的篮子里拿了个苹果塞进嘴里,没想从千雪身后忽然探出个小脑袋,司马懿叼着苹果愣了一下。“大哥哥好!”月屏一点也不怕生地跟司马懿打招呼,并一脸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俊朗而挺拔的人。司马懿咽下嘴里那一口苹果,指了指千雪身后的月屏:“你从哪拐来的小女孩?”
千雪白了他一眼:“什么拐来的,方才我在那边的破屋子里发现有人欺负她,便把她救了下来,现在正带她找不久前走散的哥哥。这伤就是和那些人交手时留下的。”“原来千雪你这么蛮悍。”司马懿挑眉一笑,颇显有趣地看着千雪被噎得接不上话,而后伏身过去问月屏:“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走散的,你家在哪?”
千雪立刻便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秒杀了,这些问题她完全没有问过,就开始领着月屏满大街奔走。
“我哥哥叫罗远,方才在梦汀楼走散。我们最近才搬来这里,家就住在城北。”月屏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司马懿低头稍稍想了一会儿,又复问道:“你爹可是罗宥?”月屏点头:“哥哥说的没错!”司马懿直起身子冲千雪笑道:“你运气挺好的啊,罗宥可是这兖州有名的富商,以贩荼起家。你如今救了他千金,酬谢肯定不少。”“我救人又不是为了钱财。”千雪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送回她哥哥身边才对。”“好吧。”司马懿又看了眼月屏,“我先带你们去梦汀楼碰碰运气。”说罢,率先走在了前面。千雪牵着月屏走在他之后,不明白为何每次碰到他,他都在帮助自己,事后又云淡风轻地听自己向他道谢,仿佛是自己主动向他求助一般,不知不觉间便欠下了好多人情。
真是麻烦啊,千雪吁了口气,然而再度望向他时,他宽阔的肩背一寸寸落在她心底,轮廓与影像空气般一点一点填充进胸膛,她恍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有他在一边支撑着她不安的心绪。
还未到梦汀楼,就碰到一伙人神情焦急地四处打听着什么。月屏看到那些人,即刻像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用力摆着双手,大大的笑容挂在眼角嘴边:“哥!”那伙人听见声音全朝这边看了过来,月屏跑过去,一位年轻男子迎过去一把抱起她兜了个圈:“你跑哪去了!害你哥我担心死!”月屏吐吐小舌头:“碰到有卖小糖人的,就跟着车子多看了两眼。啊,对了!”她从男子怀里跳了出来,拉着他走到千雪与司马懿身边:“这是我哥哥,罗远。”然后又对男子道:“哥,方才我被那三个被赶走的工人欺负,幸亏这位顾千雪姐姐出手救了我,才没有出事,后来这位哥哥带我来找你的。”
司马懿一笑,冲罗远一礼:“在下司马懿,字仲达。”
“原来是司马家族赫赫有名的二公子,失敬!”罗远原本就久仰司马懿大名,如今得见本人,更觉他气宇不凡,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罗远,字继祖。今日小妹亏得二人相助,我罗远实在感激不尽,不知二位可有时间,还请司马公子与顾姑娘随我到舍内一聚,我罗家必将盛宴款待,以表谢意。”
千雪看看天,时候也不早了,家里梓洛还等着她,便谢绝了罗远好意:“罗公子的好意千雪心领,只可惜今日不巧,我还有些事不便前去。”罗远看千雪不凑巧,也不好勉强,拱手一礼:“既然如此,罗某也不好强姑娘所难,今日大恩无以为报,改日定亲自登门重礼答谢!”
“不用不用,路遇不平自然要相助的,你们就当成全了我的侠义之心,说句谢谢便好,又是登门又是重礼的,可是要难为我了!”千雪忙道。罗远起初有些为难,可是千雪执意不愿,想想也只能作罢,只好又换了话:“那改日再邀顾姑娘到寒舍一坐,允罗某一表谢意。”
这罗远还真是有恩必报之人,千雪就不多推辞,点了点头。
随后罗远又冲司马懿一礼,“仲达兄今日却一定要来了,我久仰贤兄名声,有心相交,还望贤兄赏脸。”
司马懿见如此盛情相邀,又表明要交自己这个朋友,更何况罗家在兖州名声显赫,难得一件好事,遂应了邀:“那在下便多谢了。”
“我就先回去了。”千雪扶了扶篮子。司马懿顿了一顿:“你真不来?”“不了,家里还等我回去呢。”千雪笑道,与众人告辞。
月屏挥着手,在千雪身后大声叮嘱:“千雪姐姐下次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好!”千雪隔着街道再次笑着同大家告别。
今天这件事情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已经到了正午,看着篮子里少得可怜的食材,叹了叹气,今天怕连做点心的时间都没有了。
终于回到郭府。敲开府门,匆忙回到厨房,推开门,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跟筷子,她迷茫地捡起筷子,随后眼前的一切几乎让她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只见灶台上落满了用剩了的肉渣和菜叶,灶上躺着七八个还热气腾腾的菜,汤勺刀具横七竖八地横在架子上,有些还掉在了地上,鸡毛骨头菜帮子撒了一地,还有一堆打碎的碗碟碎渣凄惨地支离破碎在这个案发现场,而梓洛则一脸炭灰,散落的发髻上零零星星插着几根鸡毛,袖口被挂破,手里还攥着根柴,她身边的郭嘉也是衣冠不整,怀里还抱了个炸了毛的公鸡,时不时扑扇两下翅膀,狠狠拍在脸上。
“你们……”千雪被这场景吓了懵,然而随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鬼样子,哈哈哈,都干了什么啊?!”
“我们就是突然想多弄几个菜。”梓洛陪笑陪得心虚,也不敢看郭嘉,愣在原地尴尬得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千雪被这一团乱的厨房搞得有点头大,今天厨房的卫生可是轮到她来负责打扫的,现在被这两个人弄得乱七八糟,这工程量无疑和补天差不多了啊!可这两人又狼狈得实在好笑,只得一边克制着脸部肌肉,一边故作严肃,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扭曲得快要抽搐:“你确定你们是在做菜,不是在开天辟地吗?”
“千雪,这件事我们是可以解释的。”郭嘉舔了舔嘴唇,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先回去换件衣服,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不雅。”
“那……我也……”梓洛紧跟着想要一起。
这两个案犯居然一点认错的觉悟都没有!
“都、不、许、走!”千雪咬着牙,一字一字硬声喝住两人,手里的筷子随即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两人又只好耷拉着脑袋站回原位。
郭嘉是不好质问了,但是梓洛想随随便便糊弄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千雪走到梓洛身前,掐起腰嗔责道:“嗯哼,梓洛,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哼哼!”
梓洛吞了吞口水,只得认了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