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满心欢喜揣着自己的小荷包就上了路。来了这么久,都没能有机会到街上走走看看,体验一番纯正的古时代风情。
许都的集市分为几种,城中心的金市,多是上层贵族和有钱人去的地方;城西多交易棉麻豆粮的西市、粟市,城郊贩售马匹的马市以及乡间小南市。千雪既然是出来玩的,当然要将目标定在金市,听说这金市比起其他市要繁华热闹好多,因为是上层人士才会聚集光顾的市集,所以其中买卖交易的多是些奇珍异品的上乘好货,千雪恰恰就喜欢些珍贵上档次的东西。况且郭府给的工钱还不算少,逛逛金市的底气总还是有的。
循着嘈杂的人声,很快便寻到了金市。入了市门,千雪就被眼前的景象整个惊呆了。只见市内街道干净整洁交错纵横,各色商铺一应俱全鳞次栉比,店外的摊铺井井有条地分列在街道两侧。古玩、金玉、锦帛、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各色糕点小食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甜糯的香气盈满在整条街道上,把这原本就和乐繁华的盛景更添了几分兴旺气氛。千雪一手托着果酥酪,一手举着黄糖饼,口中还叼着一片豆腐糕,穿梭在人群中走走跳跳。
“这位姑娘,进来看看啊!”
当路过一家店铺的门前时,门内一个着装艳丽的女人喊住了她。千雪吞下最后一块酥酪,转头看了过去。女人摆着手又招呼了一遍:“姑娘,进来看看!”千雪习惯性抬眼去看店上方的牌匾,黑色牌匾上面用铜绿刻着三个她完全看不懂的字。既然都到了门口,岂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千雪拍拍手,进了店。店内的油灯加得很足,把这不大的房间照得分外敞亮,角落里燃着自制的檀香,雅致沉静的香气飘绕四周。店内的陈列的柜台铺着素色的厚帛,之上紧密摆放着的是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云纹镂玉的小笄,嵌宝衔珠的银簪,绞丝镶翠的宝钗,戏蝶恋花的华胜……于此之外,步摇、耳珰、璎珞、臂钏目不暇接,直让千雪看花了眼。
“这些都是最受欢迎的款式了,”方才招呼她的老板娘陪在她身边为她一一推荐着,这一款适合怎样的搭配,那一款衬得如何的妆色,“姑娘这般有姿色的人,可要好好挑上一挑,选一件配得上你花容月貌的才行啊。”这做生意的,夸人的口才也是一流,千雪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说花容月貌也太夸张了点吧。”“怎么会哦!方才我见你一路走来,身后那些个公子哥恨不得要把眼珠子挖出来扔给你,生怕少看几眼就吃亏了似的。”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呵……”千雪尴尬地陪笑了两声,心想自己也算是会了几种发髻,老板娘夸得这么卖力,就给自己添件发饰把,也算不枉此行了。于是弯下腰一件一件细细挑选。
此时店内又走进另一位客人,老板娘看千雪跑不了要掏腰包,就由她自己看着,招呼那位新来的客人。
“哟,这位公子,您来这里是要买给哪家姑娘的吧?”老板娘桃花满面地把来人往屋子里面迎。那人进了屋先是环顾了一周,瞥见正埋头努力纠结的千雪,悠悠看了一眼,走到她身后,逐一打量那柜面上摆放的发饰。“公子是要买给什么人?”老板娘问道。“我来是替人挑选一份合适的信物,对方大约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十八岁。”那人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千雪。
“可惜姐姐已经二十一了。”千雪心道,抬了抬眉暗自好笑,继续兀自挑选。
“那倒不如问问这位姑娘意见。”老板娘出了个主意。
而此时的千雪被一支嵌了红色石榴石的红莲银钗吸引了注意,钗头的莲像跳跃着的火苗,一片片莲瓣细致地绞绕在一起,尤其好看。她将手朝那支钗伸去:“老板,我就要……”话还没讲完,就见一只手率先拿下了那只红莲的银钗。
“那就这支吧。”那人毫不客气地把钗递去给老板娘。老板娘心细,明白千雪刚好也要挑这支,便有些犹豫:“这……”可随即怀里多出了一贯钱来,愣了一愣,连忙笑着点头弯腰:“我这就找盒子给公子您装好!”
千雪当然是不乐意了,明明是自己先看好的东西,怎么转眼就进了别人手里,她两步逼到对方正面前,气道:“那可是我先看好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好不好?”
那人看着千雪气得鼓圆的脸,不仅不在意,反而还带了些戏谑的笑回应道:“你怎么就知道你比我先看上它了?”“你……!”一句话把千雪噎得简直要跳脚,“你不讲理!”那人脸上的戏谑之色反而更重了起来,乐得看笑话一般:“我讲了啊,可惜姑娘你不听。”
“你…!你…!”千雪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那人唇角一勾,眉眼一挑,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捉弄。
老板娘左右也不想得罪任何一个客人,赔笑道:“姑娘,你别急,我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你再挑挑看,我给你算便宜!”“不看了!”千雪一甩手转身就走,临离开前还不忘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脾气还挺大。”那人好笑地着看千雪气呼呼走出门,从腰间扯下白羽扇敲了敲肩膀,举止间弥漫了纨绔子弟般的玩世不恭。
“真讨厌。”千雪离开后有独自逛了一会儿,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气不过,根本没有心思继续下去,看时间也不早了,正准备折返回府,忽然就冲过来一股人潮,慌乱中被谁狠狠撞了一下,接着那股人潮就散了。千雪当下就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摸自己荷包,果然已经不在身上。“有小偷!”千雪忙不迭转身,老远看到有一个人撒腿逃跑。“站住!”千雪大喝,一路狂追。可直到快追出了集市,也再没看见那小偷的半个人影。然而祸不单行,当千雪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站着的地方是在哪里了。
天色渐晚,星月依稀挂出天边,集市门口的铜锣敲了三下,市丞催促着还在市集内的人们赶紧出去,千雪一下子懵了,她搞不清楚自己是从哪个门进来的,也搞不清楚从眼前的门走出去的那条路通向哪里,找人问路,也都是东西南北指着方向,反而绕得更迷,惶惶然就犯了愁。
宵禁的时辰就要到了,空空的街上只有千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真不行就待在原地,等夜巡的人路过,将我遣送回去好了。”千雪心想,左右看了看,在一户人家前寻了个不高不低的台阶坐了下来,黑黑的城只有月亮落下少许幽暗泛白的光,千雪低下头揉揉自己跑酸了的脚踝,一边静静地等待。
“什么人?”忽而有人拿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摸了摸被气流搔到的鼻尖,转过头刚要求助,就看到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正微微眯起凝视着她,仿佛直直地看进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