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做颜子名的情妇再合适不过。
贪图虚荣爱慕奢华,追求顶过分的顶尖的品味和高贵。这样的人要么就得出身豪门贵族,要么就得找颜子名这样财富雄厚的钻石级情夫。
门第衰败,为了保持与生俱来花钱如流水的天赋,只能委身于另一家豪门,这样才能供应的起。难怪顾涛说短短时间内颜子名就挥霍大几千万,也就是因为她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外面那辆摩根跑车一定是颜子名倾心相送。
我不禁颤抖着身体随着向上漂移的魂魄亦步亦趋,每上一个台阶都有踏空的危险。我使劲咬着下嘴唇。觉得自己被一个阴谋暗算了。
“小梦,你是不会跟一个离婚后身败名裂身无分文的老头儿一起生活的。我说的全部属实,关曼珍已经抓住所有的证据和材料,如果我被告上法庭必败无疑,我和她婚前有协议,是我出轨在先,法律不会给我任何回旋的余地,到时候我会净身出户,不一贫如洗但也差不多了。”
女人起起伏伏的抽泣好像把心拽到了嗓子眼,有种不甘在她胸腔里打转。
男人继续说着,一派谆谆教诲的语气:“你还很年轻,离开我你只会活得更精彩,不用整天出个门还东躲西藏遮遮掩掩,也不用去某个地方时过分考虑跟踪者的心理,你尽可以光明正大谈几场恋爱,跟心爱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牵手拥抱,然后挑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成家。我给你的那些钱和东西,足够你去做几番事业。”
“不——!”女人歇斯底里吼出一句,紧接着是更急迫地抽泣:“你……你……是想……让我去死吗?”
“别这样,生活对你而言是美好的,你的岁月还长,离开我你不仅更自由,也一定更幸福。”男人不动声色地劝慰,语气平静地接近死寂。好似在安慰女人,实则放空自己。
我扶着旋转楼梯的栏杆一寸寸逼近那扇门。
女人的啜饮渐渐平息,然后又渐渐归于正常,男人也不再说话。沉默持续了很久,外面愈加强劲的雨势把声音渗入这档空白。像怕碰上贼似的不敢再挪动一下脚步,假装隐形于这片沉默。
“幸福?”
终于,剧情又接了下去。
女人的声音恢复了往常,她一贯善用的刻薄和高傲:“没人爱没人要的女子怎样才能幸福?麻烦你画一个详细的幸福指南给我,呵!呵!哈哈哈哈——”她的这声冷笑让人寒战,连雨声都甘拜下风。
“你们男人呐,一个个都那么精明,精明于自己到底需要什么,需要温柔美丽不贪图虚荣又完全爱自己的女人做妻子,需要身份金钱和成就名誉来建造社会地位,也需要我这样的女人陪你们风花雪月,让你们玩弄于股掌!”饶初梦像是饱经沧桑。
“如果这种话说出来可以让你舒服些,那么,请继续。”颜子名语调冷静得近乎冷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又一次禁步。
“尽管我不想听到你说这么难听的话,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想追究我们在一起时对你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我从来没有玩弄过你!可你甘愿跟一无所有的我过一辈子吗?如果你能,我可以立马离婚!”
男人完成他的演说。而我也终于站在了那间房的门口。
门半开着,我看到颜子名侧身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以及看着门里狼藉的地面:一只粉碎的酒瓶,酒从碎裂中流向地面;一部零件散落的古典样式的电话机;一只摔掉电池盖的手机,我认出那是颜子名的。
我忽然回忆起脑海中被我搁浅的那个抽象飘忽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曾经在给江远岸打电话时,就遭到同样的待遇,被拨打的手机让另一个人没收、控制。这另一个人原来就是同一个人,这是只属于她特有的恶习,让绅士们都拿他没有办法,大概因为这样的恶习散发着浓重的公主气。
公主气,似乎就这用来被这样骄纵的。
“啊!”饶初梦看见了我,突然惊叫一声。
她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惊愕的表情无异于像看到了鬼魂,她体如筛糠,伸出一只手指向我,然后立刻又收了回去捂住自己的嘴。这一捂,可能是处于害怕而产生的动作,也可能是下意识地要把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堵回去。
这一声叫,也难得惊动了一贯宁静致远泰然自若的颜子名,他放开叉在胸前的双臂亦是惊讶地看着饶初梦,接着又随她恐惧的表情的延伸看向我。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张口启齿,却没发出半个字来。
我随手把门推开,凝视着眼前的两张面孔。世界一片安静,连雨声都不知怎么被消音了。
原先所有不经意的猜测都缓缓浮出水面,一瞬间,脑海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是陈年里褪色的旧照片,因为不甚清楚,使得我更加混乱,我绞尽脑汁地把它还原,于是闭上眼睛把自己关进回忆的暗房,试图重新冲洗。然而结果令自己都大吃一惊。
在一个将雨欲晴的下午,也是在我二十周岁的前一天,江远岸匆匆打来电话说要我等他,于是我结束了跟叶青蕊在榕树林里的漫步,独自在避风堂等了好久。期间给他拨过几次电话全部无疾而终,然后我怀着一颗惶然的心乘车到他公司找他,到站后却看见江远岸同饶初梦相拥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一直躲在一株三角梅后的我耐心等到这一幕结束,饶初梦走至马路边上,一辆银灰色轿车如期而至,然后她乘车离去。
如今想来,那辆外形奇怪的轿车再熟悉不过,因为我也坐过——颜子名不仅让李胖子为我鞍前马后,也让他为饶初梦鞍前马后。就是在那个时候抑或更早,饶初梦和颜子名便已经在一起了,而当时的江远岸对他们关系就已经知道了吗?
“茉茉。”颜子名的惊诧还在声音里没有散去。
而饶初梦则是定定地看着我,又听颜子名叫我“茉茉”,确认了眼前的物体不是鬼魂。她颤颤地念出我的名字,然后又念了一遍颜子名的名字,她的目光不断在我和颜子名的脸上转换,冰雪聪明的她看出了端倪,“你们?你们是父……”
我看出她表情里的真实,这样真实的表情告诉我她并不知道我和颜子名之间的关系。
“没错,我们的关系是父女。”我冷而恨地看着她。
“你们认识?”颜子名不可置信道。
我目光渐渐移到颜子名的脸上,冷笑着,“所以,一直以来你高价包养的女人就是她?”
他眼中飘过一丝无奈,为他丑陋的行径彻底在我面前败露,但随即他淡淡一说:“这不关你的事。”
“你怎么说得这么举重若轻?”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朝他大吼,为他轻浮的回答和不负责任的态度,或许,其中有一点点的嫉妒也未尝可知。我重新压下心火,伸手指着饶初梦说:“那你可以问问她,到底关不关我的事。”
这一刻,我惊觉所有的矛盾和过错都应该出在这里。
饶初梦明显隆起的小腹圆滚滚胀作一团,化作我眼中愤怒的火焰,我指着她冷冷地问:“饶初梦你说,你肚子里的胎儿不是江远岸的吗?不是还不到一个月吗?怎么转眼就变这么大了?”
一个多月前,我在她铁证如山的证据前像模像样地伤心了一回,却只沦为她骗局中的牺牲品。她当时在看见我哭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幸灾乐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