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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当汉朝的对联遇见唐朝的律诗

在天香寨的议事厅里,珠算生,翻书声,抱怨声,声声入耳。

“爹,这些账目务必要一一过目,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唉,好吧!”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纵然千般不愿,也要辛苦这一回。

“三叔,石料上雕的字,千万不能马虎!”

“输人不输阵,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的!”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

“让你说这不吉利的话,什么叫输人不输阵?怎们天香寨什么都不输!”老二勃然作色,破天荒地摆着兄长的架势教育弟弟。

老三一脸的委屈,揉着头却不敢言语,谁让他说错了话的,二哥打他也是应该的。

“霜凝,事情我们都做完了,你做什么?”老大可怜兮兮地明知故问。

“我?”甜蜜从段霜凝的心头溢出,“当热是去关心山寨的未来,去学馆看看孩子们的学习啰!”

假借关系山寨未来之名,行恋爱之实,难得她也能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

把苦哈哈的三张脸关在了屋子中,段霜凝神清气爽地往学馆的方向走。

“霜凝!”

段霜凝不情不愿地停住了身形。

“霜凝,呃,寨主!”宫一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段霜凝的身边。

“宫管事何必见外呢,还叫我霜凝便好!”段霜凝看宫一风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是,霜凝!“宫一风热切地打量着段霜凝。

“半月未见,宫管事好像消瘦了许多!”段霜凝看到面前的人,由衷地探问,“此次山下之行,宫管事劳心劳力,必定很辛苦。”

宫一风的眼中重新燃起两簇火焰,热切地问道:“霜凝,你还关心我吗?”

“当然,宫管事为我天香寨奔走,霜凝怎会不关心?”

热烈燃烧的火焰瞬间被浇熄,宫一风重拾理智,道:“一风下山半月之久,终于打听到傲龙寨此次……”

段霜凝用手抵唇,轻嘘出声道:“此等的机密,宫管事与我爹爹直接商量便是!”

“可……”宫一风期期艾艾。

“没有什么可与不可的,我爹爹暂时打理山寨的事物,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者是消息,直接与他讲也是一样的!”

“可是……”宫一风犹不死心。

“宫管事,我爹我二叔我三叔都在里面,他们很久没有处理过山寨的事物了,肯定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的指点,宫管事不妨与他们商量商量如何应对三日后的比试!”

宫一风进退维谷,一时不知如何的抉择,既想和段霜凝多说两句话,毕竟她如此和悦的表情对他来说是少之又少,他也想和老寨主们研商一下三日后如何和傲龙寨比试的事情。

段霜凝仿佛没有看到宫一风挣扎的神色,说道:“霜凝有事,先行一步!”说罢,转身走开,不给宫一风任何纠缠的机会。

留下的宫一风呆呆地看着段凝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此时学馆里面的冷为君正在向他的学生们说道:“三十而立,四十……五十知天命……”

“除了本意呢,还有一层的解释,三十分呢,老师会让他站几堂课,考五十分呢,老师就会和他的家长沟通,让他知道回家后的命运是什么……”

“老师,上次我考了三十分你都没有让我站着……”北北提醒老师。

冷为君躬下身子,眼睛与北北平视,“那是因为老师知道北北很棒,下次一定能考个好成绩!对不对,北北?”

“对!”北北心满意足。

“那我考了四十分,比北北还多了十分,为什么我还要站着?”站得吊儿郎当的段玉卿赶忙地接口。

条条黑线顿时浮现在冷为君的额头,年方二八的段玉卿次次要求和五岁稚龄的北北美美同等待遇,均被冷为君无情驳回。

“为什么?为什么?喂草!”冷为君只要一想到段玉卿的试卷,就得强力控制自己不要发火,“段玉卿,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我想起试卷的事情,否则……”

“哦——”段玉卿也知罚站是在劫难逃,于是重新开始了脑袋耷拉在肩上,腿耷拉在椅子上的段氏站法。

“霜凝姐姐……”眼尖的孩子发现了窗外的身影。

掏出手机,看看差不多的时间,冷为君对这帮蠢蠢欲动的小家伙道:“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

“霜凝姐姐霜凝姐姐,上次你给我做的鸡毛毽子断了一根毛!”小萝卜头甲哭丧着脸。

“我的牙齿掉了一颗!”小萝卜头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我昨天手指被门夹到,我都没有哭!”小脸骄傲地扬起,手指高高举起,像是旗帜。

……

潮水般涌来的孩子将段霜凝团团围住,看得冷为君颇不是滋味,清了清喉咙道:“明天还有测试,同学们赶紧回家去准备,不要忘了老师的三十而立噢!”

难怪说“考考考,老师的法宝”,此言既出,纵然恋恋不舍,小萝卜头们也纷纷地和他们的霜凝姐姐道别,回家温书去了!

“为君,玉卿连招呼都没有打,便匆匆而去,他…….”

冷为君鼓捣出一张试卷,上面朱笔判得血淋淋的三十分和段玉卿三个大字相映成趣。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妻妾成群?”段霜凝惊讶得口都合不拢了。

“还有这里!”冷为君用手指点。

“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还有还有!”

“朽木不可雕也,蜜蜂有刺不可捉也!”

“还有还有!”

……

段霜凝竟然笑出声来。

“你还笑?”冷为君抓抓他过肩的秀发,无奈道。

“这便是你发散思维的功劳了?”

“你还说!”

“我看玉卿十有八九是故意,待我得空,和他好好谈谈便是!”

“嗯!”冷为君重重地点点头。

瞄见冷为君不甚愉悦的脸色,段霜凝突发奇想,提议道:“今天天气这么的好,不如我们去捉蝴蝶吧!”

“不要!”冷为君干脆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发起人委屈地问,她一年中也就有一两回的小女儿的想法。

“关于蝴蝶呢,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手揽上段霜凝,冷为君要给她讲述个很美很美的爱情故事。

……

“后来呢?”段霜凝眼眶发红。

“在马文才迎亲的那天,祝英台的花轿路过梁山伯的坟墓,祝英台下轿祭拜,脱下嫁衣,里面竟然穿的是一身孝衣。祝英台痛哭失声,此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竟然将梁山伯的坟茔劈开,祝英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然后呢?”

“霎时,云开雨散,梁山伯的坟茔已经合拢了,在坟茔处生出一棵合欢树。那树迎风便长,顷刻便逾天际,一对硕大而色彩斑斓的彩蝶从坟茔中飞出,梁山伯和祝英台便做了这一对彩蝶,嬉戏花丛,遍游人间!”

“真美!”段霜凝喃喃道。

“是啊!不一定相厮相守才算是成全的!”冷为君也为他所讲的故事所感动。

段霜凝把小脸埋在了冷为君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相厮相守,我们比起梁山伯与祝英台,幸福了好多好多!”

冷为君感受到了段霜凝的不安,搂着她的臂膀用了点力,让她察觉他的心情,“冰儿,不管我身在何方,但是我想守护你的心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两人依偎着,像两只交颈的鸳鸯。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年一度的天香寨和傲龙寨的比赛终于开始了。

“今日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下官为天香寨和傲龙寨所邀,见证两座山寨的一年之约,下面下官……”父母官抑扬顿挫地在台上读着。

冷为君紧紧挨着坐在主位的段霜凝,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研究正在讲话的官员,很快他便得出了个结论,古往今来,但凡为官者,有两点大抵是一样的,一是大腹便便,二是讲话抑扬顿挫,而且必须带稿子!

“两寨各以矿一林二作为赌注,咦?”官员念到这里,惊讶地看向了两个山寨的主事者。

傲龙寨的主事居然就是文非常,仍旧白衣胜雪,羽扇纶巾,冲官员颔首示意。

“倘若傲龙寨胜出,矿一林二愿拱手想让,另加金矿一,山林二作为财利,只是愿得段氏霜凝为佳儿妇!”

此言既出,犹如油锅撒盐,噼里哗啦炸开了花。

段得金段得银段得宝阿龙等诸人便要冲将上去,段玉卿直接地把手中的茶盏掷将出去,目标是文非常硕大的头颅。

“啪——”茶盏落在了地上,距离目标物尚且偏了尺余,紧紧抓住段霜凝手的冷为君扼腕不已,倘若不偏不倚,那茶盏也算是死得其所。

乱哄哄的场面一时间无法收拾,段霜凝缓缓站起,先给亲人们一记安慰的笑容,众人看到她起身,喧哗才平静下来。

“霜凝少才无德,承蒙贵寨的抬爱,既然傲龙寨有此美意,霜凝又怎忍心回绝,但破釜沉舟是因为胜券在握,不知道傲龙寨有无把握便如此的孤注一掷?”

文非常细细尖尖的声音扬起:“段寨主和我家三寨主年岁相当,若是在了一起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我家三寨主又爱慕段寨主久矣,即便是孤注一掷也是要赌上一赌的,就是不知道段寨主可有兴味一搏?”

段霜凝莞尔一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既然贵寨诚意如斯,有何不可呢?”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是震惊了全场。段家三老目瞪口呆后开始忧心忡忡,冷为君更是忧心万分,抓段霜凝的手的力道不禁又添了几分。

文非常大笑,“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老父母,赛事可以开始了吗?”

虽然不满意文非常主导一切的口吻,但父母官还是大声地宣称:“比赛开始,第一场!”

第一场是比赛两个山寨的人口林地矿山和山下的店铺,以数量的多寡论输赢,冷为君记得段霜凝如是解释过。

文非常已经派人将牌子搬出,只不过牌子用背面示人。

天香寨也毫不示弱,大大的牌子摆放出来,和傲龙寨的牌子遥遥相对。

段霜凝示意收下将牌子的红布揭下,贰仟壹佰玖拾柒。

文非常面上的笑容更炽,得意道:“承让了,段寨主!”

傲龙寨的牌子在千呼万唤下,羞涩地掉转了身子,贰仟壹佰玖拾捌!

“一人之差,险胜天香寨。”父母官看看已经算完户籍的下属,宣布了答案。

冷为君心跳得好快,扑通扑通似乎就要跳出胸腔,手心的汗一点一点地逸出,而他旁边的段霜凝气定神闲,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她的笑意安抚住了急躁不安的冷为君,手心的冷汗也渐渐被身体的热量烘干,他的冰儿无论在什么困难面前都是一脸的泰然。那种冷静和那份睿智,那份从容和那份大气,都令冷为君深深地着迷。

“三十顷又十七亩山林!”这个数字一出,段家三位大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邪门了吧,这个数字比他们预定的林地的数字只多了一亩!唯有段霜凝不动声色地在用眼神梭巡着宫一风的身影。

文非常不耐地催促:“该天香寨了!”

段霜凝轻轻地拍手,揭开红布的牌子让文非常倒吸了不止一口凉气,如同新婚之夜,揭开了红盖头,才发现身材窈窕的新娘子原来是个麻脸的丑女一样。

牌子上的书目赫然是三十顷又十八亩。

冷为君按住自己的胸膛,大起大落的心境简直太不适合养生了。

“老府台,敝人怀疑天香寨林地数目有诈!”文非常非常不相信是这么一个结果。

“段寨主刚刚送来了一份地契,三日前,天香寨新添一块林地,虽然只有区区一亩,但也应该算在总数里。”父母官捻着胡须,解释道。

文非常面上的笑容退去,他冷冷地看向段霜凝。段霜凝回以安闲的笑容,切,偷鸡摸狗,可不是你傲龙寨的专利。

店铺的比较也没有了悬念,天香寨以一家店铺的优势胜出!

“第一场,天香寨胜出!”

段霜凝正在考虑要不要用别人的不快乐反衬自己的快乐时,段得金段得银段得宝三位老人家已经率先地这么做了。

“承让承让啊!”老大笑容满面。

“客气客气啊!”老二满面笑容。

“嘿嘿嘿嘿嘿!”老三笑得好大声。

冷为君呢,只是直直地盯着段霜凝看,淡淡的绯红浮上了段霜凝的面颊。

“你,看什么看?”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

“你好看!”

……

两个人甜蜜的互动直收入文非常座位后方的一个人的眼底,把那个人眼中的迷茫与疯狂燃得越发的厉害。

“第二场开始!”父母官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抑扬顿挫。

第二场文试,比试的形式由第一场胜出的一方来决定。

段玉卿咬着冷为君的耳朵,说了一些话。

冷为君又咬着段霜凝的耳朵说了几句,霜凝站起身,对文非常道:“既然天香寨侥幸在第一场胜出,那我们就越礼出题了!”

“自该如此!”纵然心不甘情不愿,文非常还是说着场面话。

“那我们就来对对联好了,我们天香寨出十副对联,如若傲龙寨能对出其中的任意一副,我们天香寨便俯首认输。贵寨以为如何?”

文非常踟蹰不语,他可没有忘记冷为君出的对联的厉害。

看到对方的犹豫,段霜凝不得不再加贴猛药:“这十副对联均由我天香寨的孩童出题,不知贵寨意下如何?”

傲龙寨喧哗成一片,孩童出题,天香寨不是自恃过高,便是轻视傲龙寨没有人能应对,只有文非常见识过天香寨对联方面的厉害,依旧沉吟不语。

段霜凝再接再厉,道:“舍弟不才,愿意和贵寨切磋文艺,不知道贵寨可给玉卿这个机会,让他得以见识见识学问高深者,也能让他明白学无止境这个道理?”

文非常审视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良久,纵然才思敏捷,天生聪慧,这么大的年纪,理应是构不成威胁的。和坐在他后方的人低语了片刻,文非常朗声道:“祈盼少寨主不吝赐教!”

段玉卿利落地站起,信步走到两方对垒的中间,拱手向两方行礼道:“小子得罪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唯有饮者流其名……”

一首《将进酒》一气呵成,听得大家啧啧称奇。冷为君都替傲龙寨叹一声苦,这可是诗仙的千古佳句,即便是李白能穿越到这,也未见得能再做出一首和将进酒相唱和。

果不其然,傲龙寨的参赛选手围聚在一起,商讨良久,也没有个结论。半晌后,文非常面色凝重,道:“少寨主高才我辈自叹弗如,还请少寨主接着出题!”首战告捷后段玉卿更是如鱼得水,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股脑地砸向了傲龙寨,他甚至觉得用《将进酒》做开场白有些小题大做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转眼间十副对联尽数出尽,傲龙寨无一人能对出。

喧嚣声渐渐地淡去,傲龙寨一方声音几不可闻。原来真的是他们小觑了天香寨,这样的千古绝对,没有通天的奇才,十余岁的孩童,又怎能信手拈来?天香寨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文非常面色青红白三色交错,十个对联竟然一个也没有对出来,这让他们傲龙寨的颜面何存?他冲段霜凝再度拱了拱手,“早就知道天香寨能人辈出,文采卓绝,今日一看,果真是不同凡响。就是不知道少寨主如此高才,师承何人?”

冷为君很高兴能有次表现的机会,“文先生多时不见,冷某有礼了!”

文非常并不十分诧异,这样诡谲的对联大概也只有这个人能想出吧。

“天香寨卧虎藏龙之辈甚众,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石刻,天香寨是否还是如同往年般不落窠臼!”

段霜凝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显,“是不是不落窠臼,你们的三寨主不比别人更清楚吗?”此言一出,文非常身后的人身形不稳,几乎要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文非常掩饰道:“段寨主何出此言?”

段霜凝但笑不答,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穿过文非常,看向他身后的人。

“承让了!”段霜凝冲着文非常身后的人说。

被忽略多时的父母官重新被关注,“第二场,天香寨胜!”虽说是三局两胜,再比也应该没有了意义,但是傲龙寨执着要求,还要按照往年的规矩,比一比石刻,段霜凝欣然应允。天香寨的石刻根本就没有刻,但是胜负已定,这一局胜败都没有了关系。

“我傲龙寨的石雕是这五畜图,象征我傲龙寨祥气回绕,寨中五畜兴旺,家事和睦……”石匠指着他的作品,口沫横飞地解释着。

傲龙寨终于在天香寨光光秃秃的石头上找回了失去的颜面,叽叽喳喳嘲笑不已。点评的父母官看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五畜,也是赞叹不已。段霜凝等一干人,几乎是无动于衷,横竖是赢了,石刻之事,他们大可以不必在乎,不过只有一个人除外。

“故,我傲龙寨的石刻就是这层深意,请老父母审视!”石匠介绍完毕。

“天香寨的石刻有无深意呢?”看看没有任何雕琢痕迹的石料,父母官的眉头蹙起。

“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动过的,能有什么深意呢!”

“那是没有雕刻过的……”傲龙寨没有放弃任何打击天香寨的机会。

“这石方,真的是没有动过的?”父母官问道。

没等段霜凝回答,冷为君抢先道:“老父母只看到了表象,我天香寨如此的处置这块石料,是有深意的!”

“哦,什么深意?”父母官被挑起了兴致。

“有这么一个典故,话说深山中有巨石,受天地日月的精华,久而久之竟然生了慧根,参详出了人间万物瞬息万变的佛理。它的聪慧被佛祖感知,佛祖问,你是否愿意作佛。石头说,我愿意。佛说,明日有工匠来采石,你可随他至人间,被他雕刻成佛像,受香客的敬拜,以佛理度人。石头沉吟良久,方道,我为石匠所得,千刀万剐,终能成佛。可是那些不能为石匠所得的石头呢,和我是同一山体所出,我若为佛,他们皆为石阶,香客众多,踩着我的兄弟朝拜我,我于心何忍?佛叹道,那你有何愿望?石头说,祈盼终生不受一刀,泯然众石,佛度人,我度石!佛祖便成全了它的愿望。实不相瞒,我们天香寨的石料,便是我讲的这块石头!”

“诡辩,你非石,怎么知道石头有佛性?”嗤之以鼻的是文非常。

“你也非石,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石头有没有佛性呢?”小样,想跟他玩,子非鱼安知鱼不乐吗?

“你——老府台,天香寨明明是强词夺理!”

父母官捻着胡须不语,这石头有没有佛性,他也不能公断。

“我们并不知道这石有佛性,也曾找寻工匠雕刻!”出声的是段霜凝。

文非常道:“老府台,您看,天香寨都曾找寻工匠,这石头必然没有佛性!”

段霜凝又道:“可是我们所请的工匠在半途之中,不知何故,均被傲龙寨请去,无一例外,我们这才相信,我们的石料确实有佛性,冥冥之中,自然有神力相助。我们才把不经雕饰的石料拿给大家看,实在没有不尊敬的意思!”

父母官依旧捻着胡子。冷为君甚至怀疑,他的胡子会不会被他捻掉?

“我与众人商议片刻,再做定夺。”终于终于,父母官发下话来。

商议半晌,终于公布了结果:“石刻之比,傲龙寨做工精致,雕刻细腻,然而天香寨佛石之说更是令人动容,故,此场比试,天香寨傲龙寨不分伯仲,此次天香寨傲龙寨一年之约,天香寨两胜一和,天香寨胜!傲龙寨按照约定,不日将林地契,矿地契交付天香寨!”

话音刚刚落地,乌拉,欢呼声涌动起来,整个天香寨都沸腾了。冷为君迅速地被欢腾的情绪所感染,就近抓过段玉卿高高抛起,复又接住。在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美美和北北被一个他们熟悉的人抱走了。

段霜凝瞅准一个欢腾的空隙,大声道:“今日天香寨摆下流水席,各方的客人请来赏光!”

冷为君笑意吟吟地对段霜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妨我们也来凑上一喜,来个双喜临门,好不好?”

“我们能凑上什么喜呢?”段霜凝明知故问。

“你若是今天和我订婚,便能凑个双喜临门了!”

“这件事情,也能凑数吗?”

“能,能,当然能!”接口的是老大。然后还没有等段霜凝反应过来,老大段得金喜气洋洋道:“今天我们天香寨还有一喜,我女儿,霜凝,要与冷先生定亲,寨中所有的乡亲父老,都来喝酒,给霜凝庆祝!”这次引发的欢潮,与刚才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霎时,庆贺声打趣声笑闹声将冷为君和段霜凝尽数包裹起来。

傍晚时分,热热闹闹的人潮在天香寨往来如织。临近的山寨听闻天香寨今日双喜临门,都纷纷送来贺礼。坐在主位上的段霜凝既要充当寨主,还要充当准新娘子的双重身份,让她微微有些疲惫。冷为君感受到了他的冰儿的倦意,把递向她的酒杯一一挡下,段霜凝感激地看向冷为君,后者一脸深情地看着她。美美小小的身影,此时晃到了段霜凝的身旁,用力地拽段霜凝的衣角。

“霜凝姐姐,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美美的小脸上泪痕斑斑,甚至眼角还有一滴欲落未落的泪珠。

“怎么了?”拭去美美眼角的泪,段霜凝俯下身,关切地问道。

美美小嘴紧紧闭合如蚌壳,只是拽紧段霜凝的衣角,示意段霜凝跟她出去。段霜凝看酒席上觥筹交错,众人酒兴正酣,离席片刻,理应没有人注意才是。于是给冷为君个眼色,便偷偷地牵着美美的手出门去。

“呜呜呜呜呜……”小家伙小声地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谁欺我们的美美了?”段霜凝一边安慰,一边梭巡着和美美焦不离孟的北北的身影。

“北北被抓走了啊!”

段霜凝的心一沉,“被谁抓走了?”

“被画皮鬼和宫大哥!”

“宫大哥?宫一风?”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不让我交给别人!”美美抽泣着把一团已经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纸。

段霜凝展开,越读眉头皱得越紧,而美美也停止了抽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段霜凝的表情。

段霜凝仔仔细细地将信看了三遍有余,看见紧张的美美,嘴角扯出抹笑意,扶住美美的肩,道:“宫大哥呢,是想要变个戏法,想要北北帮助他。”

“戏法?那宫大哥还把北北绑住?”美美瞪大了眼睛。

“戏法嘛都是假的,不捆起来,怎么能骗得过聪明的美美?”

“是吗?”美美还是将信将疑。

“对啊,霜凝姐姐会骗美美吗?”

“不会!”

“那就听姐姐的话,立刻回家,在家中等北北回来,好不好?”段霜凝脱下她的外衣为美美披上,“乖美美,等到明天早晨北北就会回来了!”

“北北知道那是戏法吧?”美美努力地睁着眼睛。

“北北有没有哭啊?”

“没有。”

“你看他都被捆起来都没有哭,当然是知道是戏法了!”

美美终于相信了段霜凝的话,一步一跳地往家的方向跑去,真好,明天她一定要找北北算账,明明知道是戏法,还害得她为他着急,北北是世界上最最坏的人。

直看到美美的背影完全消失,段霜凝才吁了口气,匆匆回到后堂,拣了件厚衣服,踏着夜露,走上出寨的路。兴许是走得太匆忙的缘故,衣衬中的信掉落,她都没有察觉!

深夜,爆竹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室中的人们却从昨天的喜悦中剥离开来。

[北北现在我手,若想其平安无事,一人来傲龙寨,如若不来或者是报官,北北性命堪虞!知名不具。]

冷为君,段玉卿,段家三位大佬齐聚,全神贯注地研究这张纸条。

“玉卿,你说这张纸条是宫一风所写,确定吗?”

“确定,他用左手写字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曾经见过!”

“二叔三叔,前去打听情况的人可曾回来?”

“回来了,傲龙寨此时正在张灯结彩,布置喜堂。”

“未来的女婿啊,你确定不要报官?”段得金仍然不确定。

“暂时别报官,如若我进傲龙寨后五个时辰仍然没有回来,你们再报官不迟!”

“五个时辰,你就被大卸八块,霜凝也成了傲龙寨的媳妇,哼,我等不得这五个时辰!”

“我是害怕报官会激怒宫一风,这样对霜凝和北北不利……”

“傲龙寨对霜凝不利,大哥二哥,抄家伙……”

“要冷静要冷静,还没有不利,还没有不利!”冷为君拦腰将老三抱住。

好不容易让老三冷静下来,冷为君开始给大家分析他的策略和布置……

远在傲龙寨的宫一风,正托着一顶珠冠,道:“凝儿,看,这顶珠冠上的珍珠每一颗都是我挑的,颜色和大小都是一样的,你戴上它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宫一风柔情似水,奈何佳人不为所动,被捆在床沿的段霜凝冷冷地看着外面清冷的月色,根本就不去理会他。

宫一风讪讪地捧出喜服,“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繁复的花样,这喜服上我让他们织绣了一对并蒂的莲花,你要不要试试看?”

段霜凝淡淡地瞥了眼喜服,那刺目的大红让她想起一片潋滟的烛光,一地色彩斑斓的药材,一枚碧绿的草戒指……霜凝幽幽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任何的代价我都是愿意的!”宫一风热切地表白。

“纵然是我并不爱你?”

“不不不不,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宫一风后退几步,喃喃道,似乎是要说服段霜凝,又似乎要说服他自己。

“我不爱你,以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还是不会爱的!”

“不不不……”宫一风不住地摇头,不停地后退。

段霜凝又扭转头看向窗外,那轮明月静静地悬在了天上。

“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爱我?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宫一风的眼神渐渐地迷乱。

“为什么?为你傲龙寨三寨主的身份?为你含垢忍辱地来我天香寨?为你将我天香寨中所有的账目都送往傲龙寨?为你绑架一个五岁的男孩?为你强逼我与你成亲?”段霜凝的目光渐染了月光的清冷,宫一风看来,那目光犹如碎冰般锐利。

“你不爱我最大的原因是在于他吧?”宫一风眼中的狂热与迷乱有掩饰不住的荒凉,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段霜凝,“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变成了我的女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还会不会要你这株残花败柳呢?”

月光清凉,散落一地冷冷的光芒。

翌日,叽叽喳喳的小鸟照旧在枝头唱歌,而傲龙寨的议事大厅中,却是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宫一风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来人,嘴角讥诮的笑容是那么的不加掩饰。

冷为君不卑不亢地站在那,任由他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宫一风,我来讨还我的冰儿。”

“你的冰儿?”宫一风的嘴角开始抽搐。

“对,我的冰儿!”冷为君的口气异常的坚定。

“我傲龙寨怎么会有你冷先生的冰儿呢?”宫一风佯装无辜。

“我的冰儿有没有在这,宫管事,不,宫寨主,心知肚明。”

“来者是客,今天既然冷先生大驾光临敝寨,不妨留下,补饮我杯喜酒!”宫一风面上的笑容有几分古怪。

“补饮?喜酒?”

“是啊,昨夜月朗星疏,我和凝儿已然拜堂成亲!”瞧着冷为君的脸色,宫一风又恶毒地补充一句:“也就是说,昨天夜里,凝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冷为君脸上并没有出现宫一风预想的大失所望,而是面色平静地直视宫一风,“你怎么样才会把冰儿还给我?”

“还给你?”宫一风呵呵怪笑,“你没有听明白吗?段霜凝已经是我宫一风的女人了,你还要她吗?”

在来的路上,冷为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成亲也好,生子也罢,我也会用我的生命来守候她!”

“那我要是再给她一纸休书呢?你会不会要一个被休弃的残花败柳呢?”宫一风有些不敢置信。

冷为君摇摇头,“我爱冰儿,爱的是她美丽的灵魂,纵然她被休弃,只要她的心灵没有改变,我对她的心意就不会改变!”

“如果你的冰儿漂亮的脸蛋上有几道刀痕呢?”

“皮相和心灵有什么关联呢?”冷为君反问道,“冰儿的容貌之于她的心灵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这些繁花的点缀,就能更真切地感受那丝缎的光滑!”

“如果她四肢俱断,需要你照顾她一生一世呢?”宫一风的语气开始颤抖。

“我们的21世纪有一句这样的话——‘多少人爱过你青春面容上的掠影,以真意或者是假情,唯独我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面容上岁月的留痕’,不管我的冰儿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要她,爱它,永远不会改变!”

“你真的想要带你的冰儿走吗?”

“是!”

“想要带她走,你必须要付出代价,你愿意吗?”

“愿意!”没有任何的赘言。

宫一风笑得有几分的张狂,以手示意,很快就有人端出一个托盘,盘子上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把小刀,一个小盆。

“等到你的血,把这个小小的盆装满的时候,再讨论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冰儿还给你!”

托盘上的匕首,反射着冷冷的光芒,没有任何的犹豫,冷为君拿起匕首,割向了自己的手腕,暗红的鲜血裹着浓浓的腥味喷涌而出。

宫一风蓦地站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强力抑制由快速失血造成的昏眩,冷为君回答:“弱水三千,我只愿取霜凝这一瓢饮,如果没有了冰儿,我的生命便失去了意义,生命都没有了意义,我又何必在意这些鲜血?”

宫一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那一滴滴的鲜血,在小盆将满未满之际,忽然命令给冷为君止血。

上好的云南白药,令人快速恢复体力的山参汤,这一切都告诉了冷为君,宫一风是有准备的。

宫一风呆呆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冷为君虽然有参汤补充了些许的体力,但失血过多还是有些微的不适,却还应道:“什么要求?”

“把我身后的屏风移开!”

冷为君闻言,步伐踉跄地上前,搬动屏风,在此种状况下,一扇小小的屏风也累得他气息不均,待搬开屏风后,却发现,牵挂的人儿正在屏风后看着他。

嘴巴被缠住,身体被捆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段霜凝,眉梢眼角却漾着笑意,睫毛上还有滴欲落未落的泪珠。手忙脚乱地解开段霜凝身上手上的束缚,冷为君暗暗道了声好险,幸亏,他没有为了敷衍宫一风,胡乱地说些话来搪塞,如若他的话语中有丝毫的犹疑,那他的冰儿眼神中的笑意会变成什么?他不敢想。

“你们走吧!”宫一风的声音空洞,眼神更是茫然。

段霜凝扶住摇摇晃晃的冷为君,躬身行了一礼,“谢谢宫寨主成全!”

宫一风无力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眼神看得好远好远。

等到段霜凝把冷为君扶出傲龙寨的时候,埋伏在傲龙寨的天香寨的人,无不欢呼雀跃。当然,段家三位大佬有些失望,他们的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围魏救赵李代桃僵三十六计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段霜凝携住冷为君,走在回天香寨的路上,颇有些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味道。

“北北呢?”

“在我来傲龙寨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我要真是和宫一风入了洞房,你还会要我吗?”

“会!”坚定不移的回答。

“被毁容!”

“没有关系!”坚定不移的回答。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告诉你的!”理亏的那方先声夺人。

“还有下次?”

“没有了啦!”

……

“宫一风没有对我怎么样!”

“我知道!”

“宫一风他……”

“只许说我,不许你提别的男人!”

“好霸道,我可不可以后悔?”

“不可以!”

“人生的路会很长吗?”

“我们一起走走看!”

“一起吗?”

“对!”

“你流了那么多的血,还能走路吗?”

“能!”

“那么多的血啊!”

“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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