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去,春将至,由寒入暖。
凌夷几日来越发的犯困,兼之易乏,时不时想小憩片刻,一日里睡上十几次夜晚还极易疲乏。白寻止自是担忧不已,陪在她身边片刻不离,生怕她出现什么不适。
这一日蓝鸟带来消息说柳寻安不久将前来看望拜访,他看见时高兴得无以言表,凌夷见他这般模样,竟取笑他而立已过的人还像那六岁孩童一样,没个大人的样子。
但她无疑是高兴的。她常听白寻止讲起柳寻安,讲起他们在蜀山的事儿,她其实知道他一直很挂念蜀山的一切。但她更加确定的是他是真的想要和她这样过一辈子,她知道他舍弃了一切,早已回不去了。她也只是单纯的希望可以这样和他生活下去。
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天渐渐变暖了,凌夷的渴睡症状也愈来愈严重,不知是否是由于第一次怀孕才会如是这般难熬。白寻止担忧不已,上次请来的郎中说凌夷身子体虚,若是不能好好进补,生产那时怕是凶多吉少,那时白寻止吓得虚汗直冒,心都揪在了一起,十分难受。
因此眼看着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他寻思着上山寻点野味好让凌夷补补身体。天不亮他就出门去了,凌夷醒来只看见桌上的一纸留书,笑笑不语,不知为何心有忧虑,无从适应。
而日上三竿之时,凌夷还不见白寻止回来,顿时心生愁绪。在门口往返踱步了许久,额头早已虚汗密布,可就是还不见白寻止的身影。
离这处山林五十里之外的清河镇,柳寻安轻装在行,按照白寻止信上所写的路线正一点一点向他们所居住的那个山林靠近。按照他游山玩水的速度,大概要日暮时分才能到达。他也许久没这样放松心情的出门了,往日在外必是除妖降魔,像今日这般悠闲还真是可遇不可求。
突然澄澈的天空下一个惊雷响起,震慑四方。柳寻安抬头看向辽远的天空,无奈未携带雨具,心想得加快步伐才能在雨落之前到达目的地。但又对这沿途风景万分不舍,留恋十分。
他摇摇头,骑上马,快马加鞭一路奔去。
凌夷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可是依旧不见白寻止半点影子。雷声越来越大了起来,兼之闪电,怕是将有一场大雨。而凌夷突然觉得腹中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剧烈的疼痛袭来,铺天盖地一般。
她捂着腹部,眉头紧锁,顺着身旁的柱子滑落在地。虚汗已经汗湿了她的衣衫,她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痛,钻心一样的痛感抵达身体的每一处,她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透出蓝色而透明的光芒,和闪电的光交相辉映着,好不明亮。
凌夷觉得身体里面有一个新的生命在撞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她从没经历过的。或许,时间到了。为了避免一会儿下雨淋到孩子,她忍着巨大的疼痛一点点的往屋里爬去,身体经过的地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她艰难的爬到床榻上面,腹中的巨大疼痛又进一步摧残。
“啊!”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而此时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飓风狂啸。
白寻止看着大雨如瀑倾泻而下,他手中的野鸡野兔淋了雨之后重量似乎加重了一倍,加上因为雨而变得泥泞道路使得行路变得异常艰难。今日运气不错遇见许多野物,于是他就贪心了一下,一下子就忘了时间。
“想必凌夷一定在家里担心我了,不行,我得早点回去。”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冲进了大雨里面,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赶。路很滑,他亦步亦趋的前行着,好几次差点儿因为几块滑石跌倒。这一条山路极其险峻,尤其是山腰那条贴着岩壁的路,右边贴着岩石,左边就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然而就在山脚,柳寻安牵着马儿也正冒着大雨一步一步往白寻止的家赶去。今天的大雨看来是上天预谋已久的计划,一个下午的雷电交加换来的就是傍晚时分的暴雨如洪,谁都防不胜防。
柳寻安走着走着发现越接近山林就越是黑暗,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突然,他听见一声尖叫,混着重物与大地的碰撞声。他顿时意识到可能有人坠崖了,忙循声赶去。
柳寻安披荆斩棘穿过一大丛灌木,然后在一块巨石上发现一人,他立马赶过去查看情况。他翻过那人的身体,将脸上的混着血液的乱发拨开,这才看清究竟是何人。
“师兄!”他一下子惊吓着叫出了声。“师兄,师兄……”他拍着他的脸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终于白寻止有了反应。但二人刚要对话,便同时感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瞬间充斥在这座山林之中。无比压迫的妖魔气息弥漫开来,混在空气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结界……结界被破了……快……快快快……快去救凌夷……快……”
柳寻安急忙背上白寻止,跃上马背疾奔而去。马蹄溅起的泥水布满他们全身,而白寻止越来越微弱的气息让柳寻安担忧不已。赶到白寻止的家的时候,一声嘶叫从屋子里面传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两声尖利的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白寻止一松手,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柳寻安扶着他,一点一点地往屋子里走去。但进屋看见的却是凌夷手持剪刀,咔嚓剪断孩子与母亲最紧密的羁绊和牵连。
剪断之后,她的手无力的落下,重重的砸在床沿上。她微微转过头,看着满身是伤的白寻止微微一笑。“寻止……我们的孩子……出世了……你看……看看是像谁……”凌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那时候,她仍然是微笑的。
白寻止挣开柳寻安的搀扶,跌跌撞撞走近凌夷,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最终扑了个空。“凌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