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放声大笑起来，蕙兰的脸色越来越红，月兰伸手捏一下她的脸：“瞧瞧，嘴上是这样说的，脸上可不是这样。”
“我不理你们了。“蕙兰放开拉住周老夫人的手，用双手捂住脸就要往外冲。
月兰已经对外面高声叫道：“紫雁，快些把大姑娘给拉住，不然啊，她今儿就……”
紫雁不等月兰说完就高声应是，蕙兰又气鼓鼓地掀起门帘跑进来，对月兰道：“姐姐今儿偏爱说我。”
“你姐姐啊，是为了让你欢喜呢。”周老夫人笑盈盈地拍一下蕙兰的手。蕙兰瞧着月兰，唇微微一嘟：“那姐姐今儿，要和我说什么呢？”
“公主是个宽厚仁慈的人儿。今儿啊，她还特地把右边的首席留给你呢。”月兰的话让蕙兰啊了一声，眼睛眨的大大的。
周老夫人有些奇怪地看着月兰：“这，让蕙兰坐首席，不合礼吧？”
“祖母，公主面前，她愿意行国礼也好，行家礼也罢，都要看公主的心意，我们虽说是姻亲，怎还多说话呢？”月兰笑着对周老夫人说了一句，周老夫人这才点头：“说的是。不过惠丫头啊，我和你说，公主这样对你，虽说是看重你，可等到你真嫁过去，相处起来，千万不能只记得你们是妯娌，须要记得，你们还是君臣。”
蕙兰点头，月兰伸手轻轻地拍一下周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放心，惠妹妹不是那样持宠而骄的人。”
周老夫人点头，话里无限感慨：“是啊，我也晓得，可有时候，就是难以放心啊。”
月兰和蕙兰相视一笑，刚要再说丫鬟就笑着走进：“老夫人，二爷来给老夫人问安。”
“勤儿今儿怎么回来了？”周老夫人听的周勤来给自己问安，面上已经露出喜悦微笑，但又带有怀疑地问了这么一句。周老夫人身体渐渐好了之后，周夫人又以周勤读书不能耽误为理由，让周勤重新住回刘家去了。
周夫人搬出这大题目来，周老夫人自然也不能反对，不过刘家那边，也说周老夫人年纪已大，又疼爱周勤，让周勤每隔五天回来给周老夫人问安一次。现在算来，离上一次回来才过了三天。周老夫人自然感到诧异。
“祖母难道不喜欢孙儿回来吗？”周勤的声音已经传来，他笑嘻嘻地走进屋内，先给周老夫人行礼，又对月兰蕙兰笑着道：“嫂嫂果真和别家的人不一样，见了我，也不躲避，就在这大大方方地坐在屋内。”
蕙兰噗嗤一声笑出来，上前打了周勤一下：“怎么，你才去了几个月，这会儿就学着别人挑礼了？”
“我并不是挑礼。”周勤笑着对蕙兰说了一句，才摊开双手：“我啊，是担心在这见了嫂嫂习惯了，等去了别家，别人回避了，我反而不习惯。”
“油嘴滑舌的。”月兰也含笑对周勤说话，这才又道：“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也认得你，难道还要管这么多，见了面要回避？再说我们也是至亲。”
“对，对，嫂嫂说的对，我们是至亲。再说了，不是还有一句，长嫂如母？”周勤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被蕙兰一巴掌拍在背上：“不要说这话，不吉利。”
周勤吐一下舌，蕙兰亲昵地捏一下弟弟的耳朵，也笑起来，周老夫人看着面前三人如此和睦，微笑点头。但周老夫人的微笑并没在脸上绽开，而是凝固在那里。月兰看着周老夫人那凝固的笑容，明白周老夫人笑容凝固为的是什么。不由往周夫人上房看了一眼，醒来，也不知道周夫人，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不管周夫人醒不醒，蕙兰的婚事还是继续往下准备，似乎是转眼之间，蕙兰的婚期就到了眼前。吴周两府结亲，自然是比上回周澜成亲要热闹多了。早在三天前，吴夫人就遣媒婆亲自来送帖子，周家再次确定日子，又回了礼。
第二天吴府就送礼前来催妆，周夫人命人把嫁妆发过去。蕙兰的嫁妆足足一百多抬，从周府到吴府，这一路也是头抬进门，末抬还没出门。各种大小家具，动用什物，首饰衣料，也是一路耀花了人的眼。不过对吴府来说，蕙兰这份嫁妆也只能算丰厚，毕竟吴府已经收过一份公主的嫁妆了。
送完嫁妆，周夫人又让全福人来给蕙兰上头。刘夫人既是舅母，又子女双全，父母公婆都在世，虽说夫家的官职低了些，不过舅母来给外甥女上头，也是天经地义的。于是刘夫人前来给蕙兰上头。
这也是自那天之后，月兰头一次见到刘夫人。刘夫人见月兰神情和原先一样，见了自己也叫舅母，不知怎的，刘夫人的耳根就那么一红。月兰已经瞧见刘夫人那微红的耳根，月兰也没说什么，只对刘夫人行礼：“舅母许多日子不见，上一回因着外甥媳妇的事儿，让舅母受了惊吓，外甥媳妇心里着实有愧。原本该去舅母府上道歉的，可偏生我们这边，事情也颇不少，舅母千万莫怪。”
“不怪不怪，外甥媳妇，我也惦记着你呢。”刘夫人虚情假意地说了两句，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对月兰道：“我今儿还是赶紧去给外甥女上头。”
“舅母子女双全，是个有福气的人。”月兰这话，刘夫人也不晓得是称赞呢还是故意说的，刚要说一句谦逊的话，月兰已经又笑了一声：“自然舅母最有福气的，是有了婆婆这样的小姑呢。”
刘夫人脸上的笑顿时凝固在那里，看着月兰说不出话来。月兰已经又是一笑：“怎么，舅母难道怪我说的不对？”
“外甥……”刘夫人只说了两个字，月兰已经冷笑：“别叫什么外甥媳妇，您心中，但凡真把我当做外甥媳妇，也不会这样对待我。至于蕙兰，你心中对她怎样，你我心中都清楚。”
“你，你……”刘夫人只说了两个字，想叫自己的下人，却发现下人们都离的很远。
月兰已经对刘夫人道：“刘夫人，您也不用这样对我，你小姑会做的事儿，我自然也会做。”
“我们是长辈。”刘夫人又说了这一句，月兰冷笑一声：“长辈？长辈要用光明磊落的方法对我们，我们自然也把你们当成长辈，若不能……”
月兰在那停住，刘夫人不由自主地摸一下脖子，有些恐慌地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能做什么？毕竟你们是长辈。”长辈啊！月兰想起这两个字就气闷，因着一个孝字，就算心里气的要死，也不能对她们做些什么。
刘夫人觉得自己这会儿终于能够呼吸了，她往后退一步，退到假山那里就停住：“那你，你……”
“我没做什么啊。”月兰瞧着刘夫人脸上神色，晓得她也被自己吓的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微笑着道：“舅母，您瞧，这不是蕙兰妹妹的屋子吗？您啊，还要去给蕙兰妹妹上头呢。”
刘夫人抬头一看，见果真已经来到蕙兰屋子外面，屋内有说话的声音，还有丫鬟从屋内拿着东西走出来。刘夫人见到有人，顾不得许多就发足狂奔，差点撞到丫鬟。
“舅夫人，您……”丫鬟见到刘夫人刚要行礼，就见她狂奔进屋，十分惊讶地愣在那里。
月兰已经缓缓走上台阶，对丫鬟道：“舅母这是十分急切地想去给蕙兰妹妹上头呢。”
原来如此。丫鬟释然一笑：“舅夫人历来对我们姑娘十分好。”
“是啊！舅母在外人面前，历来是慈爱的。”月兰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见丫鬟打起帘子，也就缓步走进屋内。
刘夫人手里已经拿着梳子在给蕙兰梳头，见月兰走进屋里，刘夫人的手一抖，差点把蕙兰的头发给拉下一缕。蕙兰有些吃疼，抬头惊讶地看着刘夫人。刘夫人这才察觉自己做的不对，对蕙兰露出抱歉的微笑，继续给蕙兰梳头。
“舅母给妹妹这头，梳的可真好。”刘夫人的举动并没逃过月兰的眼，她笑眯眯地走上前，伸手扶着蕙兰的肩膀，从镜中看着蕙兰的相貌，伸手轻轻地捏下蕙兰的脸：“妹妹是越来越好看了。”
“姐姐又笑话我。”蕙兰含羞低头，刘夫人晓得，这会儿自己该说几句得体的话，好让众人都笑笑，可是刘夫人觉得喉咙完全被堵住，看着月兰面上笑容，方才月兰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刘夫人久在深宅大院，自然晓得那种面上对待长辈恭敬，但背地里怎样折腾长辈的几百种方法，若是月兰也是这样的人，那……。
刘夫人在想要不要提醒周夫人，这么想着，手里的抿子就掉在地上。
“舅母今儿看来是真舍不得妹妹出阁，梳个头都掉了不少东西。”月兰的语气越轻松，刘夫人觉得心里越害怕，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月兰就会顺手拿起旁边的剪刀给自己心口来上那么一刀？
刘夫人直愣愣地盯着月兰的手，蕙兰已经察觉出不对来，素日刘夫人完全不是这样的。但是今天，不过蕙兰很聪明地一个字都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