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紫色光泽的黑发自手指间滑下,南宫瑶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随便梳一下就好了。”看到镜子中南宫瑶的脸,染垂下了眼睛。
“怎么可以随便……”南宫瑶的脑海中闪过皇甫旭的脸,随即被洛宇天的模样所替代。“洛……他是怎么帮你梳的?”
染闻言,皱起眉头,闭上眼睛道,“我怎么知道。”
南宫瑶挑了挑眉,也罢,问他有什么用。
南宫瑶想到山上原本属于洛宇天的房间桌子上的梳子,这么多年来都是洛宇天给染梳的头发吧?
如今,洛宇天却走了。
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染的头发,南宫瑶轻声道,“以后就由我帮你梳头发吧。”
染睁开眼,看着镜子中南宫瑶眼中的愧疚与哀伤,慢慢握紧了拳头。
……
午后,南宫瑶领着白玉到镇上置办需要的东西。
“娘,这是什么?”
“那是枣子。”
“这个呢?”
“是煎饼。”
“玉儿?”南宫瑶好笑地看着眼睛盯住小吃摊,移不开眼的白玉,温声道,“饿了吗?”
“嗯,好饿好饿哦,怎么吃都吃不饱。”
看着白玉嘟着小嘴委屈的模样,南宫瑶想起白玉的食量确实很大,不由暗怪自己没有准备好零食,“呐,我去买,你在这里等着,嗯?”
“嗯,娘最好啦!”
白玉啪叽一声在南宫瑶的脸上落下一吻,南宫瑶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心,看了看几个摊位,朝着人数最少的卖糖人的小商贩走去。
“老板,这怎么卖?”
那老板闻言,看了一眼南宫瑶,随后视线飘忽了一下,才慢慢地伸出手比了个二。
南宫瑶警惕起来,朝着四下的人看去。
人群中有几抹视线,在和她的目光相遇后,迅速转开。
南宫瑶拿着糖人,后退了一步,装作没有发现地朝着原来的位置而去。
白玉却已不见踪影。
“娘娘,请。”
南宫瑶咬唇,闭了闭眼,“带路吧。”
虽然不过过了几天的时间,但再次见到皇甫旭的时候,却让南宫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皇甫旭正喝着茶,听到门开的声音,动作顿了顿,朝着南宫瑶的方向看来。
“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爷。”
南宫瑶垂下眼,没有回应皇甫旭的目光,只道,“玉儿呢?”
“玉儿……”
皇甫旭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开口,“她是谁?”从南宫瑶离宫的那一刻起,便有专人跟在南宫瑶的身后,皇甫旭对南宫瑶的行踪自然是了若指掌的,但除了这个小女孩。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吗?皇甫旭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南宫瑶的碗中,“先吃点东西吧,最近没有好好吃东西,嗯?”
“吃完就把玉儿还我吗?”
皇甫旭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半晌才道,“吃吧。”
南宫瑶扒拉着饭菜,许久才咽了一口,停了筷子道,“你要怎么样才把她还给我。”
皇甫旭看着南宫瑶垂着眼的模样,“回来……如果你回来的话。”
“我有事要做。”
“做完就会回来吗?”
南宫瑶沉默不答,皇甫旭又继续道,“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要找齐神兽,我想你比我清楚这有多难。”
“所以呢?”
看着南宫瑶无动于衷的模样,皇甫旭伸出手,想要拉住南宫瑶,却被南宫瑶躲开,皇甫旭眉头一皱,不容拒绝地拉住了南宫瑶的手,“我来帮你。”
听到这话,南宫瑶才抬起眼来,正视着皇甫旭的眼睛。
“以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没有办法找齐神兽的,就让我来帮你,嗯?”
南宫瑶扯了扯嘴角,一点一点将手抽离,“帮我?带着你皇上的身份?还是你能抛下你的一切?”
“我……”
“把玉儿还我吧,我要回去了。”
皇甫旭闭了闭眼,往后靠了靠,“她不在我这里。”
“什么意思……”南宫瑶试图从皇甫旭的表情中看出异样,却越看越慌张,糟了,难道白玉真的不是他带走的,那……
南宫瑶猛地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跟上她。”
“是,老爷。”
南宫瑶疯了一般四处询问,却没有人看到白玉的踪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前方的人潮挡住了南宫瑶的去路,正是与白玉走失的街道,南宫瑶顺势看了一眼,似乎是一群流氓突然暴毙,死因不明,死相可怖。
南宫瑶的心里闪过一丝古怪,但寻找白玉心切,没有多想。
在南宫瑶要穿过一处巷子的时候,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她想也不想就要来个过肩摔,那人却意识到了她的动作,捂住了她的嘴,往巷子里一推,“是我。”
南宫瑶回头一看,是染。“你怎么在这里……玉儿?”
看到白玉的小手被染紧紧拉住,南宫瑶松了口气,“玉儿,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了。”
染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欲言又止。
白玉扬起可爱的笑脸,道,“娘,叔叔给我买糖人了,真好吃!”
看着白玉天真无邪的笑容,南宫瑶心里一软,捏了捏那柔嫩的脸蛋,“以后不许这样了,嗯?”
“知道了,娘!”
“走吧。”染看了一眼巷子外的情形,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走这里就行了。”
“那里人太多了。”
南宫瑶挑了挑眉,也好,此时的南宫瑶还没有发现异常。
晚饭过后,白玉如同往常和孩子们玩在一起,南宫瑶趁机找到染。
“那个人找来了。”
染练武的动作一僵,“果然如此。”
南宫瑶靠在墙头,抬头仰望天空,“看来我们得提前走了。”
一会儿的停顿之后,染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跟他回去吧。”
南宫瑶睁开眼,染已经停下来,正擦着脸上的汗水,往屋里走去。
“在找齐神兽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染终于抬起头来,金色的左眼在昏黄的光亮中显得阴郁诡谲,“我说了,回去!”
“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的。”
即使洛宇天在世时都不可能,更何况……
眼前忽然一闪,南宫瑶只觉得肩膀上多了什么。
染一金一银的眼中暗波汹涌,“那我就亲自送你回去。”
南宫瑶也动怒了,这一个个的,凭什么,“你以为你能困住我多久?!”
四只眼睛对视,突然横插进一个稚嫩的声音,“娘,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呢?”
南宫瑶先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推开染,“没事呢,玉儿,不玩了吗?”
“嗯,玉儿好困了,娘娘,抱抱……”
南宫瑶心中一暖,正欲上前,染突然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让南宫瑶整个僵住了。
——如果我对白玉下手呢?
握着拳头,南宫瑶怒视染,染却已经消失不见。
“娘、娘……”
在白玉的呼唤下,南宫瑶才回过神来。
“娘……”白玉拉扯着南宫瑶的袖子,眨着眼睛道,“叔叔是不是讨厌我啊?”
看着白玉忐忑不安的模样,南宫瑶忍不住在心里自责,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染对白玉的排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得出来,“没有,想什么呢,你染叔叔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的。”
“是吗?”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去和小伙伴们告别。”
哄着白玉睡下后,南宫瑶正要熄灭灯火,去听到外面有什么骚动,追出去却已经没了人影,回头一看,只见窗台上站着一只纸鹤,她心中一动,连忙将纸鹤拆开,是莫离的来信。
南宫瑶离宫的消息终于还是被南宫家的人知道了,莫离担心她的处境,要她尽早回去。
“也好。”南宫瑶将白玉搂在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显得睡得格外沉,南宫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光模糊一片,格外刺眼。
感觉到异样,南宫瑶猛地翻身坐起。
身边,白玉已经不见踪影。
“玉儿?”
南宫瑶问过见过的每个人,却没有人见到白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南宫瑶返身回到染的住所。
空空如也。
“大娘,你有看到染和玉儿吗?”
“嗯?我看到染带着娃娃走了,说是要去收拾东西,你们要走了吗?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
南宫瑶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什么灼热的感觉在胸口升腾而起。
这时候外面有声音响起,一个孩子冲了进来,“大姐姐,有、有人找你!”
门口,浩浩荡荡的车队挺进了小村庄,这样的情形百年也难得见上一回,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被吸引了来。
为首的一人跳下高头大马,跪在了南宫瑶的身前,“小姐,请上车吧。”
南宫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南宫家的人。看来她离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宫家。
握紧手指,南宫瑶吸了口气,冲出人群。
“小姐——”
“我很快就会回来!”
南宫瑶冲上山,山上小屋却已经成了废墟。
这屋子是染和洛宇天在一起的最珍贵的记忆,如果连这个都毁掉了的话,想必染早就已经决意要自己离开了。
“可恶!”南宫瑶仰头望着天空,“染,你给我回来!”
突然,南宫瑶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一如白玉还未苏醒之前的感觉。
“玉儿……”南宫瑶凭着感觉,追了出去……
在半山腰的树林里,南宫瑶找到了白玉,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叫她愤怒非常。
白玉浮在半空中,在阳光下,有晶莹的光芒朝着染的身上而去,而白玉却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
“娘……”
是白玉出声让南宫瑶猛地醒悟过来,“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染一个闪身,躲过了南宫瑶的攻击,却也让南宫瑶成功救下了白玉。
“玉儿,你没事吧?”
“娘……”
见白玉晕了过去,南宫瑶心痛不已,“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能留。”染看着南宫瑶的目光很淡,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南宫瑶站了起来,“如果你要伤害她的话,先杀了我吧。”
“你会后悔的。绝对。”
这样的话语……是那么熟悉,南宫瑶想起那天离开谷中的情形,不,不对,那是不一样的,之前是她的错,可是,这一次,不会错的,毕竟这可是洛留给她的珍贵的宝物啊。
如果连白玉都不相信了,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隐隐的,染似乎叹息了一声,见染有所动作,南宫瑶警惕起来,却见染一个起跳,落在了几米外的高树上。
“既然你执意如此……保重。”
染深深地看着南宫瑶,仿佛这是最后一眼。
“染,你要去哪里?”
染没有回答,抬起头来。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远远的有轰鸣声近了,那声音是如此熟悉……
“麒麟!?”
南宫瑶终于明白了染要做什么,“不,你怎么可以自己离开,回来!”
南宫瑶发了疯一般追上前去,染却已经乘上了麒麟兽,转眼之间,消失不见。
“回来啊……”
天空,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