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就被黑压压的苍蝇裹成了球。苍蝇球越滚越大，很快他们就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摸索着抓住车身，歪歪斜斜爬向密闭门的方向。
防化车的密闭门在车后方，有两层门，从第一道门进入后，要在一个狭窄的区域内经过各种程序的消毒才能进入第二道门。这时候车里的甘澜和秦奇已经打开了密闭门的第一道舱门，三个人与苍蝇忽悠一下全都挤了进来，窄小的密闭空间瞬间就满了，就像是一盒密实的绿豆年糕饭。
明明情况很紧张，甘澜和秦奇却被逗得笑出声。
她们忙启动密闭门内的消毒设备，但密闭空间里实在太满，消毒喷头都被苍蝇堵死了，好半天功夫，才杀死车内全部的苍蝇。
甘澜拿来塑料布铺在地上，第二道密闭舱门一打开，山一样的苍蝇尸体就倾倒出来。三个活蹦乱跳的人一跃而出，个个摇头晃脑，摘了呼吸器就吐了。
也幸亏防化服是全密闭结构，但凡他们身上露出一个窟窿，这会儿皮囊下面就要被苍蝇填满了。
几个人脱了防化服，丢在塑料袋上，与打包的苍蝇一起重新扔回封闭门里。随后第二道门关闭，第一道门打开，第二道门缓缓后移，将垃圾排挤出了车体，然后两道门保持着十公分间隔闭合，车内又恢复了宽敞的模样。
甘澜抬起自动清洁拉杆，空气过滤装置加大马力工作，两道门之的喷头释放出强力消毒剂，密闭区可折叠的合金地面开始做加热处理。轻松解决了车内的卫生问题。
然而这个时候，苍蝇还紧紧围困起车辆，明明已经是白天，但车却内密不透光，很快温度也开始升高。
那三个人和苍蝇亲密接触了十几分钟，足足缓了好半天说话才不反胃。
王毅不停地掏着耳朵，总感觉鼻孔和耳朵眼里有东西：“”快点想个办法，太恶心了！”
宁予的脸色青白，状况不比王毅好多少：“刚才楼上有人朝我们扔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粘在车上，无论我们走到哪，苍蝇都会跟着。”
“是不是你要找的研究员？是不是？”王毅指着他说：“这人我不救了！我非弄死他不可！”
甘澜瞧着他们一个个神精衰弱的样子，开心得不得了：“奇姐，你报仇的时候到了！”
秦奇哼了一声，斜睇王毅：“你怎么没被屎壳郎推走呢？怎么样？苍蝇还喜欢你身上的人渣气味吗？”
“小橄榄你是哪一伙儿的？”
“我是正义的伙伴。”
抿唇不语的孟青峰苦大仇深地低下头，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塑料袋，而是阿里巴巴的宝藏，他看着塑料袋沉思一秒，然后哇地吐了出来。他先开了个好头，而后宁予和王毅也都接着开吐。
甘澜抬手拉上消毒区的玻璃门，和他们三个隔绝开：“你们今天不要和我说话。”
但这是不现实的，五个人中只有他们仨会开车。
他们休息的半小时之内，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很快就到了汗流浃背的地步。
“外面的苍蝇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我们耗不过它们，要想个办法逃走。”宁予说道：“这辆车内置动力系统，没有排气管，理论上是不会进水的，或许我们可以找一条河冲刷掉车上的气味。”
王毅点了点头，向前指着黑漆漆的车窗：“你给我指指哪里有河？”
此时所有车窗都被苍蝇糊满了，半厘米的土地都看不见，别说找到一条河，就是直线开出十米都不可能！
宁予犹豫着开口：“前几天我翻阅维修手册，看到这辆车上有自动导航系统，因为是实验机，为方便演示还内置了地图，我们只要手动定位现在的位置，理论上就能根据内置地图导航到最近的河里。而且它内置的地图规格很高，虽然导航准确度不可能超过GPS，但也值得一试。”
王毅竖起两根手指：“你说了两个理论上的，我三十余年的生活经验证明，理论和实践的距离比地球离太阳还要远，长过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主意这么不靠谱呢？”
宁予耸肩：“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原本最这辆车最熟悉的人，应该是孟青峰这个车辆维护员，但大概他维护车辆的时候被密闭门夹过脑袋，竟然根本直到车上有自动导航系统。
于是宁予只能现场翻阅维护手册，按照步骤，一步步启动自动导航系。真上手操作了几分钟，宁予心里开始忐忑——这套导航系统完全依托卫星，离线导航程序简单粗暴，根本没顾虑到细枝末节，当真开出去不比扶乩请仙指路科学多少。
他坐上驾驶位，咬了咬唇：“咱们离下一个路口大概有两百米吧？那我定点了。”
“哎，我先离车头远一点儿，坐在后排死亡几率更小。”王毅说着把秦奇拉到后面：“行了，你开吧！”
如果你尝试过闭着眼睛走路，就该明白宁予现在状态。他尽量用最慢的速度一点点挪动，每开出一米就紧紧手指，像操作夹娃娃机一样小心谨慎。
甘澜坐在宁予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腿上：“别紧张。”
她话音刚落，车就来了个大低头。幸而这一次陷落的深度很浅，宁予开足马力把车倒出，换了个方向继续开。也亏着这辆车是履带结构，小来小去的石块和坑洼直接就趟过去了，否则这二百米下来，普通的汽车轮胎能响成1万响鞭炮。
距离路口还有十米，车辆咚地撞上一件硬物。
王毅掏出一颗空弹壳扔宁予：“你怎么开的车？”
甘澜捡起空弹壳扔回去：“不许欺负宁予！”
王毅闻言从兜里掏出一把空弹壳：“你想要挑起战争吗？”
两个人隔空掐架间，宁予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所撞到的东西究竟是路口建筑、消防栓、报刊亭，还是倒塌的楼房残骸？虽然这些建筑之间仅仅有十数米的距离，但足够误导地图了。他加足马力向前顶了一下，没顶动，于是退回来向右挪了十米，又往前撞，依旧碰壁。他确定前面的确是楼房没错，便手动更改了地图上的定点，刷新坐标后，朝河流的方向开去。
王毅和甘澜一面你来我往地扔着子弹壳，一面抽空问宁予：“还有多远了？”
“我们现在在码头公路上，再往前拐个弯儿，从支路下去就能开进河里。”
坐在车中间的孟青峰抱着脑袋，过半的弹壳都砸在他身上了：“为什么不直接从码头进去呢？”
“码头的水能停泊船只，其深度少说也有五六米，这辆车大头朝下栽下去，可就翻不过身了。”
宁予看了眼导航图上车辆的位置，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河堤，便选择了一处江面较为狭窄的地方，停车，调头，面向江面，然后试探着踩了一下油门。
车辆咚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甘澜问：“又怎么了？”
“可能是河堤护栏吧，你们坐稳，我现在要冲出去！”
他说着向后退了一米，将油门踩到底，猛然撞向前方的阻塞物。事实上他也不确认前方究竟是什么，假如那是个防洪纪念塔之类的东西，几个人可真就惨了。
但是到如今，也只能赌赌运气。
他二次退后，然后再向前撞。
他们很明显地感觉到车体撞破了一道阻碍，然后沿着一个下坡直冲出去，开出一百余米后，导航上的显示他们已经进入了河流，宁予便踩住刹车，让车停了下来。
慢慢的，前车窗上出现了一丝光明，玻璃窗上的苍蝇一点点随流水冲散，几十秒之后，整个前窗都被冲刷干净了。
车里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宁予让车停留在水里，冲刷了足足半小时，彻底洗掉车体上的喷溅物后，才拐个弯退回到岸上。
此时阳光炙热起来，烘干了车窗上的流水，几个人看着绿茸茸的草地和清凉的河流，心情终于透亮了些。
宁予说：“楼上泼东西的人肯定知道我的位置，我一接近他就会跑。不如我在这里误导他，你们趁他没有防备把他抓回来。”
“这是个办法。”王毅赞同说：“我已经等不及要打死他了。”
甘澜：“人家这么做有理有据，我们所遇到的大部分的意识体都是坏人，他们不过是做了最稳妥、最安全的打算。”
“等他泼你一身的时候，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会给你录像的。”王毅拉开装备柜，拿出一袋防化服丢给她，然后又对宁予说：“这辆车留给你，如果你发现有人靠近，立刻开车走，去w市中心广场等我们，对我们而言，你的安全比任务要重要。你也不想看到甘澜把项目组炸了吧？”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速去速回，如果对方人多，也千万不要硬碰硬。”
两方辞别，王毅四个人背着呼吸器，穿着防化服，再次来到了出事的地点。他们由后方绕进液体洒下来的大楼，果然看到走廊里有新鲜的人类足迹，足迹有进有出，想必是那人已经走了。于是他们没有上楼，而是追踪足迹一路向南，最终抵达了一辆集装箱卡车。
集装箱后门没锁，门边向外鼓出透明的胶质物，应该做过密封。
王毅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其余三人就持枪靠在门左边，他自己持枪站在门右边。
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开始对甘澜点头：一、二、三——
他点第三下头的时候，突然拉开门，秦奇一个箭步冲进去，瞬间指住了门里的人。
“趴下！”
集装箱靠里摆着两个氧气罐和一套复杂的装置，左边铺着一卷铺盖，右边放着个小手提箱，此时车内唯一一人就坐在被子上，表情略显茫然无措。
这人反应过来后，根本没顾及三人手里的枪支，便想冲到对面拿手提箱。这个人本质上是自己人，甘澜他们还真不能开枪。所幸秦奇技高一筹，抢先一步把人按倒地上。
“别动，我们不是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