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瞬间乱糟糟一片,惊呼声与奔跑的脚步声杂乱的混在了一处,中间还夹杂着有孩子的嚎哭:“阿爹,我要回家!”
芳华奋力朝前边奔跑着,心里充满了惊恐,那伙人是不是来对付便宜娘的?他们故意将自己吓跑,然后再回去下手。她回想着那些人的眼神,她不会看错,那阴冷的目光,分明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既然没有对她们动手,那他们的目标就是便宜娘了。
人潮直冲着她而来,要想奔回去还真有些为难,到处都是朝前边跑的人,热乎乎的气息扑到了她脸上,让她有些心慌意乱,身后有清月清宁的呼喊声:“姑娘,你等等我,等等我们呀!”
她没有赶停脚,飞快的朝前边奔了过去,越往前走,仿佛便越听得清楚,刀剑撞击之声阵阵的传了过来。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伸手拨开人群,往前边奋力挤了过去。
好几个人打斗在一处,她看到刀光剑影,冷冽如寒冰,一阵阵的逼了过来,那边围着一群人,她听到了哭泣的声音,哭泣里夹杂着哀嚎,十分凄厉——那声音很熟悉,她听了十多年,一点也不会听错。
“阿娘!”芳华顾不上这边的刀剑,拨开众人朝那群人奔了过去,到了跟前,就听着钱香兰正在放声大哭:“夫君,夫君!”
芳华心一紧,奋力将人群拨开:“阿娘,你们怎么样了?”
人群中央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跪在他身边,两只手将他上半身抱了起来,一张脸贴着另一张脸,正在哀哀哭泣。
“芳华!”听着芳华的呼喊,钱香兰抬起头来,满脸是泪:“你爹他……”
一把剑扎在梁大夫的右胸,那块地方鲜血斑斑,殷红一片,刺眼得很。芳华唬了一跳,这剑扎进去颇有些深度,可不能乱拔,猛的将那剑拔出来,血也会随之迸射而出,血失得多了,这人就没得救了。
“快,先将爹扶回去再说。”此刻芳华已经顾不得那边的打斗,抬头看了看人群:“各位能不能帮个忙,给我寻张木板过来,能将我爹抬到药堂里去?”
好在大周民风淳朴,马上有人帮忙去找木板了,过了不久,就有两人抬着一张板子过来:“钱大夫,我拆了家里的门板,赶紧将梁大夫抬回去再说罢。”
芳华惊讶的看了看那人,依稀有几分眼熟,那人赶紧亮明身份:“我爹生病,是钱大夫你给治好的,而且你见我们家不宽裕,没收什么银子。”
“原来是这样。”芳华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小哥了。”
那后生和他兄弟将梁大夫抬到木板上边,芳华与钱香兰跟着赶回了济世堂,见着梁大夫这般模样回来了,留在那里的三个人都唬了一跳,沈子杰慌忙过来接手:“梁伯伯这是怎么了?为何被伤成这样?”
旁边站着的沈家大娘见着梁大夫血迹斑斑的衣裳,脸色一白,抓紧了沈子杰的手,口里喘着粗气:“子杰,我、我……”
“快将你娘扶进去,这里不用你管了。”芳华大喝了一声,有些人晕血,一见到血就要晕倒,瞧着沈家大娘这模样,定然就是这种人了。
沈子杰赶紧扶着沈家大娘朝屋子里边走,虎子帮着那两个后生将梁大夫抬到了床上,看着梁大夫这模样,虎子皱着眉头问:“芳华姐姐,是不是要给梁伯伯动手术了?”
跟着芳华学了这么久的医,虎子也渐渐学了些专业术语,“手术”从他口中说了出来,简直是顺溜得很。
“是。”芳华点了点头:“快去做准备。”
“知道了。”虎子飞快的走了出去拿麻药刀剪鱼线之类的东西,芳华转过脸去,见着钱香兰含着两泡眼泪在那里,一脸担心忧郁,赶紧抱住了她:“阿娘,不要紧的,这只是小手术,我将阿爹的剑拔出来,再把他的伤口缝合下,洒上金疮药,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芳华,娘觉得对不住他……”钱香兰将头埋在芳华的肩头,忍不住哭了起来:“娘总是给家里带来灾难,肯定是那灾星……”
钱香兰很是难过,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盛思文的寡母,再看着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梁大夫,简直是心如刀割,为何她亲近的人都会多灾多难,定然是她命中带煞,将别人都克死了!她抬起头来,担心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梁大夫,心里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才遇着一个知冷暖的人,才过了这么会好日子,难道就要将他也克死了不成?
“阿娘,你别这么想,哪有什么灾星?都不过是有些人为了找借口瞎编的罢了。”芳华赶忙安慰她:“阿娘,我是你的女儿,跟你最亲近,这十多年来,我哪有遇到过什么灾难,不是还好好的?”
钱香兰怔了怔,轻轻“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舒缓神情:“你说得对,你不是好好的吗?芳华,你可一定要保住你爹啊。”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咱们一家人可要平平安安不能有事。”
“阿娘,我知道,你放心罢。”芳华拍了拍她的肩:“你想想,阿钺那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比爹的要厉害多了,还不是被我治好了?”
“嗯,我相信你。”钱香兰点了点头,举起手来擦了擦眼睛:“你爹为了替我挡了这一剑……”说到此处,眼泪珠子又簌簌的落了下来。
“阿娘,你且到外边等着,这里有我和虎子就行了。”芳华半搂着钱香兰送到了外边,又朝那两个帮忙送人回来的后生笑了笑:“多谢多谢,还请你坐着歇歇,等我给我爹把这剑伤治了以后再来将你们那门板洗干净。”
“钱大夫,不妨事,你且去忙,我们自己洗洗就好。”两个后生倒也敦厚,赶忙让芳华进去:“这是小事,算不得什么。”
“我来洗,芳华,你赶紧去照顾你爹。”钱香兰擦干了眼泪,挽起袖子朝院子那边走了过去,虎子这时已经端着一个盘子过来:“芳华姐姐,都准备好了。”
“来,你给我来帮忙。”芳华将房门掩上:“先用麻药。”
梁大夫的伤势虽重,但是处理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先将剑拔出来,虎子赶紧压住他的伤口,不让血迸出来,芳华有条不紊的给他处置好伤口,前前后后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配合默契,已经将梁大夫胸口的那个伤疤处理好,将绷带缠好,衣裳穿上,从外表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只是脸色比常人要苍白些。
打开门,血腥味儿散开,弥漫在空中,门外的几个人都眼巴巴的望了过来,钱香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焦急的望向芳华:“怎么样,你爹的情况如何?”
听不到梁大夫半声响动,钱香兰心急如焚,甚至忘记了女儿有一种神奇的药物,灌了给病人喝下去,病人就会如同死了过去一般,随着她动刀子。
“已经将爹的伤给缝合好了,只消过得几个月,肉长拢来了就行,阿娘,这几个月你可要尽心照顾阿爹了,记得多给他买点柴鱼来补血,今晚他失血太多了,不好好补着,身子吃亏。”芳华望了一眼钱香兰后边站着的两个后生,有些奇怪:“两位大哥,有劳你们陪着我阿娘等了这么久,已经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钱大夫,我们想问问……”有一个后生迟迟疑疑的开了口:“你将剑拔出来,这位大伯不痛么,怎么没听他喊叫?”
芳华一怔,原来他们俩也是好奇宝宝,等这么久就是想知道为何她给梁大夫缝合伤口没弄痛他。她冲两人笑了笑:“我有祖传秘方,有一种药喝了下去人就会不知世事,随我怎么给他动刀子了。”
“原来是这样,钱大夫不愧是杏林圣手!”两人心悦诚服,朝芳华点了点头:“上回钱大夫给我父亲开的方子真的很好,现在我父亲身子好多了,精神十足哪。”
“那也是你们照顾得好。”芳华才谦虚了一句,就听着脚步声杂乱,后院的门被人推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芳华姐姐,干爹怎么样了?”阿花冲到了芳华面前,神色焦急:“没什么大事吧?”
“没问题,好好休养几个月就行。”芳华伸手替她将额头上的汗珠子擦了去:“你们怎么才回来?”
“我们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去问话了!”阿花显得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拿刀拿枪的士兵哪,还有那个将军,穿着的衣裳银光闪闪,他的脸板得紧紧,看得我好害怕……”
“没事,跟你没啥干系。”芳华安慰了她几句,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忽然愣住了:“隔壁邻居,怎么你们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