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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怵心

春天,转眼大二下学期。

南方的春风来时,绿意公园的紫藤萝在热烈的姹紫嫣红中也开始慢慢抽芽长叶子,很快紫藤架下又藏了许许多多的情人的双影。

今年的紫藤萝还没有开,天气温暖得近乎温柔,并不燥热。

春风最容易醉人,下午有三节课,却是很不近人情的上面三节,最是容易发困的时辰。好不容易撑到第二节课,君旻天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直要睡去,黑板前老师的影像慢慢化成唐僧的摸样在不愠不火的喋喋不休,自己恰似孙悟空被一群苍蝇围攻,正挣扎在痛苦的边缘,世界好烦躁,唉……如能躺下来畅快的睡一觉是多么的爽歪歪啊。

忽然,衣袋里有震动的感觉,摸出手机,是伏初钰的短消息,“别瞌睡得磕破脑门呵,小心毁容。”

正翻看时,又是一条信息,“你若毁容了我可不敢要你,不然以后半夜醒来看见一个丑八怪很恐怖的。”

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一点事情还要分作两条信息,他是存心的!

“到冷饮店的那棵大树下等我!”君旻天发狠,又想吃冷饮了,虽然还是凉意的春天。

回头看去,他们已经相处了将近半年,这说长其实很短暂的半年里,她意外的发现,伏初钰其实才是搞笑高手,他不止魅惑,还腹黑的要命,每每都是自己吃亏或者被吊着胃口,当然她很喜欢如此。

难怪人家都说,男孩子会不自主的去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么女生是不是就应该喜欢被喜欢的男生欺负呢?依此事实证明,似乎的确如此啊。

终于,第二节课下课。

“宝爷失恋了。”李燕低叹一声趴倒在桌,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小小声的叹息。

“她……不是单身吗?怎么单身也会失恋?”君旻天也回头看看,正好看到杜若礼垂着脑袋出门走去洗手间的方向,一贯风风火火的女孩突然变成惊霜的花蕾,失去大部分的色泽。

“她向高中时就开始暗恋的同桌告白,那个男生在不太远的W市念书,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啦,唉……反正被拒绝了呗。”李燕仍旧趴在那里低声感叹,看着笔记本上潦草的字迹,更是表情复杂。

“……”君旻天顿时愕然到了极点,她从来不知道整天花痴成性的杜若礼,竟然是如此腼腆的女生,居然会暗恋一个人这么久才去告白,她就不怕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吗?君旻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探寻的看着也近乎垂头丧气的李燕,她没有在开玩笑,原来,长情的人不止是她一个人。

然而她毕竟与伏初钰走到一起,这样算来,其实她才是幸运的那个。

“我们宿舍,为什么都是如此执着的人?”她自言自语,原来在这个以光速流转喧嚣得容易让人失去自我的世界里,对于爱情,能够以全部的青春绝对的贞守的人,其实还是很多的,尽管,可能在未来还是会迷失。

她得到了,那么会不会因此变得不珍惜也导致迷失呢?君旻天暗暗的握紧拳头,绝对不会的,无论未来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伏初钰,也不会让他厌烦自己,但是他呢?他呢?他会不会也同样坚守?

不知不觉,她意外的陷入了一个千古难解的难题里——而且,她忽然发现,直到现在,伏初钰都没有对她说那三个字。

虽然他说过要娶她,但没有爱情为了各种意图的婚姻是那么多呢。

“喂,上课啦,你发什么呆?”李燕戳了她一下,让君旻天顿时回到现实中来,呃……莫非最近电视剧看多了,竟然如此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伏初钰下午的课只有两节,为了不让他等的时间太长,一边听课的君旻天悄悄将手机调成静音摆在前面同学的背影下,以备看准时间往外冲。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

君旻天拿过来一看是伏初钰的电话,这个时候他分明知道她在上课,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呢?正犹豫要不要接,怎么接?

突然,电话挂断了。

奇怪?

这很有可能是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被撞到按键,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握在手心里的手机渐渐黑下来,屏幕是伏初钰在溶溶的雪幕里似笑非笑的脸,也跟着黑下来,像一剖清丽的雪忽然消失,又似一株隔雾隔烟遗世独立的仙葩兀的凋谢、成灰、化烟……心头一紧,她的心里瞬间像塞满了生着刺的荆棘,伏初钰在搞什么鬼?她感觉很不舒服,安静的教室里,只有老师洪亮的声音,和胸膛里激荡的心跳声。

突然,手机屏幕又亮了——

手心里有些冒汗,这个天气教室里其实很凉快甚至有些阴冷。

“喂……”君旻天勾着腰在桌下接通电话,这种行为很不尊重老师,但她心里的不安让她忘记了一切,“我在上课呢,你……你在说什么?初钰……初钰!”

电话那边收了线,君旻天僵硬在那里。

“嗯……君旻天,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台上的老师虽然温吞但不代表好欺负。

“砰”的一声,君旻天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了一声,“对不起,我有事!”然后如一只燕子冲出教室,留下一众师生轰然倒地。

十分钟前。

远远望去,美食街上法国梧桐树新生的绿叶,随风摇曳着洒下一路零碎的影子,冷饮店门口的树下有一只浅蓝的影子,他站在那里,世界就如同多了一层静谧却绚烂、温柔而泫晕的光华。

冷饮店斜对面竟然是西部牛排,伏初钰第一次注意到这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习惯听从她的“命令”,想到这些,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第一次见面就来这家冷饮店吧,第一次一起唱歌,就去对面西部牛排吃的晚餐呢,看来这个女人真得很恋旧嘛。

耳畔一丝雪色随风而动,更衬得白皙光洁的脸颊俊美优雅,嘴角勾出的那一抹笑意,深深的延伸到星眸里。

“嗨,同学,你好。”一个并不太美却很气质的女生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嗯?”伏初钰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确定不认识且没有任何印象。

“你是伏初钰吧?”女生神色有些清冷,应该是很清高的那种风格,疑问的句子却很肯定,不经意间,眼中有一丝奇异的类似坚决的光。

伏初钰礼貌的笑笑点头,这半年来,他已经不再招惹其他女人,不然可要面对君旻天的“河东狮吼”,当然这样的日子很平静,让他心里感觉分外的安详,就像琴弦弹拨出的绵远的音,绕梁如梦,清澈空远……突然,腹中一凉再是剧痛——他垂眉看了一眼,再是疑惑的看着对方,眼里露出的是一丝不甘愿,“为什么?”

为什么?

曾经不想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的期望走在路上干脆被车撞死,或者夜晚走在偏僻的路上被人砍死,但那时这些都没有发生,那些不好的影子渐渐远去的今日,竟然青天白日的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刺了一刀,难道上帝搞错了时间?

“为什么?你问你自己,你是如何害死我表妹的?”眉心凝结,女生手中紧紧握着刀柄,又猛得向前一步,双手一起用力陡然将刀推向他腰侧,企图用西餐刀在对方身上开一个长长的血口,是怎样的恨意才会如此疯狂肆意?

“扑。”伏初钰抓住她的手臂,在纤细的刀刃撕裂出两厘米又深又细的伤口时,阻断她疯狂的行为,但刀没至柄,深入内腑的伤口已经崩开,一瞬间,血水浸湿浅蓝衣服,涓涓流淌,“呵……”他低低叹息了一声,像是思想者突然悟出通彻的哲理,笑得有些苦涩,报应终于还是来了吗?

“她是谁?”我害死的人的确很多啊,即使被杀死也是活该吧。

“……李青亦,你还记得她吗?”面色清冷的女生忽然有些错愕,她脸上决绝的表情有些动摇,这不是一个被人憎恨、十恶不赦的坏人得到惩戒的时候该有的神情,她甚至觉得他笑得很静谧,就如他方才一个人立在树下的感觉一样,这残忍的一刀刺下去,肉体的痛苦和死亡的惊恐居然没有改变他的神韵,他光华如旧。

“记得……放手吧,你可以走了。”伏初钰慢慢抬起左手按在伤口上,看着女生的手臂示意。

什么?什么叫你可以走了?对肆意杀自己的人只付出一句“你可以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应该痛恨万分,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再挫骨扬灰吗?他这一句的安然所产生的气场,让她突然失去自我,惊慌的看着自己手背上沾染的血,猩红点点,蜿蜒得像黑色的梦里嗜血的细蛇……

“舒雅然,你到底在做什么?”突然,质问自女生背后传来,一刹那,她惊慌的回头。

越过女生的发顶,伏初钰眼眸一缩,来人再熟悉不过,是伏初凌。

她和他认识?

“我——”女生仍然握着刀柄,不知道是松手好还是不松手好。

“你在干什么?你!”伏初凌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入目的竟然是如此景象,惊讶的几秒,忽然,“啪!”的一声,他挥手打了过去,将叫做舒雅然的女生扇了一巴掌。

“你……”舒雅然顿时惊诧到了极点,“你不是恨他夺走了你的君旻天,恨他占据了你在你父亲心里的地位吗?你不是恨不得他早点死掉吗?我现在遂了你的愿,你为何……”她尚未松开西餐刀的手猛然用力,“扑”的纤细的刀刃拨出身体,鲜血点点滴滴顺着刀锋溅落,她红了双眼,“为什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却都不要我?啊——”她挥刀冲了出去,扑向伏初凌。

但,伏初凌反应是何等之快,几乎是原地不动,已将舒雅然制服在地,“乓”的一声,利刃跌落在地,舒雅然失声痛哭。

在呜咽的痛苦声里,伏初凌才得隙回头看向伏初钰,但他看过去,迎上来的伏初钰的的目光竟然是空洞、莫名,没有什么恨意的淡漠,漠然得冷到骨子里得泛寒。

“我……”伏初凌不知该如何解释。舒雅然在他手中跪地抽泣……她真得很了解自己,他讨厌伏初钰,恨不得他根本就不存在过,但,杀人是不对的不对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是正义的这一边,怎么可能会想要去杀人?

“呵呵……”嘴角是一抹近乎疏离的笑,伏初钰踉跄的退后一步,向后倒去……

“初钰!”恨不得从来没有存在过的那个人真得伤重倒了下去,伏初凌心里竟然真的很高兴,你是爸爸的耻辱,是妈妈的伤处,是分享我所有利益的仇人,还是个害人的魔鬼,你……从来都是死有余辜!但他还是喊出了声,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喊出他的名字。

伏初钰倒在地上的一刻,被人从背后扶住,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去,原来是秋枫。

“我倒霉的时候,你总会出现。”他努力支撑着地面,勉强半坐起来,但意识越来越模糊,很想睡去。

“到底怎么搞的,我和同学刚好路过,就看到这边……喂,喂,你不能这样,醒醒,救护车马上就到……”秋枫往他人中按了几按,但见他捂住伤口的手指间血流速度非常快,非常有可能伤到了动脉,秋枫心中大叫不妙,额头已经渗出汗珠,“初钰,初钰,伏初钰,你给我醒醒,你要旻天怎么办?你不能这样对她……”

“嗯?”半躺着的伏初钰低声应了一句,眼睫颤了一下睁开眼睛,努力抬起右手,手中握着的是手机,科技发达的年代真好,如果是古代,他们就此永诀,连最后听听她声音的机会都不会有……他低低笑着熟练的翻到君旻天的名字,并迅速拨了过去,但刚一拨通又按掉,你知道这些肯定会伤心的,这对你太不公平。

我不能这样对你!他在心里无奈的低笑——早知道有今日,就不该招惹你,如果连死都要伤害到你,我真是罪无可恕!

“呃……”秋枫刚放下一半心,却又见伏初钰握着手机发呆,眼睛一动不动,大叫起来,“伏初钰,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准死!不然我们都会恨你!都会一辈子都对你怨念不休!”天啊,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快点快点,这一瞬间,秋枫只觉得一毫一秒都变得如此漫长……

“旻天……”伏初钰忽然又拨通电话,闭起眼睛,已经气若游丝,“我知道……听我说,旻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恨,记住一些美好……不要痛恨什么……”他不想她陷入复仇的无底黑洞,也纠结于一些不必要存在的深色的影子。

电话里沉寂了一瞬,“旻天,我爱你。”

他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一直以来不肯说,是因为觉得肉麻也没有必要吧,然而一旦说出口,胸膛里竟然血热沸腾兴奋到了极点,一口腥热冲出牙关,顺着嘴唇滑过下颌,点点滴落在胸前衣上。

“旻天,忘了我,对不起。”他没有再睁开眼睛,凭着感觉果断按掉电话,身边已经一片喧哗,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呜呜作响,在靠近,他却觉得是在疏远,意识模糊中,双颊滑过连绵不绝的液体,旻天,旻天,旻天……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被你找到,却又不得不离开。

遇见你,是幸还是不幸?

他思考不出答案……剧痛随着热血和力量大量的流逝,慢慢变成麻木,纤白的手指沾满血液,用力抓紧又缓缓松开……“我再也不说离开/我再也不说离开”的歌声犹在耳畔,今年的紫藤萝还未开呢,他却在离开。

当君旻天窜出教室,拍电梯怎么也拍不开,只好从楼梯下去,一路狂奔到冷饮店门口时,已经几乎窒息,晕眩中只见一群人慢慢散去,法桐树细碎的影子下,只有秋枫垂头丧气的背影。

然后,她的目光一瞬间被地面吸引,被一滩刺目的红刺伤!

为什么会有一大摊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初钰呢?

电话里你的声音为什么微弱的让我几乎听不见?

才说“我爱你”,便要我忘了你,这是什么话什么逻辑?

一刹那,从心头到手指脚趾全部麻木不仁,泪水汹涌而出,她扑到血迹那里,跪倒在地,颤抖着低语,“到底怎么回事?初钰,你在哪里?初钰,初钰……”心混乱如麻,她只觉得天地都在转,很晕很阻塞,是她要他在这里等自己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就是罪魁祸首!是我害死你的,是我是我是我……

“旻天,别……”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秋枫深幽的眸子里印着一滩红和如同被撕碎的女孩的身影,既深沉又苍白,如果是我出事,你是不是也会这么伤心呢?

“秋枫!是不是你?初钰呢?你把他怎么了?”秋枫话才出口,嗒的一声君旻天反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泪水纵横的脸上怒火中烧,眼神凄厉的仿佛要把他吃掉,然后再连同自己一起烧成灰烬一般,“你把他怎么了!”

“旻天。”秋枫一边低呼一边无奈将她抱紧在怀,三下五除二拖进巷中的树林里,看来要她安静下来必需要使一些非常的手段不可。

“放开我!”君旻天终于得以喘息,出口就怒叱,“如果他死了,我要你偿命!”

“要我偿命?你清醒一下好不好!”秋枫的眼中终于露出挫败受伤的绝望,他一贯的阳光开朗在刚刚就已经不见踪影,此刻更加阴霾欲雨,“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君旻天,我对你的心你可以不管不顾,我对你的宽容你也可以不屑一顾,甚至我的尊严我的人格,都可以弃之如遗,但你怎么可以把我想的那么坏?”

忽然,一切都静下来。

秋枫慢慢松开君旻天,如果说君旻天眼睛里是赤红,那么秋枫眼睛里则是暗红,是长久以来不断被伤害的伤痕突然被揭开的深沉痛楚才有的那种色泽。

“他在竹西医院。”秋枫浅浅的呼出一口气,其实这一刻,他倒宁愿君旻天以为是他,好教她恨自己一辈子,就可以记住自己一辈子,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太过决绝的东西,他始终是阳光中温柔的淡淡的色泽,“我们去医院吧。”

秋枫叫了出租车,一路上,将他所见讲了一遍。以致司机师傅回头诧异了好几次,校园暴力事件?这群孩子八成在说电视剧情吧,肯定是,当然,第二天Z市报纸头版头条会让他意识到错误的。

车窗外浅绿和翠绿相继掠去,看在眼里,君旻天觉得毫无真实之感,这一切都是在梦中吧,期望是梦,但指甲陷进肌肤为何会痛呢?脑袋里全是伏初钰脸色苍白似鬼,紧闭双眼倒在血里的样子……

她偷偷瞥了一眼秋枫,又转回视线。

“对不起。”一旦静下来,她的声音显得格外轻弱却很清晰,“枫,我不是个好女人,一直以来伤你太多,对你都太不公平了。”

“爱情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秋枫装出浅笑,“不是吗?”

舒雅然为了得到伏初凌的爱,甚至愿意去为他杀人,尽管结果是伏初凌仍旧对她不屑一顾,甚至亲手将她交给了警察,因为在他心里善恶是如此的分明,她不了解他这一点,以为做了对他好的事情,其实违背了他的原则。

爱情里没有公平可言,如果有,舒雅然不该得到伏初凌的爱吗?如果有,伏初凌不该得到君旻天的爱吗?如果有,秋枫呢?秋枫是最无辜的人,被代替被舍弃被误会,甚至差一点被痛恨。

气氛忽然彻底安静得毫无生气。

这种气氛一直蔓延到竹西医院的手术室门口。

君旻天一眼望去,正好看到伏初凌,他被一个身形娇小气质很好的仍旧能看得出年轻时美貌的中年女子牵住走出来,那是——伏初凌的妈妈,实际上是伏初钰的妈妈吧,她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妈,你回去吧,这里……”伏初凌拍了拍中年女子的背。

果然猜的没错。

“嗯。”中年女子表情没有波动,更没有一点点伤心的意味,“好吧,你在催催医院。”

“伏太太,我们已经尽力,但还是血源紧缺,请问病人家属是不是可以?”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有些歉意,并恳亲着说道,“是不是可以提供输血?”

君旻天一步踏出去,却被秋枫拉住,在她耳边低声说,“没用的。”

她回头看着他,伏初凌已经看到了他们。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需要家属供血的事情,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医生只好无奈的摇头,电石火光的一瞬,君旻天明白了,伏初钰失去的是一大滩血啊,却没有人想救他,所有人都好像无关紧要的在谈论要不要不管他了,任他自身自灭吧……

可是,即使所有人都不管他了,但是他的生身母亲呢?

“伏初钰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不救他!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现在就躺在里面,随时都会死,你居然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一个母亲啊?”忽然,君旻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挣开秋枫的掣肘,一把将所谓的伏太太钳住摇晃起来,“初钰是你的孩子啊,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救他怎么可以都不伤心呢?你们怎么可以都不疼他都不管他,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狠心——”

“走开,哪里来的野丫头!”伏太太大惊失色。

“君旻天,闹够了没有!”一声暴喝,是伏初凌怒火大起的声音,震得回音不绝,他脸色难看至极的看着已经落在自己手中的女生,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摔倒打晕。

“伏太太,这个人……”君旻天直直瞪着伏初凌,“才不是你的孩子,当年,他们被掉包了——”

“啪!”君旻天脸上顿时起了一排手指印,“你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伏初凌彻底暴怒。

但忽的又是闷响一声,秋枫猛然将伏初凌推了出去,将君旻天拉了回来。

一刹那,剑拔弩张,秋枫,伏初凌,二人在手术室外彼此对视。

此刻,医院的保安赶来,但他们并没有继续怎么样,也只好作罢,警告了几句而已。

“伏太太,初钰才是您的孩子,求你救救他吧。”既然医生对她穷追不舍,就说明她与伏初钰绝对是一个血型,她就是救伏初钰的那根稻草!

“大夫。”秋枫忽然走过去,跟医生说了些什么,朝她笑了笑之后,跟着脸色松下来的医生走了进去。这个傻丫头,即使是亲人也不一定就能随便输血的,幸好他跟初钰一个血型,这个也是早就知道的,但伏初钰才是正牌伏太太亲生的他倒真的不知道。

忽然,危机解决,君旻天茫然的看了看大家,无力的靠上墙面。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话不可以乱说。”一直没有发话的伏太太忽然走近,她最讨厌疯疯癫癫的女人,但对这这个哭都已经哭不出来的女孩,却怎么也凶不起来。

“妈。”伏初凌也有些茫然,心里一动,忽然一股难言的心情难以克制得泛上来。

如果,君旻天说的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伯母,您好,方才真是抱歉。”君旻天一手按住一边脸,心中无助到了极点,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认真的看着这个其实很可怜的女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做DNA亲子鉴定。”

即使初钰会责怪她随便就说出口了,但此刻已经无路可退,她始终是有错的,那就错到底吧,只要你能活过来,开心起来,我罪恶滔天也没关系。泪水轻轻滑落,在手掌与下巴那里融会,溅落,颗颗如梦幻飘渺。

伏太太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瞳孔里惊悚的色泽显露无遗,这种话任谁说她也只会当作对方是个疯子,但是看着这个女孩如此认真的神情,一瞬间,脑中很多很多画面拥挤而来。

“哈哈哈……你真的好狠!”她痴痴的笑了笑,好像对着空气说话,忽然,冲了出去。

“妈——”伏初凌也跟着冲了出去。

此刻,伏初钰的手术室外面,只剩下君旻天一个人,她望着不透明的门和闪烁着的红灯,灵魂就像浸泡在冷水里,泡了一宿又一宿……一直将续,不得解脱,如果你活不了,我陪你。

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排印迹,到此刻,她也只认为殉情不过只是传说,但她不这样想就难以呼吸下去,难以思考难以安静难以想象……

啪……一声微响,右手小指甲齐指断掉,连着血肉躺在手心,血顺着手掌的纹理缓缓流到手腕,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慢慢低落,白皙的肌肤上耀眼的血,竟然有股丝滑的感觉,紧接着手掌开始颤抖,只是指甲断掉而已就这么痛,那么一柄刀刺进身体……她不能想象那是怎么的痛苦。

血渐渐干涸在手臂上,君旻天能够想象,星换运移、沧海桑田,记忆恰如一枚铭刻着血字的石碑渐渐风化在时空里,即使当时的梦怎样美好,血也会干涸,也会枯竭,也会如盛开的夜花,一刹那,凋谢枯萎,梦风化成黑色的齑粉……

还有什么能够拿来祭奠呢?

血染的青春和梦,还有什么能够拿来祭奠?

君旻天再抬起头来看窗外的春色时,天色已暮,她眼中没有一丝光彩,是黑到极点的空洞,长发遮盖在眉梢耳边,垂落到腰际,在伏初钰生死不明的门外,她正如徘徊在黑色湖泊里生死不明的魂魄。

当伏初凌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空洞的画面。

心里一下了飘渺起来。

他不动声色,没有人知道他冲出去之后发生过什么,唯一的变化,就是眼中是当初君旻天不经意发到的一闪而过的悲戚,如今,在他眼中深深的凝结,好像再也化不去一般。

“你要怎样?”君旻天忽然一惊,随即被伏初凌捂住嘴巴嵌在手中带走。

伏初凌是开着车来的,他径直将她塞进车里,开车一路跑进繁华的夜市中。

“砰!”

伏初凌将君旻天带进市中心的一间公寓里,刚一进门便锁上门,黑暗里眼神闪闪发光,像一头野兽,而且是发了疯的。

君旻天脑子里一空,这种景象怎么那么像电影里精神病或者杀人狂的神色?

“你到底要怎样?”她并不害怕,一个不想活的人还会怕什么呢?她忽然理解到伏初钰的心理,他弹着吉他如弹古筝一般近乎悲怆颓废的唱那首《紫色海蓝色爱》时候的心境,在很久以后知道这种当时相对不解的心境,莫名寒毛直立。

不是害怕,而是悲恸的遗恨,当时不理解造成的所有埋怨,直如一根刺扎进心窝。

“你在发抖,我很可怕吗?”忽然,伏初凌掐住她的脖子抵在桌上,“砰”的桌子翻到,他伸脚踹开几只凳子,一路将她按到沙发上,“你一直知道你一直知道是吧?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我有这么可怕这么可恨吗?你要如此折磨我!君—旻—天—我要你们生死都不能在一起……”

“呜呜……”

忽然,伏初凌宽厚有力的手掌按在她胸脯,张嘴啃向她的唇,他的唇灼热异常,浑身的气息也灼热异常。

“呜……呜……”君旻天已经哭出声音,她一直都在担心伏初钰,完全没有心思思考眼前的事情,却忽然濒临被强暴,心像大海,满是苦寒之水的大海,激荡的水关不住汹涌的滔天波浪,化成泪水不停的奔泻出来。

“跟了我你就这么不愿意?”黑暗里不知是谁的呼吸如此急促,伏初凌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我就跳下去。”上电梯的时候,犹记得这里是十九层,她的声音清冷。

这种清冷正如伏初钰一贯的冷寒,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嘲讽和不屑!

忽然,灯光刺目照白了房间里的一切,室内装修精致豪华,映着灯光更加刺眼。

“好!”看清楚东西时,伏初凌已经在扶桌子,找来纸笔,坐到对面,“写分手信给他,不对,是绝交信,不然我会让他下半辈子生不如死,怎么?不想写,还是不敢写?”

“你要挟不了他。”君旻天看着桌上的纸,透着淡淡的粉蓝,上面居然还有只可爱的小蓝熊,表情很可爱。

“将刚才的事情做完,再把你从阳台扔下去,你猜,他醒来后看到的是这些会怎么样?”伏初凌往后靠着坐在那里,灯光照在他脸上,居然是一层阴郁的黑气。

他疯了!

是真的疯了,他的身世是个骗局,他的原则彻底崩溃,他已经一无所有,如果不疯还能怎样?而且有一点君旻天未总结出来,他失去了所有的爱,他爱的都不属于他!

一个人可悲到了这样的境地,还能活着,不是如同丧家之犬蜷缩在破烂肮脏的巷角,便要撕破所有现实,这样才能沉浸在梦里。

他的梦已经是血红的,在舒雅然一刀刺向伏初钰的那一刻,已经被别人的血染上。

“是我该离开了。”一颗泪滑过脸颊,君旻天俯身提笔,泪珠落在粉蓝的纸上,慢慢晕开,伏初凌在看着他写,她要离开,如果不写的决绝伏初钰是不会承认的。

要怎么措辞呢?

眼前一片朦胧,想来想去,只有一句古话在脑海里旋转——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啊,我们的青春岁月正当最盎然的时候,却不得不选择决绝,不得不彼此伤害,这21年来,生命已经走完了吗?十年的寻觅所累积的福泽,在这半年里也已经消耗完了吗?

遇见你是幸还是不幸?

刷刷刷……窸窣的落笔声,很快,她写了半张纸,“啪”的按下笔,起身走向门口,“开门。”

伏初凌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半,嘴角溢出张狂野性的笑,狂野得能吓疯看到他的第二个人,因为君旻天也已经疯了,一字一句,都是刻落在心上的殇。

他低低笑着开门。

她消失在繁华的夜色里。

五天后,伏初钰已经从重症监护室搬到普通病房。

拔下点滴针头,护士拉开窗帘,阳光雀跃的倾泻而来,落在雪白的被褥上,如玉温暖,这么温柔美丽的孩子,居然会在大街上被人刺伤,真是奇怪。

“旻天为什么还不来看我?”靠着枕头的伏初钰垂眉闭眼,喃喃自语。

“啊……明天?”年轻的护士回头惊讶。

“你知道她?”伏初钰忽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阳光仿佛都失去的光彩,他的眼、他的容颜是那么的晶莹美丽,如同会闪闪发光的宝石,就是有点像沾染了尘埃,那唯一的沉色是病态的,失血过多走过生死憔悴的痕迹。

“是……你说的是你朋友?不认识,呵呵。”她忽然明白那是个人名,怎么会有人叫“明天”呢?而且她第一反应是个男孩的名字,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美丽的病人,可他的口气像在喊着情人的名字呢。脸上顿时红了,好尴尬的感觉。

伏初钰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奇怪的护士姐姐,她也是可爱的女人。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是个很气质的中年女人。

护士知道是家属的母亲,交代了几句便推着车子出去了。

“芳姨?”伏初钰到昨天才算清醒,脑子总会很迷糊,很容易就很疲惫,微微的有些闭眼,想要睡去。

他一直喊自己的亲生母亲叫芳姨。

中年女子被这一句软糯的“芳姨”僵在病床前,这个孩子是如此的温顺招人喜爱啊,为什么长久以来都没有看到?都视而不见?她恨自己恨得近乎撕心裂肺。

“孩子,是做妈妈的对不起你。”中年女子忽然踏前一步,她本就离床沿很近,这一步忽然将昏昏欲睡的伏初钰拥在怀中。

妈妈?

忽然,伏初钰精神恢复了一些,是谁告诉她的?是爸爸吗?他曾经说过,为了保护伏初凌,只有永远当这个秘密是秘密,他们早已约定不说出来的。

“初钰,妈妈对不起你,我一直没有疼爱过你,我……我……”伏太太情绪不稳,心神激荡的越抱越紧。

“对不起,芳姨,我们之间,隔了二十年的光阴,哥哥,才是你的儿子。”他想推开母亲的拥抱,奈何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知道她才是自己的母亲的时候,想要去抱住她,却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伏太太骤时痛呼一声,“不是的不是的——”

“芳姨,你……我好痛……”伏初钰脑中一阵晕眩,伤口因为被勒紧剧烈的疼痛忽然传进脑中,刺激着神经,让他更清醒却也更难挨,手脚痉挛了一下。

“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伏太太紧张的陡然松开环抱,伏初钰忽然失去支柱,仰躺在床头枕上。

他眸色幽幽,冷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芳姨,凡事不要太执着,放弃吧。”

“你?你终于是不肯原谅我的。”伏太太脸色苍白,不知道这个曾经被她憎恨几度要赶出家门的儿子,是不是已经恨她入骨。

“我不恨你。”

他一语点破了她的心事。

“我不恨任何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他顿了一下,额头已经隐隐冒出细汗,伤口被动过痛楚在所难免,“不要想着可以回去改变它,放弃吧。”

“可是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是我亲生的,是那个疯女人,是那个疯女人换掉你们——”

“够了!”他厉声打断她,一刹那,手脚又痉挛了一下,才缓缓换气道,“她已然死了,丈夫、孩子,都是你的,你还要怎样?”

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她还要怎么样?

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可是,她亲生的孩子都不愿意叫她一声妈妈呀!

遽然,她彻底的失魂落魄,缓缓笑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帮我个忙,好吗?”伏初钰在她迷茫的时候忽然说。

“啊?”她忽然从怅惘的边缘找回一丝喜悦,他还是需要自己的母亲的,“好好,什么事,你说,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给你。”

“这倒没有必要。”伏初钰嘴角勾出一抹笑,是极其病态的勾魂摄魄,“我想见君旻天,你能帮我找她来吗?是Z大中文系……”

“我知道她。”

“你知道?”伏初钰是真得笑起来了,妩媚入骨的笑,但随即,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又过两天,秋枫、李燕、伊宫还有Z大学生会的其他一些同学一起来医院看望伏初钰。

一间病房塞满了人。

“咦?”伏初钰一直笑笑,无论是不是形式,居然有这么多人来看他,也够稀奇的。

“你这家伙不会是傻了吧?”秋枫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当然用的极轻的力气。

“你傻得像小狗一样刨我一爪子,我也不会傻。”伏初钰眨眨眼。

“你!”秋枫落下去的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脸上大窘。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充满朝气的笑声飘出窗外,栖落在嫩绿的树枝上草地间,飞上白云蓝天。

众人笑的正开心时,伏初钰挪了一下位置,看向李燕,目光锁定在她脸上,“旻天呢?她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

忽然,气氛冷了下来。

李燕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秋枫。

“她啊,你没醒的时候她一直守着你,所以现在累病了,那个……在宿舍休息。”呃……在伏初钰面前说谎他还真不在行,君旻天的确病了,但绝不是这个原因。

“哦。”伏初钰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显然不相信,咄咄逼问众人。

不相干的人落的清闲正好看戏,看戏的同时不禁感叹:重伤未愈的人怎么也这么彪悍呢?

“她不会来了。”

忽然,众人望去,一个大家都认识的夫人走进来。

她一进来,仿佛带进来的是深秋飘雪的萧瑟和悲凉,闯过人群,自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伏初钰。而他一直眼眸闪烁不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聪明如他,很多事情都能猜到一些,他以为君旻天是因为他听从她的话在那里等他才被人刺伤,于是内疚得不愿见他。

但,他猜错了。

当信纸展开之后,寥寥数行字,每个字都是如尖锐的细针扎进心窝,她不要他了。

她说她恨他,恨的每一个字都很坚决,一方短笺,半幅词语,恨意却如此饱满——

“扑”,被手指紧紧捏住的信纸上,忽然喷洒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汇聚起来,渐渐滑落,黑色的字句依然清晰——

她不要他了。

为什么?

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要他接受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不那么努力的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呢,还不如不阻断那个女生的刀势,被她多杀几刀呢!我已经很眷恋人世很想为了见你而挣扎了,你怎么可以说你恨我呢?

眼泪在眼眶打转,却没有落下来,有血吐出来已经很迷惘了。

“喂!你这个家伙,我给你补了那么多血,怎么说吐就吐出来呢!”秋枫一把夺过信纸,一手去按铃,众人全部都惊呆在那里,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但只有尽量去拯救。

伏初钰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

其他人都回去了,只有秋枫和李艳陪着伏太太在门口守着。

“要不要给旻天打电话?”秋枫知道那个家伙一直有自杀的倾向,哪怕他不受伤,也会自己把自己憋气憋死,憋气到濒临窒息这种事情,他也好奇的试过,但真***难受,可是,人生往往有很多事情比窒息更难受。

“不要吧,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了还不更糟。”李艳抱膝坐在长椅上,心情极其沉重,说实话她也很迷茫,这样的爱还要继续吗?

爱不是应该让彼此快乐吗?

可是他们却爱的那么苦,甚至爱得生死都不想见。

“真没想到舒雅然居然是这么恐怖的人。”李艳咬牙切齿。

“难怪古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焉。”秋枫拖颌靠墙站着,心里一直在打鼓。

“是吗?”李艳抬头看着他,情歌王子忧郁起来真的很迷人,尤其是还掺杂的阳光味道的忧郁,“如果有个女人喜欢你很久很久但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你也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事,就像根本没有喜欢过你一样,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你……不会说的是自己吧?”秋枫开玩笑的勉强一笑。

李燕眼中是一瞬的黯然,她没有回答,等于默认,旋即低头下去,看着自己的鞋,那上面彩绘着粗糙的花草,很简洁写意。

秋枫也是默然,他不知道无心的玩笑居然触动了彼此的心底,但爱不能勉强,他喜欢不来李燕这样的女孩子。

伏初钰的母亲远远的坐在那里,阳光仿佛也照不亮她的身影。

一直没有说话。

秋枫和李燕就此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们并没有等多久,手术室的门很快开了,因为是重病患者大家都多虑了,他只是受到刺激情绪太过激动导致吐血昏迷。病人急火攻心这种事情让医生大惑不解,叮嘱家属如果病人再次受到刺激,脏腑缺血缺氧可能会造成留下某些后遗症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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