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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七夕乞巧(1)

孙孝哲一入长安,安禄山喜不自禁,心想,我享天下已成定局,唐军已是强弩之末,无能为力了。他立即“临朝”,接受“百官朝贺”,也学着谦逊道:“寡人得天下,全仗众卿和将士用命。”高尚出班道:“陛下已定都洛阳,可凭府库之富,大修皇宫,以壮我大燕天威。”不等高尚说完,严庄就出班言道:“大夫言之极是,陛下可命孙孝哲尽搜李隆基宫女、乐人送往燕都洛阳,以充陛下后宫之用。”其他人等纷纷响应,这正中安禄山下怀,立即“下旨”道:“就依卿等所奏!”立即“敕命”孙孝哲:每搜得宦者、宫女、乐人,辄以兵卫送洛阳。高尚所言,正是想诱使安禄山大兴土木,安于享乐,无暇西顾。而严庄则听说孙孝哲入居唐宫,恣意淫乐,唐宫眷属、宫人都被他占,心中大为嫉妒,这才建言,让他将所属尽数送入洛阳。不过这倒正合安禄山效法唐玄宗为享乐皇帝的心思,无有不听之理。他本想急于得到杨贵妃,可听说她被逼于马嵬自尽,大是惋惜,一连几天若有所失。不过杨贵妃已死,他也就暂时不以唐玄宗等为意。他以为两京已定,等“朝中”之事安顿好再西进,天下必唾手可得。正因这样,唐宫出奔人等才赢得了时间,唐玄宗得以西行入蜀,太子李亨得以顺利北上灵武,终成就了他的中兴之业。

李亨到达平凉已数天,原朝中官员凡逃出长安的,都纷纷来投。他日夜都在寻思对这些人如何安置。张良娣劝道:“殿下应急处从速,缓处从宽,不必过于着急,一切等到达灵武再加以区处也不晚。”李亨道:“今贼军已入长安,河北战局对我不利,西北之行是祸是福尚不可知。我想不如转而西行,去依附至尊,再图后事。”张良娣急忙劝阻说:“殿下之论差矣。过去在禁中,李林甫、杨国忠姊妹轮番在至尊面前进谗言,殿下数处险境,多得天佑,才化险为夷。当其时,殿下如坐针毡,渴望脱离羁绊,如鸟出攀笼。至尊西幸,殿下虽吃得许多苦,但李林甫已死,杨氏姊妹被诛,百姓苦留,殿下北上,这一切岂非天意?如今,杨国忠虽被诛,他的旧部多在蜀中,殿下如往成都依至尊,杨国忠旧部必念前恶。他们若挟持至尊行马嵬之事,殿下岂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如今朔方军全盛,郭子仪、李光弼乃国之干城,殿下如到灵武,召他等入卫,再图中兴,岂不是上策!殿下切不可舍万全而复入险地,灵武之行不可动摇。”李亨听后大喜,赞道:“你真是女中子房,我当听从‘军师’之谋。”于是继续北上之策才定。李亨一行到达平凉已好几天了,却不见起行,朔方留后杜鸿渐就召集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盐池判官李涵在一起商议说:“今安、史乱常,二京陷没,主上南幸巴蜀,皇太子理兵于平凉。然平凉散地,无险可据,易攻不易守,并非太子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完富,物产丰盈,且有贺兰之阻,黄河之险,长城之卫,是适宜屯兵、赡军之地,必欲制胜,非朔方不可。若迎太子至此,旬日之间,北收诸城守卫之兵,西发河、陇劲骑;回纥方强,与国通好,北征劲骑,南集诸城,大军一起,可复二京,以定中原,这是万世不遇之功。再者,雪社稷之耻,上报明主,下安苍生,亦臣子之心,国家大计也。”大家一致赞同,就提议由杜鸿渐到平凉去拜迎李亨,其他人继续分头修缮行宫。杜鸿渐却说:“李判官是开国元勋任成王(李道宗)的曾孙,乃王室之胄,由李判官到平凉去拜见、奉迎太子最为合适。”其他人一听,认为言之有理,又都同意,李涵也不推辞。就由杜鸿渐执笔拟就《上太子笺》,五人一一签名,由李涵奉笺,且带着朔方军的将士、兵马、器械、粮食、布帛、军需物资数额等簿册到平凉去拜见李亨。李涵就选择了几匹快马和四名精壮随从,立即登程。

灵武到平凉不过数百里,李涵一行一路急驰,于六月二十三日到达平凉。李涵马上入见李亨,跪拜慰劳说:“殿下一路饥渴劳累,臣等来迟,叩请殿下恕罪!”李亨大喜,立即起身去搀李涵,口中不住地说:“足下不需如此,快快请起,坐下说话。”说着就让左右搬过一把椅子赐坐。李涵致谢后,就在李亨右肩下入座。坐定后李涵又说:“朔方兵精甲天下,灵武正是此谓。如今吐蕃请和,回纥内附,西北边靖平,四方郡县都能坚守王土,准备抵御贼兵,以等待朝廷中兴。殿下如幸灵武,总理天下之兵,长驱南下,传檄四方,收揽忠义之士,则贼兵不足屠,四海不难平定。”正在这时,亲兵来报:“河西司马裴冕求见!”李亨听了更喜,就拉着李涵的手出外去迎接。裴冕见李亨出来,远远就拜,李亨说:“司马免礼,请入内说话!”裴冕拜罢起身,又和李涵相见,互致问候,这才跟着李亨进衙,在李亨左边肩下入座。李亨开言道:“李判官正言要小王北上灵武一事。小王虽曾为朔方大使,灵武其地实不曾去过,李判官等上笺于我,书请北行,不知司马认为如何?”说着就将杜鸿渐《上太子笺》递过来,裴冕打开来看,只见上写道:“灵武兵食完富,物产丰饶,西恃贺兰,东南群山拱卫,城池坚固,河险为池,边境靖和。臣等诚迎太子至此,北收诸城之兵,西发河、陇劲骑,号令天下,南向以定中原,复我大唐基业,此万世一时也,叩请太子首肯!”裴冕看罢说:“笺中句句是实,望殿下不疑!”李亨微笑点头说:“就依卿等所言。”李涵大喜,马上辞别出来,派随从快马星夜回灵武报杜鸿渐。

杜鸿渐闻报,立即与众将商议,留魏少游暂掌管留后诸事务,使卢简金加速修缮行宫并准备迎接李亨一行的一切物资,他和崔漪领三千人马到平凉北境去迎接李亨。李亨北上灵武之举已定,就令车仗人马立即起行,又令数十名亲兵驱赶着从平凉、原州牧马监挑选出的四万匹战马,一路红尘蔽日,浩浩荡荡地向北行进。刚到平凉北境,杜鸿渐、崔漪就迎上前,拜倒在李亨马前说:“臣等恭迎殿下来迟,望殿下恕罪!”李亨笑道:“卿等亲身来迎,何罪之有?”令两人上马,领三千朔方军先行,自己一行继后,逶迤向灵武北进。

杜鸿渐、崔漪领军在前开路,于天宝十五年(756年)农历七月初五到达了丰安军(今宁夏中宁石空)南的丰宁城。丰宁与丰安军城隔河相望,夹黄河天堑而南北响应,似是宜屯兵之所。自从进入朔方境,李亨见田野平展,树木萧森,高粱、玉米叶沙沙作响,稻穗迎风摇曳,渠水淙淙,阡陌纵横,家家炊烟袅袅,枝头果实累累,不禁喜出望外,自言赞道:“过去虽知灵武为塞北江南,想不到有此胜景,可知前人之言不谬。”此时到达丰宁城,他见北有黄河天堑之固,又有丰宁城拱卫,纵眼望去,沃野千里,尽是碧绿沃土,心中十分喜悦。李亨心想,若整军北渡,保守丰宁、丰安两城,凭借黄河天险,足可固守,然后再图进取,于是就想下令停军,打扫馆舍,驻跸于此。就在他主意将定时,大风忽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大风卷起的尘沙打得人睁不开眼,霎时间不辨东西南北,李亨心中暗自吃惊。在塞上,这种自然现象并非偶然,却听裴冕对李亨说:“此处不可久留,今大风飞沙,跬步之间不辨人物,此非天意?殿下速下令,急向灵武进军,以顺天应人。”这一阵风刮得李亨正觉心惊,他听裴冕说这是天意,自然也就信以为真,于是说:“就依司马所言。”接着下令:“此地不可久留,急趋灵武。”一行人等冒着大风,艰难行进。说也奇怪,刚离开丰宁不远,风沙顿止,天地廓清。自然界巧合之事何处不有?古人偏要处处用“天意”来解释,大约是其历史局限性所致吧!

自出长安以来,虽经风露饥渴,但令李亨倍感庆幸的是一路行来却也顺利,并无叛军兵追将阻。令他更加高兴的是杨国忠、杨贵妃等于途中被杀,去了自己在朝中的心头大患,而如今目的地即将到达,又可凭借朔方军镇大有一番作为,定可展自己的平生夙愿。想到此时,他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因此从丰宁北进,他并不催促人马急行。一百多里地转瞬即到,李亨一行终于七月初七到达了灵武之西的黄河岸边。远远就见灵武水军的船只在黄河西岸一字排开,魏少游、卢简金率全城军民两万人早早在河边等候。他们见李亨一行到来,一声令下,锣鼓喧天,乐声大作,魏少游迎上前叩拜在李亨马前,声言:“朔方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率灵武军民恭迎殿下大驾。”李亨下马,笑容可掬地说:“爱卿请起,还烦头前带路。”魏少游叩谢,起身在左侧引导,军民分立两旁,欢声雷动。李亨等来到水边,水军分侍跳板左右,先扶李亨、张良娣及宫女等进入船仓,就见船面一律用金漆漆过,上覆红毡篷,旁开四窗,左右各二。仓内红毡铺就,上设红漆描金龙凤呈祥雕花图案,上设黄河鱼鳖等天下美味,金制壶、杯满盛羊羔美酒。翠柳、绛桃居前,招呼众宫女扶李亨、张良娣并肩上坐,他们隔窗向岸上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魏少游又一声令下,李亨所乘之船率先向东岸驶去。这一段黄河虽水势浩大,但水势平稳,大船行驶其上,船身不摇不晃,杯中之酒丝毫不撒。自五月十一逃出长安至今,在近两个月的颠沛流离中,李亨心中一刻也不曾安宁,经千辛万苦,总算到达目的地,日夜半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于仓中和张良娣频频举杯说:“黄河鱼鳖天下美味,羊羔美酒是宫中难得的珍品,今日得与良娣尽兴品尝,也是平生一大快事。”张良娣也举杯说:“从今日起,妾能尽心侍于殿下左右,可助殿下振翮高翔,一展今生所愿,真天佑使然,这是妾身莫大幸事!”说着二人互相敬酒。顷刻间,船只到达东岸,已平稳靠岸。却见卢简金又率万余军民来迎,在岸上齐齐跪下,就听他高声道:“灵武简支判官卢简金率朔方军民恭迎殿下幸灵!”岸上水手搭跳板,扶李亨、张良娣及宫女上岸。李亨抢步上前扶卢简金道:“卿请起!”说着,亲军牵过马来,请李亨、张良娣入城,就见一路黄土铺路,清水洒街,街道两旁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各坊坊门面街大开。城头旌旗猎猎,军士甲胄鲜明,刀枪耀眼。

杜鸿渐、李涵两人骑马于前引导,李亨和张良娣骑马在沿路两旁人群的欢呼声中缓缓向原唐太宗驾幸灵武时的行宫而进。唐时州城多拟二京所建,灵武是西北第一大军镇,再加上贞观二十年(646年)唐太宗于灵武大会回纥、薛延陀诸部时的大修,城市规模恢弘,共有三十六坊,形成东西南北笔直的棋盘街,唐太宗幸灵时的行宫就坐落在城北的中轴线上。行宫前是占二坊约周回二千步的大市,西域各国来此的商人都在这里进行交易。市中设市政司专门管理市场,交易井然有序。市的四周,馆舍林立,是供外来使者、商人住宿而设的,馆舍精致净洁,颇有京城遗风。李亨心想,这灵武果是西北的一个去处,规模虽不及长安,可气象不同凡响,到达此处,在用兵方面确比去往蜀中要方便得多。正在这时,杜鸿渐、李涵已下马说:“请殿下升阶。”跟在后面的李辅国赶紧过来,左右两手牵着李亨和张良娣的马。李亨一边下马,一边抬头观看,好一座巍峨的行宫,九阶之上,是两扇金钉朱漆宫门,上覆斗拱重檐,彩画为之一新。进了殿门,两旁是四合走廊,廊柱、栏杆皆是朱漆漆成,柱顶的横木上都是唐太宗幸灵大会薛延陀等十一部时的彩画故事。中间是一条甬道,皆用磨光的青石条铺成,上面覆以红毡。走过九十步红毡铺就的甬道,迎面坐北向南的是一所九间抱厦的大殿,是当年太宗皇帝接见薛延陀等部使者的殿堂。绕过大堂的描金彩绘高大屏风,出了正中的后门,又是一进四合回廊院落。院落的形制和前院相同,只是正中的甬道只有五十步,两院甬道的长度暗合“九五之尊”之意。甬道北端便是寝宫,寝宫仿长安宫中“南内”而建,规模却不似“南内”那样宏大。出了寝宫两端的月洞角门,后面是一所花园。花园正中是一条御沟,上有曲桥回廊,雕梁画栋,两岸栽种翠柳夭桃。御沟内流水淙淙,蜿蜒北去,由阴洞直通城外。它将花园分为东、西两部,皆种植奇花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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