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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弓

这时候少年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凶兽头领。之前八名护卫有人发现了它并朝它射了一箭,这一箭当然是为了杀了它,首领一死,兽群也就自行溃散。此时少年想要救人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杀了那只凶兽头领。但不知刚才射箭之人是危急之中失了准头,还是耗力太多没能尽力,不管怎样凶兽头领还是活着,并且中箭之后变得更加谨慎,少年再要出手只会更难,而且如果出手失利,人不仅救不到,连他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

但现在那群凶兽的目光都落在那边八个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少年,若是能够趁其不意出手,也不是毫无胜算。少年细细思索,脑子里转过了十几个念头,却没一个可以用的上的。他想要杀了那只头领,只有靠近过去找时机下手,但依照他的实力,只怕人还没靠过去就会被发现。

想要救人,只有远程狙杀。

他今天是来收陷阱的,并没有带上弓箭,于是四下张望,想寻找一个可以替代的东西。这时候的雨势小了许多,青翠的山林里隐约蒙上了一层雾气,使得眼前的树木藤蔓也为之朦胧。

少年一把扯过身边的几株垂地的树藤,双手握住两端,手腕一转,把这几株树藤都缠绕在手上,然后双手连连转动,藤蔓在他手上飞速交织,很快就被两只手绞成了一条翠绿的粗绳。少年将粗绳一头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另一头踩在脚下,他捞过一根不细的树枝,用力掰弯,待无法再掰动时迅疾地用粗绳的另一头绑住树枝,竟是用一棵树做成了青棕色的大弓。少年再把他的刀搭在粗绳上,将以刀代箭。

他刚要拉动这张大弓,突然听到头顶茂密不见天日的树梢传来一阵声响。他没敢多想,立马抽回刀握在手里。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影子从树梢掉下,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溅起许多积水和淤泥。在那个东西刚刚探出一点头的时候少年就发现那是一张弓,弓上附有三支羽箭,一张全身漆黑的弓,三支白羽黑头的箭。少年看向兽群那边,八个人影穿梭在大群凶兽之中,如同湖中的竹排一般,有一个身影微滞,似乎向少年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那个短发护卫。他把弓丢了过来,他把求救之意丢了过来。他是修炼者,少年只是普通人。一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修炼者在向一个普通人求救。

少年默然看着那张弓,猛然转身一刀斩断了刚刚搓好的粗绳。他心里豪气顿生,把刀插在地上,捡起了那张弓来,把箭搭在弦上,刚一拉动,却为之错愕。

短发护卫本来已经陷入苦战,却见到有人引开了几只凶兽,他还当是自家少爷来搭救他们,心中既感激又愧疚,然而当他看清楚来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时,又瞬间失落,不抱希望。但此时围堵他的凶兽少了几只,外围的凶兽一时间又没有补上,他有了片刻余裕,自然思索脱身之法。他四下眺望,希望能找到一条出路,无意之中却发现一只与众不同的凶兽,虽然与这些下等凶兽没有打过交道,但他还是一下明白这是只头领。只要头领一死,这群凶兽也就不攻自散,于是他搭弓拉弦。

他的弓不是普通人用的弓,他的弓虽然不太重,但极紧,一般人不动用灵力根本没办法拉得动。他此时耗损太大,没办法把弓拉得太开,此时那只凶兽头领位于三只凶兽之后,他的箭必须穿透这三只凶兽才能射中那只凶兽头领,如果不能够拉满弓就不见得能够致命,甚至不见得能够贯穿它之前的三只凶兽。可是他此时毫无他法,只能一试。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一箭虽然连续穿透三只凶兽,但没有对那只凶兽头领造成致命伤。那只头领被箭射中大为羞怒,发出一声嘶吼,似是下达命令,这些凶兽变得更加狂暴,眨眼之间就被抓伤了几条血口。短发护卫不由得着急,再由着急变得绝望。他已不抱希望,脑子里突然想到刚刚那个少年,慌乱之中抽空看了一眼,却不见了那少年的人影,而地上躺着两只凶兽,虽然没有见到过程,但这个结局也令他颇为震撼。他把目光放得更远,见到那少年在扯树藤,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希望,于是用尽力气,把他的那张弓丢了过去。

他心里也明白,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体型也偏瘦,十有八九,或者是十之有十拉不动这张弓。不过就像刚刚他明知射不死还是放箭了一样,挣扎是必须要做的,哪怕是无谓的挣扎。

少年刚想拉弓,却发现这弓居然如此难拉。他的体型确实偏瘦,但自他有意识以来就是一个人生活,所有的事都是他自己动手,因此身体十分强健,肌肉隐而有力,而且他的身体也与普通人不同,他的力气极大,比之成年人也有过之。连他都没办法拉动的弓,自然不是普通的弓。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拿了弓就跑。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瞬间。

少年脸色通红,双手青筋暴起,却还是只能勉强拉开一点点。他学识并不比别人多,琴棋书画也就书之一字能拿得出手,但在这个镇上很少用的上,唯一被人夸赞的就是力气大,他也颇是以此为荣。这弓如此难拉,反而激起了他的韧性。也不管地上有多少淤泥积水,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足微抬,蹬在了弓臂上,一支羽箭搭上了弦,双手一起拉动。他身体发颤,才勉强把弓拉得半弯,不过为了准头,又只好再放小一些力气,刚好保持身子不颤。然后目光就盯着那只凶兽头领看。

大雨小了很多,但还是大雨,穿林打叶之后的雨水凝聚成豆大的水滴滴落,落在少年的双手上,落在少年的脸上,落在少年的眼睛上。但少年的身子没有任何动作,双眼也只是盯着那只凶兽头领。他的目光就如同捕猎的凶兽一般,极为专注,也极为冷静,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再迅疾出手。

他并不擅长伏击,也不喜欢伏击,但他一路走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凶蛮的山林里生存使得他学会了这一能力。

他盯着那只凶兽头领的动作,等待它露出空门的那一刻。少年射过许多箭,以往他狩猎过很多野兽,也狩猎过最劣等的凶兽,那些猎物都是没有多少力量的,中了箭之后的本能就是逃,但越是逃它们的力气就越是少,到最后只有等死,连反击的力气也没有。而眼下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如果这一箭没有致命,这只凶兽头领可不会逃,那时候必定是百兽齐至,活生生吞了少年。而这弓极是难拉,少年根本没办法连射,也就是说,他只有一箭的机会,所以这一箭他不敢轻易射出。

其实少年这时候大可收手离去,完全不需要用赌命的去救人。可这个想法却只在他的脑中一闪而逝。因为面对强大的对手时,这种退怯的思想只能成为绊脚石,甚至会让他丢掉性命,所以他不肯有此杂念。而他不肯实行此念头则是因为他这是第一次接触修炼者的世界,如果第一次就退怯,那之后他若是有机会修炼,也会永远被此绊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傻的原因,在他看来,他的命是一条,对面却是八条命,如果能救,可以赌上一把。

少年在等待,那边八人也注意到了少年,他们也在等待,而这个等待不需要多久。

那只凶兽头领身上的箭伤越来越痛,也使它越来越不耐烦,但又不敢再进入战圈,只好暴躁的刨动前蹄。只刨动一会儿,它就又耐不住性子对八个人看来看去,身子也随之转动。

少年观察了一会儿,摸透了它的转身速度与时间,再算清这处大雨所带来的影响,时机一到,就在那只凶兽头领再度转身之前,双手一松,一支箭朝着那只凶兽头领的脑袋射去,其角度与速度恰当好处,凶兽转过来的瞬间就将被射中眉心。

羽箭飞出之时,弓弦崩动,一股极强的力道从弓臂传到双脚,震得少年脚底一阵剧痛,无数烂泥飞溅而起。但此时少年却无心于此,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箭,一只手则握住了插在一旁的刀,随时准备逃跑。毕竟这一箭能救人自然是好,如果不成,也不能明知是死而不逃。

那只凶兽头领还在愤怒地等待眼前八个人被撕裂,却没有察觉到在它身后的某一处,有一支箭已经对它射来。这就是丛林,捕猎者也要有成为猎物的警觉,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往往只能成为猎物。这座山上灵力十分稀少,没有多厉害的凶兽愿意来此,而山脚的小镇上也没有修炼者,普通猎户只在外围做些狩猎,那只凶兽头领因此从没遇到过挫折,也许它侥幸于自己的运气,却不曾想过有一天这运气会给它带来灭顶之灾。

那只头领转身过来,就看到一个黑影直刺而来,它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额头一阵剧痛。一股不详的感觉笼罩其全身,它暴退不止,希望能抵消箭的来势,让这支箭不再继续深入脑袋。然而这张弓即使没有拉满也能连续贯穿三只凶兽,少年虽然只能拉开一半,但这中间没有半点阻碍,其箭势锐不可当。那凶兽头领后退不了几步就撞上了其他凶兽,无法再退,这一箭也就趁机直插入脑。那只凶兽头领不甘地惊天一嚎,其声虽有怒气,却是恐惧与悲凉居多,把其他凶兽都吓的一愣。

那只凶兽头领盯住少年,猛然狂奔而来。少年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却觉得脚下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双脚处的凶兽血水渐渐变得浓重。原来黑弓刚刚那一下震动,不仅是震得烂泥飞溅,更把少年的鞋底震断,把他脚底震出了血来。

不过那只凶兽头领跑了没几步就再也跑不动,身子摇摇晃晃,最终倒了下去,身子在地上抽搐。

这群凶兽刚刚听到头领的悲鸣就已有了恐惧,再看到头领不支倒地,一时间气势全无,又没有主心骨指挥,当即各自四下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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