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一天
福利院的墙外
青草仰头望着天空
大地在我的脚下
我匆匆地走了进去
望着里面许多的人
有一个人和我很亲切
但她已不认得我
从晨钟到暮鼓
过去了半生
一天，突然变得很长
我感到眼底湿润
这使我走得沉重而又缓慢
树阴萧瑟在路边
悬挂在枝头的雨滴
打湿了一天
风，吹过小草的细腰
没有人注意我
我隐约听见骨头里的咔嚓声
最大的雪
天空暗了下来，雪花纷纷
我跑进霎时就白了的院子
掬起一捧雪，却有一种有纸质的声响
在焚烧绝世的繁华
我回屋点亮一盏油灯
外婆给我呵气的双手如揉皱的纸
泛出微黄的饭菜的味道
我是她从小养大的蜜蜂
在小院里飞来飞去
也是院外黄土地上长出的艾草
清瘦而孤单地伫立
夜晚披上银光疾走如飞
我拽紧逐渐熄灭的影子
一个变大，一个变小
而雪越下越大，下得疯狂
我没有哭，但止不住泪水
一场最大的雪为谁而下
老式怀表
在不能再瘦的十字路口
鸟儿都已入睡，夜晚寂静
你并不察觉，徒然间
雪就覆盖了一切
你触碰到了天空最初的盐
那是鹰才能抵达的地方
风，随之而来
似乎带走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有说
一只老式怀表
在雪地上滴答作响
而村庄突然静了下来
我们的问候
秋风凝视着的大地
我们的问候
也披上了一条保暖的围巾
上面的花纹是你喜欢的图案
一片火红的枫叶
陪伴我走过无数的秋天和春天
可我怎么能走得这样慢呢
让你等待的相见成了遗憾
我向你的故乡深深鞠躬
羞愧地俯下身来
摆好鲜花和果品
落叶像雪花一样飘下
你已不再忧伤
可亲的笑容盛开在墓碑上
燃烧的火焰，沉睡的大地
都是一片肃穆
纪念堂弟
十月，我们埋葬了他
看了一眼他宁静而陌生的睡姿
风卷起了漫天的白蝴蝶
然后落下，铺满山冈
点亮的灯盏烧毁了昨天
冷风在耳边呼呼吹响
把一个人的一生
有条不紊地缓缓道来
一年后，我在山坡
采摘了三十朵小花
发现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曾经去了哪里
只有秋雨洒在无字的碑上
他们在雨里，在风中
献花、上香、烧纸
我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只能跟大家的后面
随雪而去
我刚巧把手伸进衣兜
大雪就开始纷飞了
守候的人仿佛是一段树桩
希望你也回忆起来
准备度过一冬的柴火
晚风，让时光细细地执笔
皎洁的月色躲进云层
按捺不住的雪花纷纷飘摇
我们开始玩耍躲猫猫的游戏
雪花轻轻地落在你的头顶
你随雪隐没，藏进土里
很多年了，到处找不到你
燃烧的背影渐渐熄灭
我不敢触及风吹两岸的萧瑟
更不敢踩在雪上
听见咯吱作响的声音
十月的云团
十月的云团
是我的体内驰骋千万匹烈马
焚烧池城的烈火直冲云霄
火焰中的影子如一缕气息
婆娑成一个吉祥图案
回眸时，却无影无踪
逝去的亲人又增加了一个
我们走过蜿蜒的小路
有人唤我姐姐
我只嗯了一声
便捂住自己的嘴唇
干燥的山坡
亲人的墓地就在干燥的山坡上
水声还在很远的地方
天空似乎暗了，我们沉默着
都在陵园的栅栏外
只是被栅栏分开
但没有割断
水声仍在远处
风从我们身边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