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煜宿在琼华宫时一向是自己起来打理,想着让翎歌多休息会儿,但每次他起来不久翎歌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让脑子清醒一会儿才过来替他更衣梳洗。
纵使隔了一年多的光阴,这次也是一样。青煜先起,不一会儿翎歌也起了,无言的替他净面束发,更衣穿靴,然后送他出宫门去。
“都说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也。”
临行前青煜突然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说出一句话。惹得她脸上一阵燥热,方才正色道:“回去再休息会儿吧。”翎歌顺从的点点头,目送他远去。
翎歌本不嗜睡,但天色尚早,想了想还是回房去躺着,盘算着凤挽的药该煎好了才是,却半天不见那丫头送过来,便提高了声音唤她。
进来的却是个小丫头,嗫嚅着说凤挽还在厨房。
结果话还没说完,凤挽就端着一碗药一碟子糖快步走了进来。挥手示意小宫女出去,翎歌直起身子准备接过汤药,却见凤挽往地上一跪说:“小姐,奴婢虽没见过这药,但也知道对身子不好,您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奴婢恳求小姐爱惜自己。”
翎歌闻言眉头一挑:“凤挽,有些事你不懂,注定不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何必让他来我腹中受难,让我遭罪?”她虽然想不明白那人是怎么个意思,但提前预防总好过遭罪。
凤挽不懂,这几年她总是看不透她家小姐。作为宠冠后宫的烨贵妃,她脸上的笑却从来不曾到达眼底,仿佛戴了一层面具,她又如何不心疼。“小姐总笑我不懂事,但在这宫里待久了,又岂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小姐希望奴婢是什么样,奴婢就是什么样。”说着,凤挽起身将药递给她,“小姐要做的,不论好坏,凤挽都陪着您。”
翎歌没说话,默默将药一口饮下,眸光落在窗外结了紫花的草叶上。
“娘娘,贤妃来访,要回了么?”昙胭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翎歌回过神,将空了的药碗放回凤挽的托盘里,提高声音道:“不必,让她稍等片刻我就来。”
凤挽把托盘交给随侍的宫女,准备替翎歌梳头,拿起各色头花发簪在翎歌头上比划着,看一看又放下去,翎歌见状随手拿起一支攒花步摇递给她:“动作快点,人家等着呢。”凤挽瘪瘪嘴:“让她等着去,来这么早还巴望着咱们管她早膳不成?”话这么说,却是快手快脚的为翎歌梳起发髻。
一支攒花银步摇松松绾出随云髻,一把玉梳压在髻下,脸上薄施粉黛,再换上一袭青色对襟襦裙。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翎歌弯唇一笑拿起团扇起身:“走罢,再迟可不只管人家早膳了。”
再说冯静媛在正殿得了翎歌让她稍候的回话,已然做好了枯等里面那位贵妃摆架子的准备,不料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听到了那含笑的声音说:“让贤妃久等,本宫在这里先陪个不是了。”
冯静媛闻言忙起身行礼,见翎歌一身素净清爽的打扮进了正殿,不由得一愣。翎歌见她走神,团扇一挥打趣道:“怎么,专程上本宫这里发呆来了?”冯静媛这才回过神,轻抚头上珠翠,笑说:“不过是见娘娘装扮简单有些吃惊罢了,毕竟娘娘位份可是这后宫里最高的,今天如果是不知道的人只怕会将我二人的身份认错吧。”
“只要皇上不会认错,旁人就是把本宫错当宫女也算不得什么。”翎歌剥着果子,颇为悠闲的看了她一眼,“说起来,贤妃也是听皇上说本宫这里点心别致,特意过来尝尝的么?”
冯静媛眉头跳了跳,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初八就是天祝节,皇上中午要宴请群臣,晚上是后宫家宴。臣妾又要管理后宫事务,又要安排宴会,忙得觉都睡不成,哪里有时间吃点心呢!今日前来也是想请教一下贵妃娘娘歌舞节目以及菜色的安排。”
“本宫病了许久,早就不熟悉这些琐事了,去年应该也是你操持的,没出岔子的话就按照去年的来吧。”翎歌丢下手中的坚果,喝了口茶才慢慢说,“楚骁跟珂儿近日可好?本宫好像也就见过她们姐弟几次。得空的时候多带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吧,这琼华宫没个孩子到底是空了些。”
“这是自然,初八那天就带他们来给贵妃请安。”冯静媛大方一笑,眼波流转看向翎歌,“说起孩子,咱们宫里可又要添个龙嗣了呢!”翎歌心里猛的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道:“哦?是哪位妹妹得以为皇家开枝散叶?”
“哦,这内廷司今早才把册子给臣妾看,贵妃不知道也是正常,说来也是那封才人运气颇佳,才得皇上召幸一次,就怀上了龙种。”冯静媛有些感慨,有人一次就怀上龙种,从此母凭子贵;也有人独占恩宠却始终无所出……悄悄抬头看主位上的翎歌,却发现她神色并无异常,只是修长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杯壁,似在思考着什么。
“本宫知道了,稍后就着人送贺礼过去。”
送走冯静媛,凤挽一撇嘴:“咱小姐从东宫管到皇宫也没她这般得意,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儿,迟早给皇上撤了。”昙胭从旁为翎歌打着扇子,听了凤挽这话不由轻笑问道:“娘娘怎么看?”
翎歌正沉思着,被昙胭这么一问,眉头一皱道:“宫里聪明人太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也不少,像她这样蠢笨却自以为聪明的,倒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若非她没脑子,皇上是断然不会让她爬到今天的地位的。但是自己又怎么说呢?为聪明所累么?“吩咐小厨房备下午膳,然后把那对儿缠金臂钏跟那支偏凤步摇包好,咱们去锦瑶殿瞧瞧那位封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