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时,离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里边已经开始办登机卡了。
一家人前呼后拥,把老太太和三龙周圆圆送到入口处,不能再往里送了,只好就此作别。
很多人看这支奇怪的送行队伍,也有不少人看老太太,当然也有不少人看周圆圆。看周圆圆主要不是因为她漂亮,是看她和她的狗三桂告别。周圆圆抱着三桂,就像是抱着马上要生离死别的儿子,流着泪,亲着,眼看就要哭出声来。小四说,三嫂你干吗呀?半个月回来就又见着了,至于吗!三龙也说:要不退票,你别去了。周圆圆抹把眼泪,说:你管我!这才把三桂交给大嫂。
“再见,再见!”入口处,里边的人与外边的人互道再见。老太太也学会了,也说再见再见,还像模像样地摇着手。林晓莉就对二龙说:“妈的模仿能力还挺强的。这会儿是模仿三龙圆圆摇着手说再见,没准儿从美国回来,该模仿美国人说古都拜了!”
过了海关安检,老太太和儿子儿媳的美国之旅,正式开始了。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北京飞往美国纽约的这次航班上,老太太是年龄最大的乘客了。
“您好!”“您好!”机舱门口,两位天仙般美丽的空姐与鱼贯而入的乘客互致问候。周圆圆在前,三龙在后,一前一后护着老太太。空姐说您好,周圆圆说您好。空姐又对老太太说您好,老太太也回了句您好。空姐的脸上笑容灿烂,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比空姐更灿烂。空姐的笑容是职业性的,老太太的笑容一半是因为高兴,一半是因为紧张。有位空姐上前搀着老太太,领着他们母子婆媳找到座位。三龙说谢谢,老太太也说谢谢谢谢。
三个座位,有一个靠舷窗。周圆圆说,让妈靠窗坐吧。老太太说,妈不靠窗,妈坐你们俩中间。很显然,老太太有些害怕。三龙说:“妈,你别紧张,坐飞机其实比坐汽车还安全。”老太太说:“妈不紧张。”但心里说,不可能,汽车是在地上跑,飞机是在天上飞。坐飞机怎么会比汽车还安全?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空姐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三龙先系好自己的安全带,然后又帮老太太系好。刚才搀老太太的那位空姐,还专门过来为老太太检查了一遍。飞机开始启动,拐上跑道,三龙再次对老太太说:“妈,你别紧张。”边说边抓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再次说:“妈不紧张。”但抓着儿子的手却抖得厉害。飞机升空的一刹那,三龙觉得老太太把他的手都抓疼了,而且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两三分钟后,飞机完成升空,开始平稳飞行了。三龙说:“妈,没事啦,你睁开眼睛吧,飞机已经升到天上了。”
老太太这才睁开眼,说:“到天上了吗?”
周圆圆指着舷窗外说:“妈,是到天上啦!你看外边的云。”
老太太看看窗外,说:“哎呀呀,人真是能!我刚闭了会儿眼,就升到天上了,这不和神仙一样了嘛!”
接下来,在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中,老太太又闹了一连串笑话。
先是在上厕所问题上。
上飞机前,三龙就告诉老太太,坐飞机与坐火车一样,一路只要猛喝水,人就不会太难受。飞机升空没一会儿,小姐开始送饮料和点心。于是老太太按儿子说的,开始猛喝水。飞机上的水挺好喝,喝了水也很舒服。但是没多长时间,老太太开始感到不舒服了:内急。老太太不知道飞机上有厕所,认为在上万米的高空向地面拉屎撒尿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三龙光顾提醒老太太喝水,忘了告诉老太太水在人体里循环后的出路在哪里。结果一直到老太太憋得坐卧不宁抓耳挠腮了,周圆圆问妈你怎么啦,三龙才猛地反应过来。于是周圆圆陪着老太太紧急上了厕所。回来后老太太埋怨儿子说:“哎呀呀,你可再不敢劝妈多喝水了!”
最令三龙和周圆圆佩服,也是最令他们哭笑不得的一点是:老太太打呼噜。老太太从最初的紧张状态中解除出来后,很快就进入了自由状态。老太太能吃能喝也能睡,而且一睡就着,呼噜打得连天响。三龙和周圆圆对老太太这种惊人的适应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又给折腾得苦不堪言。不只他们,整个那趟国际航班上,差不多有二分之一的乘客和全体空姐,都对这位中国乡下老太太卓越的适应能力和旁若无人的呼噜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路上,周圆圆拿着快译通在突击英语。他们是随一个小型旅游团出国的,只有导游小姐懂英语。但周圆圆考虑到美国后不可能一步不落地跟着导游小姐,还是自己给自己当翻译保险。她原来英语底子不错,但这几年丢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临时抱佛脚,能捡回多少是多少。三龙临走前买了本专门介绍到美国怎么玩的书,一路也在突击阅读。只有老太太心里没什么负担,放心大胆地打着呼噜。
勤学苦读的儿子儿媳之间,夹着位呼噜连天的老太太,构成了一幅妙趣横生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