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金不换!大龙现在全力以赴,为吴月的病奔忙起来。
打听来的偏方中,一个是口服木瓜熬白糖。这比较容易,大龙专门到同仁堂药店买来木瓜,按偏方说的比例,熬好后让吴月按点服用。另外一个偏方是用热沙子埋住身子,每天坚持三个小时,估计作用是想激活皮肤表层神经。这个偏方的确有点“偏”,做起来难度也比较大——如果在夏天,让吴月躺在河边的沙滩上,用晒热的沙子把四肢埋住就行了。可现在是冬天,大龙只好开车去河滩拉来几大袋细沙,又买了一口大锅,然后一锅一锅把沙子炒热,用炒热的沙子把吴月的手脚埋住。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一个半小时。两个偏方同时用,大龙想这样双管齐下,坚持一段时间肯定会见效。
没有什么比这更磨人,更能考验一个人耐心的了。
家务活自然也全部落在大龙头上。大龙在这方面其实很有天分——很多男人在这方面都有天分,只是以前不愿意开发罢了。先是做饭。人一上心,自然没有学不会的事情;再加上又有吴月的口头指导,大龙已经会做十来种家常菜,焖米饭当然不在话下,也不会再把鱼炸煳了。而且他做饭的速度明显要比吴月快得多。以前吴月花一个半小时做的饭菜,他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做好。洗衣服也一样。大龙现在对家里的半自动洗衣机运用自如,洗衣服的干净程度虽然比不上吴月,但速度比她快。当然开始也失败过,开始大龙觉得洗衣服有什么难,扔到洗衣机里接上水通上电不就行了。结果把两件掉颜色的衣服和内衣内裤混在一块儿洗,甩干后晾的时候,才发现几件白色的衬衣内裤全染成灰的了。不过有错便改,第二次洗的时候,大龙再没有犯类似的错误。
市电视台生活频道“百姓”栏目的两名记者,这天忽然登门采访大龙和吴月。
事情的起因是京京的一篇作文。京京前段时间在一篇记叙文里,写了大伯大娘的事,其中重点写的是大伯。初一女生把大伯以前回家什么活儿不干,跷着二郎腿看电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样写得活灵活现。当然后边也写了大伯最近的变化,也写了大娘的病。这篇作文被语文老师转投到《中学生》杂志,很快被刊用。电视台大概从这里得到信息,随之安排了这次采访。
负责采访的记者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先采访了吴月。吴月靠在床上,看上去很憔悴也很激动。吴月和大龙本来都不想接受这次采访,但经不住其他人七劝八劝,最后只好答应了。女记者采访吴月时,着重让她谈了谈患这种病的感受,意思是想通过这一点打动观众,让更多的人关心她。采访大龙时,她仍然想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在预定的采访提纲里,女记者特别强调大龙是下岗工人这一点。她自然是好意,想借此为他们争取一些社会捐赠。但大龙不想这样,不想把自己装扮成可怜虫。从来没有面对过镜头和话筒的大龙一开始显得有些慌张,但一旦心里的想法确定后,他不再慌乱了。
“谢谢您记者同志!也谢谢广大观众对我爱人的关心!”大龙第一次把吴月称作爱人。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也忽然变得非常能讲,“二十年前我和我爱人结婚时,她不是现在镜头前这个样子,那时候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我那时在心里发过誓,一定要让她幸福。但是二十年来我给了她幸福吗?我没有。二十年来,我没有进过一次厨房,没有洗过一次衣服,没有陪她上过一次街,没有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我甚至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对她说过。今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对我的爱人说一声:‘吴月,我爱你!’”
女记者开始有点担心,怕这个下岗工人会离题太远,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感人的话语。她被感动了,正在摄像的男记者也被感动,伸手冲大龙作了个O字。大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仍在望着吴月。吴月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丈夫会面对镜头说这些话。但她多少年来第一次听到“我爱你”这句表白,内心的感动可想而知。大龙这时候把脸转过来,面对镜头继续说道:
“我还想借这个机会对天下的男人说两句话:好好爱自己的父母和儿女,好好爱自己的兄弟姐妹,更要好好爱自己的爱人,爱自己的老婆!别的东西是身外之物,老婆可不是身外之物。一个女人把她的青春年华,把她的一切都给了你,给你生儿育女,陪着你走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长的人生之路,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取代她吗?还有什么比她更宝贵、更值得你珍爱吗?以前,我嘲笑过我的两个弟弟和别的男人,觉得他们对老婆的态度太软弱了。现在我要告诉天下的男人:爱老婆不丢人!懂得爱老婆的男人,才真正是好男人!”
大龙说完后,把话筒交还给女记者。女记者接过话筒,激动得有点颤抖了。她没想到这个下岗工人心里的情感会如此丰富,没想到他这番离题万里的话会如此感人。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大龙和吴月,同时也是面对亿万观众,说:“太好了!郑师傅讲得真是太好了!本来我们这个节目,是想获取社会对一个肌肉萎缩病人的同情和捐赠,但是,现在我们获得了更加宝贵的东西!因为爱远比同情和捐赠重要!我采访过许多家庭,采访过许多夫妻。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找一个懂得爱妻子的男人,真是太不容易、太重要了!为此我代表广大观众,谢谢郑师傅和他的爱人!同时希望大家给我们来信来电话,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当天晚上节目播出时,二龙是和林晓莉一块儿看的。二龙说:“嘿,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讲?还声情并茂的挺感人呢!”
林晓莉说:“你什么时候告诉大哥的,你对我的态度太软弱了?”说着上手就要拧二龙。
二龙一边躲一边说:“嘿嘿嘿,这还用得着我告诉吗?你看看现在,你张牙舞爪地上来拧我,我这里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紧着往旁边躲,这还不算软弱什么算软弱呀?”
三龙是一个人看的电视。周圆圆不在身边,没有人上来拧他。他只好自言自语地说:
“光懂得爱老婆还很不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