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和杨晖沿着三环二环跑了几天,一点灵感也没找到。好像所有适合做户外广告的地界,都已经被占领了。这期间,杨晖曾有过几个想法,但都被二龙否定了。其中有一天,她见一座超高大厦上边没有广告,便问二龙可不可以在这上边打打主意。二龙一下笑了,说太高了,人的视线达不到,除非用望远镜——可是你总不能要求人们用望远镜看广告吧?随后又告诉杨晖:“记住,户外广告对载体的高度虽然没有限制,但是一般高度超过六十米的楼顶,就不予考虑。”“那楼体上呢?”杨晖问。二龙说:“楼体四面都是窗户,你总不能把人家的窗户都封起来吧?”说完又鼓励杨晖:“别泄气。你再转转别的小街和胡同。这么大的北京城,总会留下空白点的。”
于是,杨晖一个人,蹬着自行车又上了路。
和吉林相比,北京的街道显得又宽又正。人多,车多,电话亭多,路边蹲着的民工也多。杨晖一条街一条街走着,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看着。她与别的来京打工女孩不同,心里一点压力、一点急迫感都没有。如果再这样跑下去,还找不到灵感怎么办?如果这家公司开了她,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别的打工女孩也许会这样想,但她不会。这好像与她的家庭有关,也与她的性格有关。
从中学起,母亲就鼓励她积极靠拢组织,争取进步。先是鼓励她入团,后来又要她争取在高中阶段就解决党组织问题,结果她让母亲十分失望。另外,母亲对她在小学、中学一直未能担任过班干部或者班级委员也耿耿于怀。“你怎么总这么疲疲沓沓,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母亲摇着头说她。填报大学志愿时,母亲主张她第一志愿报青年政治学院。母亲的意思很明白,想让女儿将来像她父亲一样,在仕途上有番作为。但是她坚决不从,最后报了吉大财经系并被录取。毕业了,母亲又提了两个地方让她挑:银行或者省财政厅。她本来想好了要去银行,但是母亲劝她还是去财政厅为好。母亲说银行虽然也不错,但毕竟不是省管部门,将来人事上一些事不好安排。
母亲的话里充满了暗示,她明白这种暗示的意思就是,省财厅是省管部门,将来她可以沿着职员、科长、处长这条路走下去,到四五十岁时就可能干到厅长的位置。恰巧现在的厅长就是个女的,而且杨晖认识。一想到自己将来就是这个样子,她心里就有点害怕。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预订在厅长这个位置上,不愿意让自己变得那么老(干别的她就不会变老吗?她当时没想过这个问题)。便给爸爸妈妈留了封信,然后只身一人到了北京。
大象户外广告公司并不是她投身的第一家公司,她已经换了好几家公司了。有的是老板炒了她,有的是她炒了老板。最短的一家,她只干了半天时间便拜拜了。现在这一家呢?她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突然,她被一个空姐拦住了。
不是真的空姐,是一个穿着空姐服装的纸牌广告,立在一家机票代售点的门口。那个灵感就在一瞬间诞生了。她一刻也没犹豫,马上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拦了辆出租直奔机场。
第二天,杨晖把一份广告创意交给二龙。二龙接过来一看,那份广告创意上就四个字:机场水塔。
二龙一下从写字台后站了起来,说了声:走!然后让司机把老板那辆本田开过来,两人一起去了机场。
两天后,一份完整的有关机场水塔的广告创意,提交到公司老板的手里,并获得肯定。
三天后,一家大的医药集团,购买了这个创意,并交由大象户外广告公司承制。
又过了一周,首都机场水塔上出现了一个巨幅广告。广告主体内容就四个字:藏药集团。任何进出首都机场的客人,不用怎么留意,就能看见这幅广告。从起飞或者降落的飞机上,也能看到。